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唯一可以稱作的擺設的東西莫過于那紫檀木的香案,香案之上一尊四足鎏金香爐鼎里散發著裊裊青煙,光潔的地板上縴塵不染,大殿的中央是一方圓形淺池,兩台台階下的淺池之中刻滿了密密麻麻的怪異圖紋,圖紋中央放著一個雪白的錦緞團席,團席之上,一人安靜的盤腿而坐。
柔亮的青絲被一支精美的白玉發簪挽著,一身白色的錦服外是一襲藕色的紗衣,雖然只能窺見一個背影,但在這裊裊青煙之中,那個背影已然能看出其俊逸飄渺的身姿。
此時剛剛散朝,藍懿軒黑色龍紋朝服還未曾換下就朝著翎泉宮的方向走來,他俊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他周身散發不來的威儀與之夾雜在內的陰冷讓人不住心生膽寒,翎泉宮外的宮女、侍從都紛紛恭敬避讓。
而空蕩的翎泉宮內,只有一人。
站在大殿門口,藍懿軒明顯感受到了與朝堂之上那污濁完全不同的氣息,那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清新氣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中的煩悶似乎緩解不少,這才走進了大殿。
「你倒是安逸清閑,獨留我一人面對朝堂上那些如狼似虎的人。」藍懿軒淡然的看著依舊背對著自己的那個藕色身影。
「你在朝堂之上面對的是笑面虎,無傷大雅,而我則要面對朝堂之下那噬人之虎,我倒是不介意與你交換。」軟糯的嗓音在空曠的大殿內輕輕回蕩。
這等短短的對話,卻已然有違君臣,亦有叛逆之嫌,此等大逆不道,若是換做他人,怕是已經死上千百次了。
可是,眼前這個一襲藕白相間的素色華服的人卻是個例外。
不知道為何,藍懿軒無法在他面前自稱作‘朕’,不是不能,只是不想,一個字,代表著一段恆久的距離,若是如此,當初那句‘我信你’,又該如何做得到?
藍懿軒也不管許多,直接就著黑色龍紋朝服坐在淺池邊的台階上,有些隨意的說道︰「紫亦,你何時才除了這只笑面虎呢?」
淺池內雪白的團席上,那藕色的身影絲毫未動,淡然答道︰「你要的時機何時到,那便何時除了。」
「我要的時機麼?」藍懿軒看著那香爐里裊裊的青煙飄散出來,細長的眉眼里看不出任何思緒。
「左相這一支牽連甚廣,動一發而牽全身,只怕會動了你朝堂的根基,若你執意如此,最好要做完全的打算。」溫軟的聲音淡然,似乎是在說一件極其微小的瑣事。
「你又非是不知道,左相當初和前太子走得太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想天下安穩,哪怕是再小的不安定因素都是絕不能有的,比起牽制他,我還是寧肯忍痛除之。」藍懿軒口中的前太子,乃是他的手足兄弟,前朝大皇子。
並非他無手足之情,而是生在這帝王之家,那還容的了這些手足親情?
先帝一共育有七位皇子兩位公主,而公主作為歷朝歷代交換所需的籌碼早就已經外嫁,這才躲開了這場血腥的內戰。
藍懿軒那張俊美的臉上無論是冷漠還是邪魅的微笑,都無法看清他的冷血與雄霸天下的野心,或許,他只是不想死,不想就這樣死在自己親人手中。
「你既如此想,我也不會顧及其他,你說幾時便是幾時。」那個藕色的身影微微動了一下,他淡然的語氣中已然把某些人的命運就此決定,沒有顧慮,也沒有猶豫。
一將功成萬骨枯,無論經歷過怎樣殘酷的爭斗,若是想帝國繁華安穩,那必須要先給百姓一個安居樂業、休養生息的平靜,所以他毅然放下了手中的長劍,拿起了御筆,開始把大把的精力投放在他的臣民安居樂業之上。
而那些隱藏在平靜下的嗜血殺戮,已經有另外一個人代替他來完成。
「紫亦,你既不入我這朝堂為官,就連進去听听他們唧唧歪歪你也懶得來,整天躲在你的翎泉宮做你的國師閑職,你若再如此違背我的意願,我是不是應該對你小作懲罰?」藍懿軒紅艷的唇角微揚,細長的眼楮盯著紫亦的背影戲謔道。
「我怕他們煩我,我一時忍不住送他們一柱‘安息香’」
‘安息香’顧名思義,能在安睡中就能讓人死去,這似乎也不失為一種素雅的手段。
藍懿軒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忽然看見紫亦藕色的身影不安穩的晃動,心下明了,在紫亦倒下的瞬間已將他抱在了懷里。
看著紫亦已然昏睡過去的面容,裊裊青煙下,那姣美容顏也帶了一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看不到那雙魅惑心弦的紫色眸子,單憑那粉女敕的薄唇也足矣撼動天下間多少人為止瘋狂。
藍懿軒細長的眉眼里,那雙黑色的瞳仁里閃動著光芒,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