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衣錦華年（2）
翌日清晨，〔阿嚏，阿嚏，呵……〕
我一手輕捂著口鼻，一手拿著抹布倚靠在花廳的茶幾旁，哀嘆自個兒真是‘自作自受’。
「蓉兒，怎麼一過來便听到你在這兒打噴嚏，昨個兒還見著好好的。」「她呀，肯定是瞞著我們干什麼壞事兒了。你說是不是，月兒？」
手里端著茶具的蘭兒緩步步入花廳，調侃我的同時還不忘向一旁正在插花的月兒擠眉弄眼。
「我，我只是……」
「不可能！額，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昨個兒風雪那麼大，蓉兒可能是不小心受了寒，等會兒回去去大夫那配個藥就好了。」還未等我解釋，月兒就激動地打斷了我的話。
「是啊，我，我以後會注意的啦！」雖然對月兒的激烈反應感到有些納悶，但我還是稍稍松了口氣。
若真要我說出昨個兒夜里的事兒，我想她們還不一定會相信，畢竟無論誰見到那個卸下冷然面具的鵬大哥都會認為是自己的眼楮花了。何況還是听別人說的，要我，我也不信！
「那你小心顧著點身子！」笑看了我一眼，蘭兒便走上來把茶具放在茶幾上擺好。
而我方想拿起抹布擦拭桌面，她卻像是猛然想起什麼，驚呼道︰「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怪不得我覺得這噴嚏聲怎麼好像似曾听聞呢？」
啊，難道是……
「嗯，我早些在回廊上踫到鵬大哥的時候還听過這聲兒。真巧，是不？」蘭兒輕笑著點頭繼續道。
額，這下真闖禍了，衰，我怎麼覺得自個兒有不打自招的嫌疑！
「嗄，嗯，是呀，真巧，呵呵……」低低地干笑兩聲，我尷尬地把頭轉向一邊不敢看蘭兒促狹的眼神。回眸間，卻看到月兒一臉陰郁的神游狀－－她正心不在焉地插著花。
「月兒，你這是在做啥？怎麼把花插得亂七八糟的，小心嬤嬤看了搓火兒！」蘭兒怪叫著拉住了月兒。
「啊！我，額，我這就把它插好。」霍地被驚醒，月兒慌亂地把雜亂的花束插好，卻始終不願抬起頭來。
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方想發問，卻听到大少爺的婢女冬兒在廳外急嚷︰「宮里來人了，大伙兒都趕到前頭兒去了，你們三個還傻愣著干嘛，還不快去！」
哼，傳個話兒還說得夠嗆。
「蓉兒、月兒，那我們快去吧，若是遲了，那可是不得了的啊！」看蘭兒一臉惶恐樣，我也不敢再耽擱，畢竟在這兒宮里的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嗯，好，月兒，那我們走吧！」
「額，喔。」
我忙一把拉起仍顯得一臉呆愣地月兒，匆匆趕往前廳。可還未趕到前廳，便在回廊上听到一陣陰柔尖細的聲音，那好像是從大宅門口傳來的。
疾步跑向大門口卻看到一群早已跪在地上听旨的人，前頭的人一個挨著一個，未等我分清是誰，蘭兒就一把把我拽到了地上，輕按住我的頭低聲道︰「千萬別抬頭，那可是大不敬的。」說完，她便不再吭聲，而是雙手伏地，乖順地跪在地上听旨。
略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便悄悄地偏頭瞟了一眼跪在我右手邊的月兒。可她卻似毫無所覺，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伏跪之姿沉默地面對著這一室的肅穆。也對，這場面想必她們早都見過了，是我太大驚小怪了，沒什麼的，會有什麼事兒呢？
忽而一陣猛然拔高的尖銳嗓音響起，字正圓腔道〔欽奉端佑康頤昭豫莊誠皇太後懿旨……茲選得原任侍郎長敘之十五歲女他他拉氏，著封為瑾嬪；原任侍郎長敘之十三歲女他他拉氏，著封為珍嬪。瑾珍二位于次年正月二十五日先行入宮伺候。欽此。〕
嗄，我頓時傻眼，這麼快就要進宮了，而且只剩下四個多月的時間了。到時我便要與月兒她們一同入宮伺候兩位主子，雖說我很好奇光緒年間的宮廷是怎麼樣的，可我並不希望卷入其中啊，若不是月兒她們在這兒，我早想辦法卷鋪蓋走人了。
「老佛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突地，眾人齊聲喊道，還連磕了好幾個響頭，我剛反應過來，他們早已磕完。我暗自慶幸自個兒在後面低頭跪著，不然這麼明目張膽的‘不磕頭’，鐵定又得掀起一場風波。
老爺一領完旨，便與那公公出門寒暄去了。我剛抬頭望去，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夫人正一臉愁容地看著她那兩個方被冊封的女兒。
夫人，她也在為她們的未來擔心？
「月兒，還不快去做活，你沒看到郝嬤嬤快搓火兒了嗎？」。蘭兒急喚道。
「哦，好，我……」
「啪、啪」
兩陣清脆的巴掌聲，在亂作一團的大廳里突兀的響起，大伙兒當場愣在了那兒，誰也不敢出聲，皆是不可置信地緊盯著那一身柔弱，此刻卻執著手眼含淚水的夫人。
「今個兒你們被冊封為嬪，明個兒入了宮，那便是相見無期啊，我……我就當沒生過你們這兩個女兒！」
夫人哀痛莫名，那模樣讓我們都倍感辛酸，生離既是死別，這難道真是上天注定的悲劇嗎？或許，此時的夫人早已猜到這樣的結局，只是在這樣一個時代里天命難違啊！
「額娘，額娘您不要這麼說，我們都是您的女兒啊，永遠都是……嗚嗚……」年紀尚小的珍兒一手捂著被打的左臉，一手猛拉著夫人的手臂哭喊著。
「額娘，額娘您不要傷心了，是，是我和妹妹對不住您，他日我與珍兒皆入了宮，不在您身邊，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個兒的身子……」
我滿臉震驚地看著那緊咬著下唇不讓眼淚奪眶而出的瑾兒。原以為依她的性子，不該如此失態，沒想到一踫到性情溫和的夫人，連生性冷淡的她都止不住流下熱淚，想來夫人對她們有多重要！
「是啊，額娘，珍兒、瑾兒都這麼說了，您也不要再傷心了，況且今後我們也可入宮去見她們，您就不要再傷懷了！來，我先扶您進去休息，可別讓阿瑪以為我們幾個小輩合起來欺負您。」大少爺忙打圓場道。
「是啊，大少爺說的對，夫人，您就先回去休息吧，這里的事兒留給下人們來收拾就好。」夫人身邊的李媽輕聲勸著。
夫人沒有開口，僅是稍稍抬頭看了一眼兩個哭泣著的女兒，便疲憊地點了一下頭最為回應。李嬤嬤回頭看了一眼兩位啜泣著的小姐，便與大少爺一同扶著夫人離開了。
「還杵在那兒干嘛？沒見到兩位小姐正不高興嗎？還不快過去伺候著？」郝嬤嬤對著我們放聲怒喝，嚇得大伙兒都作鳥散狀，一溜煙地跑開了。唯有我和月兒兩人還傻愣在那兒，一動不動。
「唐蓉兒、杜月兒！」
「嗄，是，我們馬上就去！」
被她震得快耳鳴，我忙扯著月兒向兩位一臉哀傷的小姐走去，可，我怎麼覺得，月兒今個兒給我的感覺，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