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這個說法,其實有些可笑。他有許多不同的居所,看心情換著住,但今天車開著開著,就繞到了這里。他新養的兔子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很好奇啊。
房間里一室清淡,推了推客房的門,上鎖了。男人不由嘴角上揚,看來今天還是有一樣順心的事。
洗簌之後照例還是喝了杯紅酒,每天都在高速運轉的大腦早已習慣工作節奏,十點鐘才不到,現在的他不可能睡得著,尤其是屋子里住著一只肥美的大白兔的前提下。
因為感冒陷入昏睡的晴藍對男主人的覬覦半點不知情,睡得毫無知覺,一覺醒來天已經大白亮。
她不知道這家的男主人有非常嚴重的起床氣,並且會在晨間起床的片刻會暫時性失憶。長孫一覺睡醒,壓根不記得自己家住了一個女人,半果著上身就出了臥室,恰好晴藍做好了早餐準備叫他起床,兩個人毫無防備地在房門口撞見,一時間兩人都各自尖叫了一聲。
長孫見新領養的小兔子一雙眼楮紅紅的,像是哭了一整夜的樣子,還帶著個碩大的口罩,嘴巴張了張,最後說出口的卻是︰「我餓了。」
戴著遮住大半張臉口罩的晴藍慌亂地拿手指頭指來指去,最後指到餐廳,隔著口罩甕聲甕氣地答︰「早餐我做好了,你換了衣服出來吃。」
長孫折回臥室,換了一身衣服出來。晴藍正在開果醬罐,見他神清氣爽地出來。心道︰果然,人靠衣裝。
男人穿著紅白格的襯衣和鯡魚骨紋馬甲,系著藍色螺旋花紋寬領帶,外套上面的口袋里插著藍色的手絹,腳登人造鱷魚皮過踝接頭靴,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邊眼鏡,裝扮地非常如沐春風,和晴藍之前黑西裝精英律師男的構想差了好遠,但若比起來,她心里明顯是更喜歡他這樣的穿著打扮。
律師和警察這兩種職業,如同烙印一樣鐫刻在她的骨骼上,光是想起來就會令她起一身的雞皮疙瘩,更別提要她和一個律師住在同一間屋子了,不論她有幾個膽都得嚇破了!
更何況,他看起來比想象中還要來得可怕!
這家的男主人眯著眼看系著圍裙的小女人,看她在他那個櫥櫃展列廳般嶄新的廚房里搗鼓了幾下,隨即就呈上美味的早點給他,不得不承認肚子真的有點餓了。
面包是加了玫瑰砂糖重新回爐烤的,糖分將面粉烤得焦香酥脆,咬在嘴里玫瑰的香氣在唇齒間蕩漾開來。「你往面包里加了什麼?」
晴藍摘了口罩正在吃自己的荷包蛋,听到主人問她話,停下叉子,從圍裙兜里掏出一只玻璃罐,搖了搖,里面的粉紅色砂糖發出「沙沙」的好听的聲響。晴藍帶著一絲還不易察覺的鼻音回答道︰「我撒了一點點玫瑰砂糖,你不愛吃嗎?下次我會記得不放的。」
見她自問自答,這家的男主人搖搖頭,「沒有,面包很香很好吃,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早餐。謝謝。」
意料之外地得來夸獎,晴藍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男主人以光速吃完早餐,擦完手拉開椅子站起來,忽然又很鄭重地對晴藍說︰「你留下來給我做飯,薪酬你開。」
對于一個總是遭遇不幸的人來說,「喜悅」這種情緒要怎麼傳達才好呢?晴藍看著男人愣愣地發著呆。
「怎麼,不願意嗎?」。察覺她的沉默,長孫回過頭看她,見她粉白的臉頰上帶著抹奇異的粉紅色,又不由勾起唇角壞笑。她怎麼可能拒絕這麼好的機會,瞧她,二十多歲的女人了,還總是害羞呢。
晴藍很想捧心歡慶,但感冒弄得她有些頭重腳輕,過了一會兒緩過神來又不相信似的問他,「那個……是真的嗎?」。
唔,忍不住就想捉弄她呢,怎麼辦?男人看著她期待的臉,心中萌生出一股惡意。咬咬牙,還是強忍住了,免得把送上門的兔子給嚇跑。
主僕關系之下,晴藍覺得自己寄人籬下的別扭感稍微緩解了一點,做起狗|腿的事也更順手了,她提著他的公事包像個新婚妻子般送他出門,男人接過她遞過來的公事包,又見到她臉上詭異的笑容,覺得她頭頂就快長出貓耳朵了。
「你叫沈玉茹對吧?」他突然問。
晴藍一愣,笑容也跟著僵住,不自然地反問︰「怎……怎麼啦?」
「沒什麼,只是想確認一下。」
「這樣啊……」她吶吶地想,如果現在告訴他自己並不叫沈玉茹,他會不會覺得她是騙子,然後立即把她趕出去?
「我覺得你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你還記得我嗎?」。男人緊接著又狀似漫不經心地拋出了一個深水炸彈。
晴藍被殺了個戳手不及,磕磕巴巴地回道︰「有……有嗎?」。
「叮」一聲,電梯到了,男人側過臉深深地看了眼連他胸口都不到的女人,似笑非笑地反問︰「沒有嗎?」。
晴藍歪著頭,奮力地回想,感冒了頭腦記憶一片模糊。
長孫走進電梯,按了層數,電梯關上門,接著緩緩下沉,鏡子反射著他來意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