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柔和著輕風隱隱約約地透過帳幔。
皇甫長軒慢慢睜開眼,轉動了下酸澀的眼珠,下意識地撫住胸口,感覺那里通暢了許多,他轉頭,卻看見方青燃安靜的眉眼。
他凝了她很久,動了動嘴唇,「我病了?」肯定而認真,眸中有不明的殷切。
方青燃默然,淡淡一笑,「是。」
皇甫長軒輕吁了口氣,眸光明亮起來,慢慢支起身體,像是自嘲,又像是解釋,道︰「這病總是不見好,這麼多年讓爹娘操了很多心,真是不孝。」
這時,拾翠听到響動進來伺候他穿衣梳洗。
出了臥室,只見桌上擺放了滿滿的碗碟,兩美姬之一流芳綻開嬌美的笑容,迎了上來,「爺,奴婢做了粥,最是滋養脾胃,您喝點嘗嘗?」
而擷芳則伸手扶住皇甫長軒,將拾翠擠到一邊,柔若無骨的手指揉捏著他的肩頭,溫柔體貼,「爺,奴婢給您捏捏脛骨。」
拾翠和堇色瞧著,又轉頭去瞧方青燃。
方青燃面色如常,坐了下來。
堇色連忙給她布菜盛粥。
這邊兩女圍著皇甫長軒溫濃軟語,極盡殷勤和體貼,無視方青燃三人。
拾翠和堇色氣惱,時不時瞪過去兩眼。
突然,皇甫長軒劇烈地咳嗽起來,兩女忙著去拍他的背,誰知愈加狠了。他一張臉憋得紫脹,張嘴「哇」的一聲將吃下去的粥全吐了出來。
擷芳躲閃不及,被吐了一身,黃黃白白的,頓時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
她瞧著自己,臉色難看之極。
流芳忙扯了手絹替皇甫長軒擦拭著嘴角和身上的污跡,眉頭卻皺起。
好不容易,皇甫長軒才喘過氣來,虛軟地躺在椅子上,蹙起鼻子,有氣無力地道︰「退下,都退下。」
兩女狼狽地退下,眉間是掩飾不住的嫌惡。
拾翠忙過來伺候,吩咐下人打掃干淨。
自始至終,方青燃安靜地吃著飯,眉頭也不曾抬一下。
皇甫夫人听說皇甫長軒又犯了病,帶著盞菊一路急匆匆地趕了來。
後面還跟著皇甫尚鳴和皇甫泠容。
皇甫夫人跨進門,瞧著屋里的狼藉,又看看戰戰兢兢的下人,特別將目光停留在兩美姬的身上少時,劈頭罵道︰「都是死人嗎?二公子的身體剛剛好些,又怎得又犯了氣?」
拾翠和堇色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連連告饒。
采擷芳已經清洗干淨,站在台階上,進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得低了頭,听著皇甫夫人絮絮的罵。
皇甫夫人近前去看皇甫長軒,忍不住墜淚,「軒兒,你怎樣?你不要嚇娘……」
皇甫長軒勉強笑了下,聲如游絲,「娘,不要緊,是孩兒不小心……」
皇甫夫人又罵了句,「連個人都伺候不了!真是廢物!都仔細著,若是二公子有了什麼不好,我一並將你們都打殺賣了!都滾出去!」
那份急切與關心溢于言表。
方青燃驀然想起那面具人說的話,若是真如他所說,那麼皇甫夫人又知道多少?對兄弟倆不同的態度又是為了什麼?她不由地去看皇甫尚鳴。
皇甫尚鳴目光微轉,正好與她的目光踫在一起,似乎有什麼在空氣中踫撞崩裂。
方青燃想起貼身而浴的一幕,耳根發熱,低了臉。
皇甫尚鳴眸中閃過絲笑意,關切地道︰「二弟還好吧?今早我剛剛回府,倒錯過了昨日,想不到這隸王爺對二弟真是看重。」他說的無意,卻听著有點刺耳。
皇甫長軒有氣無力地哼了聲。
皇甫夫人皺眉,看了看方青燃,又斜睨了眼廊檐下站著的兩美姬。嘆口氣,道︰「我知道你的委屈,王爺他確實……」
每個人都很清楚,隸王將兩美姬賞給皇甫長軒,從表面上看是將軍府的榮耀,實際上是明目張膽地在將軍府安插自己的人。如果皇甫長軒收了她們,即使是方青燃這個正室也得讓幾分,更不用說拿捏她們的錯處。而王爺送的美姬,即使是奴婢,也不是可以輕易使喚的。
隸王這一招確實夠狠!
方青燃保持一貫的沉默。
皇甫泠容憤憤不平地瞪了那兩女一眼,「這是將軍府,哪個吃了熊心豹膽敢怠慢嫂子?嫂子,你好好照顧二哥,橫豎還有娘和我呢!」她仗義地拍拍胸口。
皇甫夫人忍不住笑,打了她一下,道︰「沒個女孩兒家樣!」
她這一笑,氣氛便活躍起來,皇甫夫人細細叮囑了幾句,起身回房。
皇甫泠容瞧了眼皇甫尚鳴,掩了情緒,笑吟吟地扶著皇甫夫人去了。
皇甫尚鳴也告辭出去,從方青燃身邊擦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略傾了傾身子,屬于男人特有的氣息和陽光的清新撲面而來,方青燃不禁往後退了步。
皇甫尚鳴笑笑,下了台階。
廊檐下站著的兩女不自禁地眼楮都是一亮。
方青燃看在眼里,眸里閃過絲算計。
皇甫泠容將皇甫夫人送回房間,又逗笑賣乖了一會兒,才慢慢往回走。偏過臉,卻看見一角天青色在瑯嬛居的外面徘徊,她心頭一跳,對粉桃道︰「你去找個花瓶來,我摘幾朵花。」
粉桃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綻開一個甜美的笑容蹁躚地走過去,「大哥!你在這里做什麼?」
皇甫尚鳴淡淡地一瞥,露出一向溫煦的笑容,道︰「隨便走走而已。」
皇甫泠容向瑯嬛居的方向瞥了下,「這隸王爺也真是可惡!二哥和嫂子明明兩情相悅,卻送什麼美姬!」
皇甫尚鳴漫不經心地唔了聲。」你不知道,二哥現在對嫂子寶貝得很!娘說,」她臉色微紅,忸怩著,「或許過不了多久,府里就有喜事了……」
皇甫尚鳴的眉尖挑了下,呵斥道︰「小女孩子家不要亂說,回房去吧。」
「大哥……」皇甫泠容委屈地撅起嘴,淚花在眸里氤氳,甚是惹人憐愛。
皇甫尚鳴臉色陰冷,道︰「回去吧。」說完,頭也不回地順著小徑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皇甫泠容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沒有了剛才小女兒的模樣,神色冷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