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伊寒與夜文冰並行在林間石徑上,抬頭見天上月色極美,月亮團團如一輪冰盤,高高懸在那黑藍絨底般的夜空上,明亮皎潔。月華如水,映在伊寒的白裙上,更是盈盈溫潤。
如此良宵美景,伊寒的心卻如浸在冬日寒水之中,冷而痛。
「還要多久?」她側頭看向身旁沉默著的夜文冰,如水的月光中,他臉部的輪廓愈加朦朧而溫逸,慢慢地,在她眼前幻化成另一幅清遠的面孔——他有縴長的睫毛,有深褐色的深邃瞳孔,有高挺的鼻子,有性感的薄唇,還有修長的身材與白皙的雙手,那樣帥氣的面容,那樣清華的氣質——那是她心底最深處的美好回憶。
「我長得那麼像我哥麼?」看到她近乎痴迷的眼神,夜文冰就知道她又想到夜文宣了,這妮子,一個晚上看著他發了三次呆,是該說他與他哥長得太像,還是說她太想他哥了?
「沒有,」伊寒尷尬地別開眼神,「我想我的記憶在一點點的恢復。」
夜文冰的眼神深邃起來,不復之前的放浪不羈,「伊寒,兩年過去了,我們一家縱使再悲痛也多多少少釋然了些,只是想不到你還你該學著放下,時間能夠愈合一切傷口,我帶你到這里來也是為了能讓你早點好起來,我哥他也不會希望你這麼不快樂。」
「死去的人也會有‘不希望’麼?死去的人也能得知現世的情況麼?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我伊寒從不是薄情的人!宣因我而死,這兩年來我卻絲毫不知,反而將他忘了個一干二淨,如何對得起他對我的心我的情?我斷不能做那樣喪盡天良的事!」她神色激動起來,語氣也不免有些凌厲。
夜文冰看著她,突然有種奇異的情愫自心底冒出,似是敬佩,又似是感嘆
哥,你看到了麼?有這樣一個女孩為你傷心為你牽掛,你該滿足了吧?
行至一片絨絨草地,伊寒停了腳步,目光所及,盈盈月光之下,赫然一塊碑牌——「故夜文宣之墓——夜家長子,其親泣立。」
她忽然悲笑出聲︰「人這一生,不管活了多久,死了以後也不過是這樣一塊碑,寥寥幾字就概述了一生」
夜文冰扶上她單薄的肩,「听你這語氣,倒像是心灰意冷了?」
「不是心灰意冷,只是感嘆世事無常」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指,才下定決心邁步進去。
一步,一步,似走在她自己的心上,沉重如命運的枷鎖,她,無所抗衡。
「宣我」她白皙縴細的手指劃過他照片中清遠的微笑,張嘴想說點什麼,但卻仿佛有什麼東西哽在了喉嚨,她竟說不出來一句話。只是一波又一波的心痛襲來,她似乎能感覺得到心在一點一點的裂開,鮮血從裂縫中流出來,將整個世界浸染得一片血紅。眼前是一片絕望的黑暗,冰冷一點一點地浸入她的身體,慢慢將她淹沒,她卻毫無反抗的能力,只能在冰冷與絕望中垂死掙扎
到了墓碑之前,她才深刻的意識到生死之間的差距,他曾經那樣溫柔的對她微笑,那樣溫柔地撫模過她的臉,可現在,只剩下墓碑給她帶來的冰冷的觸覺其他,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