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紓站在海邊,十一月的海風還帶著亞/熱帶的溫暖,而海水已冰涼。
「怎麼,還想著你的當事人?」趙羽來到他身邊。
賀紓忽然問道︰「我是不是很傻很天真?」
趙羽站到他面前,安撫地說︰「你只是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賀紓諷刺地看他,「因為世上最難捉模的不是陰謀,而是人心!」
趙羽故作委屈狀,「你在含沙射影?」
「我說錯了嗎?」。賀紓有些激動,「根本一開始你就知道整件事的真相。第一審的時候,你故意搞人身攻擊,徹底破壞曉偉在陪審員心中的形象,好讓我們覺得敗局已定,最後才把事實抖出,迫使我們無條件地接受撤訴。真是環環緊扣,精彩之極!」
賀紓一口氣說完,等待著趙羽反唇相譏。
趙羽卻輕嘆一聲,神色很是落寞,「rain,你不明白,俊杰雖然驕橫,但本性不壞,不過是被寵壞了,何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學會怎樣愛別人。而且,你為曉偉考慮一下,這場官司對他傷害有多大?他的精神狀況你也清楚,恐怕沒等你告贏他已經崩潰了。」
賀紓低頭想了很久,抬眼迷茫地望著天邊漸漸沒入大海的夕陽,「小時候,我總是認為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就像黑與白一樣清楚,如今才發現人生太多灰色。」
趙羽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認真神色看著他︰「rain,記得我們進入法學院第一天被告知的那句箴言?世界上沒有什麼比真相更有力量——」
「——也往往沒有什麼比真相更離奇!」賀紓很快接上去,兩人相視而笑。
夕陽流金,映入趙羽一雙琥珀深瞳,不似平日的冷情,泛起柔柔暖意,賀紓看著,心底忽然一悸。
賀紓的沉默卻讓趙羽有些不安,「怎麼了?還在生氣嗎?」。,
賀紓搖搖頭,「沒有,只是有些沮喪而已。」
「干的不開心就別干了。我正缺少一個合伙人……」
「呵呵,謝了,以後再說罷……」
「你是不願意當辯護律師還是不願意跟我一起干?」
賀紓沉吟著,「你要听實話嗎?」。
趙羽凝重地點點頭,「說吧!」
賀紓長睫低落,聲音像此刻驟冷的秋意,「有些錯誤,犯一次就夠了。」
趙羽僵立原地,心被狠刺來一下。六年前,賀紓用同一句話拒絕了他,如今,他又想再一次逃離,到底是為什麼?
趙羽沖上去,一把抓住賀紓的肩頭,「給我一個理由,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如此厭惡?」
賀紓平靜地看著他,「我沒有厭惡你,只是不喜歡你。」
「你撒謊!」
「我說的是事實。」賀紓笑了,一臉雲淡風輕,「你憑什麼不信?」
這個笑容徹底激怒了趙羽,他用盡力氣將賀紓拉進懷里,用手臂箍住賀紓的脖頸,另一只捏住下頜,低頭朝那淡色的唇瓣,狠狠地吻下去。
賀紓心慌意亂,拼命掙扎。然而這個霸道而無禮的吻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將自己緊緊吸進去,越掙扎、越深陷,只隨著那劇烈的旋轉而昏沉……
他發現自己幾乎窒息過去,無力地靠在趙羽懷中。
趙羽心滿意足地看著他,勾起淺魅的笑,「rain,你的身體可比你的嘴巴誠實多了!」
賀紓恢復了呼吸,一把推開了他,喘著氣,心頭劇顫。
趙羽看在眼里,一陣心疼,嫉恨又生,「你心里有別人,對嗎?」。
賀紓淡然道︰「那當然。」
「是誰?!」
「你沒必要知道。」賀紓轉身就走。
「他叫李國凡,六年前在英國,你離開我之後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然後又一起回港,我沒有說錯吧?」
賀紓又是一笑,竟然美得那麼決絕,「凡哥對我太重要,沒有凡哥,就沒有今天的賀紓。你死心了嗎?」。
趙羽一個字也沒有回答,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賀紓覺得一陣虛空、冰冷,似乎生命也消失了大半……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異常尖銳,賀紓機械地拿起電話︰「你好……什麼?不!不……在什麼醫院?」他語無倫次地說著,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趙羽回頭,跑到他身邊,把他扶起來,焦急道︰「出什麼事了?」
賀紓渾身劇顫,「lucas,他,出事了……」推開趙羽,向前跑去。
趙羽追上他,「到路旁等我,我把車開過來!」
……
趙羽駕車連闖了不知多少個個紅燈、連壓了不知多少條黃色雙實線,終于在10分鐘內跑完了平時40分鐘的路程,到達淺水灣的一家醫院。
他的車還沒有停穩,賀紓已經推門下車,沖進了醫院。
心急如焚地跑到服務台詢問,沒想到一個當班警員攔住了他,「請問你是童安易和劉芳芳的家屬嗎?」。
「我不是,不過我們是鄰居。」賀紓回答,「他們怎麼了?」
「嚴重車禍,他們沒能搶救過來。」
賀紓臉一下煞白,顫聲道︰「那麼,那個孩子呢?」
「同車里的一個六歲小孩正在搶救。」
賀紓頓時覺得心髒被狠狠地絞扭,痛得無法呼吸。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他,他艱難地說道,「……他是我兒子,他傷得重嗎?」。
那警員含糊地道︰「請你詢問醫生。」,又說︰「同車還有一個名叫童瑤年齡在二十左右的女孩,應該是倆老人的女兒吧?」
「是的,她怎樣了?」
「也受了重傷,在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