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蔓延,方圓幾百里之地,盡是其戾氣。
白衣單薄,在幽暗的水底,師傅長發輕揚,水光流轉,他潑墨的眸開始有了變化。
「如何?」他身側,白幽站立,看著那綿延至幾百里的白色龍骨,問道。
師傅搖頭,及腰的發絲在身後糾纏,「她不在此處!」
可他話音剛落,身後幾米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月華,月華!」
師傅眸色恢復如常,「何事?」
身後,白娩拉著我疾步而來,我跌跌撞撞的避過那些游魚,喊了聲「師傅!」
師傅聞言轉身,訝異道︰「白娩,你怎麼將阿青帶了過來?」
可還未等師傅說完話,白娩氣勢洶洶的甩開我手,上前一步,揪著師傅胸口處的衣服,用一種興師問罪的口氣,大聲道︰「狐狸精,青鸞到底怎麼了?你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
師傅不語,身子也沒有因為她的動作稍作傾斜,他直挺挺的站著,面對白娩的質問,面上沒有一絲波瀾。
「阿娩•••你做什麼,快放開月華!」不似師傅那般從容淡定,一旁的白幽見狀卻是眉頭緊皺,他伸手欲拉過白娩,卻被她一個覆掌,劈開了幾米外的珊瑚礁石。
破碎的珊瑚礁石四處游離,我站在原地,揉了揉被細沙迷離的眼楮,本想知道究竟發生何事,可我眉眼一抬,在看見那盤踞開來的白色長骨時,倏然,眸色一定,就再也移不開眼。
「阿娩•••」白幽沒想到她會生這麼大氣,跳開幾米後,又跳回來,「你再不住手,我不客氣了!」
「好哇,你不客氣,你為了這個狐狸精,居然對我不客氣?」白娩皺眉,本欲收回的手指重新收緊,她額上鱗片若隱若現,她狠狠地剜了一眼白幽,繼而說道︰「狐狸精,你別忘了,當初青鸞可是因為你受劫,而如今竟又淪落到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還讓她喊你師傅•••師傅,你知道這個稱呼叫了就是一輩子•••你還說什麼為師即為父?你難道還想當她爹?呵呵•••月華•••就算你從未對青鸞上心,可你不能讓她這樣卑微的活著,她沒有喜怒哀樂,她甚至連笑都不會•••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讓一個高高在上的神女,淪落到這種地步?你•••」她一口氣將想說的話說完,說到極致時紅了眼眶,眼淚晶瑩剔透,落地為珠。
「你•••如果可以,我•••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說著,她激動地伸出手,一掌擊地,海底震動,浮塵晃動,幾十里的游魚,紛紛亂了方寸,四次逃竄,緊接著,海谷斷裂,巨大的‘轟隆’聲,不絕于耳。
「阿娩,你夠了•••」白幽終是忍不住,拉過白娩,低聲斥責道︰「你鬧夠了沒?」
「我鬧夠了沒?白幽,你同這只狐狸精一丘之貉,你不愛我,不要我可以明說•••青鸞傻,可我不傻,我受夠了•••」白娩的情緒更加不穩定,眸光忽明忽暗,她發狠的推開白幽的手,逃出白幽的束縛,「我向來不管鮫族什麼破規矩,可你三番四次這般待我••••••白幽,你究竟有沒有心?」
湛藍色的眼眸,眸光閃閃,我的目光從那白骨深處移過來時,剛巧看見這一幕。
白海鮫人,泣淚成珠。
眼淚落地,「叮咚」作響,我眉心微微用力,那墜入塵土的白色珍珠,就入了掌中,沉甸甸的。
我看看眸色深重的白幽,又看看淚如雨下的白娩,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喉頭一緊,我被師傅施了術。
地底翻騰,師傅一個輕躍,扶住我搖晃的身子,我低著頭看手中的淚珠,而師傅垂著眉眼看我,那目光深沉而悠遠,夾雜著心痛和無奈。
可那時的我沒有抬頭,但是即便我抬頭了又如何,我不懂,我從來都不懂人世的感情,所以我無法理解師傅那復雜的目光,也無法理解白娩為何如此的傷心欲絕。
「阿青,我們回去吧!」我听見師傅對我說。
我握緊手中的淚珠,點了點頭。
一前一後,師傅牽著我,轉眼間就消失在白骨之地,白骨深處白光淡雅,我微微回頭,看見白幽站在白娩身前,白娩抬著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