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蔽月,光華漸收,僧院禪靜,有枯枝隱約顫動,「夫人•••夫人•••」睡夢中驚醒,這聲音驀然入耳,我瞬間起身,身邊空無一人。
推開木門,疾奔而出,院落有人影攢動,發絲輕揚,阿白站與院落,周身有雪色浮光掠影。
「夫人•••夫人•••」橫于我面前的人手腳束縛,身上雪色交織,成八卦交匯之狀,乍眼望去,形態宛如只偌大的蜘蛛網,薛老頭兒被困于其中,嚇得面色發青,看見我時,倏然眼眸發亮,轉過頭來叫喚個不停。
「你怎麼來了此地?」我抬眼瞧著薛老頭兒,有些訝異,這里早就被阿白施了術法,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薛老頭兒見我問話,發亮的眼瞬間黯淡無光,他盯著我,顫抖著唇,竟支吾難以成句,他說,「夫人,小英雄不是人!」
我點了點頭,看來鬼斗又借著阿魁的身體作惡了。
「夫人•••你一早便知?」見我點頭,薛老頭兒驚愕的瞪大眼眸,花白的胡子跳動,他欲哭無淚,「夫人•••你為何不早說?」
我打了一個呵欠,「你又沒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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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頭兒眉頭打結,深呼吸一口氣,掙扎半晌,最終大呼道︰「夫人,你還不救我下來,我這把老骨頭,可是受不了這些啊!」
他哀怨大呼,我自是不該袖手旁觀,我稍稍轉目,方想著讓阿白放了他,豈料鬼風陣陣,有鬼杳然來襲。
高牆之上,鬼斗身體直立,體態輕盈,眸色螢綠。
「啊•••有鬼,有鬼!」薛老頭兒再次受到驚嚇,掙扎了繼續,受不住便暈了過去。
颯颯風向,鬼斗舌忝著唇齒,直逼而來。
「阿魁,你做什麼?」我盯著來人,厲聲道。
鬼斗腳下微微停頓,他抬頭看了看我,眼眸半眯,倏然,朝我奔來。
可不等他行得半步,阿白微微張口,有雪白的絲線「嗖」的飛動,急速竄至鬼斗身周,不稍片刻繞的密不透風。
被雪絲困住,鬼斗發怒動掣,破舊的衣衫下,有皮膚黝黑暗色摻血,順著絲線綿延下落。
「阿白,住手!」我眼觸及那赤紅,瞬間發聲制止。
阿白聞聲轉目,詫異挑眉道︰「阿姐,這是為何?」
「莫要傷了他,他同你一樣,身不由己!」我盯著鬼斗嬌小的身材,我並不心疼鬼斗,我只是怕傷了阿魁的身體。
「哦?」阿白瞟了瞟那嬌小的人身,遲疑了半刻,終是收了手。
雪絲撤去,鬼斗挑眉怒目而視,伸出手臂,腳下生風,疾奔阿白而去,阿白一個閃身,我面前陰風襲來,鬼斗驀然一笑,黑爪直直的向我逼近。
「阿姐!」阿白大驚,一個躍身企圖阻止鬼斗,豈料正在兩人距我身前不到半步的距離,有白光倏然劈向兩人,兩人淬不及防,連連倒退幾步。
阿白真身不在此處,自是毫發無損,可鬼斗就不同,他手臂上被震開一條血口,有血氣翻涌而來。
我站于原地,眸色陰沉,即便自身無虞,可也免不得怒火中燒,幾個快步走上前去,鬼斗面色陰郁的捂著手臂連連後退。
我進他退,一白一黑,在黑夜中突兀杳然,退無可退,他終是被我逼到院落一角,他懼怕的狗急跳牆,幾欲逃走,我一聲令下,「阿白,拖他下來!」
阿白聞言,微微怔愣,稍稍勾了勾唇角,雪色的絲線從手指間 出,直直飛向欲逃的鬼斗,幾聲啾啾聲響,鬼斗納入網中,無法動彈。
我上前,伸出手掌,觸手的雪色細線倏地散去,我一把抓住鬼斗的衣服,逼目而下,「鬼斗,你到底是想作何?」
陰過陽身,阿魁幸是年紀尚小,若是成年男人,定是活不過而立之年,鬼斗借殷魁之身食鬼已是損害陽身,而如今又是這般不愛惜,他到底是想作何,難不成他想與我來個玉石俱焚麼?
一念至此,我眉目擰的越發厲害,面上也氣的發青,我右手一掌拍在他身下的地面,眸中火色欲出。
院落冷風嗖嗖,青磚寸斷,鬼斗本就驚恐的面上更加發白,他居然有些怯意的盯著我,最後,螢綠的眸子一點一點消逝,逐漸變得漆黑如墨。
「是你•••」眼眸伸出猛然一顫,鬼斗的氣息湮沒,熟悉的神色展露于他面上,我終是松了口氣。
可正在此刻,身後突然傳來幾聲輕吟,我迅速轉身,阿白低著頭,伏在青磚之上,臉色白的嚇人。
「阿白,你怎麼了?」我見阿白的面色迥異的不同尋常,撇下殷魁,疾步而去。
青磚冰涼,雪色的發絲埋在我的手掌間,察覺我靠近,他痛苦的神色,瞬間無影,他笑了笑,「阿姐!」
我方知受騙,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思開玩笑•••惱怒的推開他,可這次他卻沒有纏上來,我撕下袖間的布料,跑至殷魁身側,撈起在青磚殘屑中怔愣的阿魁,熟練的給他包扎。
身後又有幾聲痛苦低吟,我充耳不聞,突然,我感覺有凜冽的劍氣直逼而來,我抬目而視,月色朦朧下,有灰衣人,鶴發長衫。
那人站在夜中,有著極重的壓迫氣息,眸色閃爍,一把玄色的劍劃破天際,直沖我身下的殷魁,可還沒接觸,便被我額間發出的異光給彈了回去。
「噌噌」聲響,劍飛回那人手中,他驚得大喝一聲,「何方妖孽,居然阻止本道人捉鬼降妖?」
捉鬼,這人是來抓阿魁的。
我心中大叫不好,抱起地上的殷魁,躍至阿白的身側,阿白依舊伏地,面色痛苦。
「阿白,你做什麼,還不起來?」我沖著地面上的阿白大喝,阿白仰面,眼眸幾欲咨裂,我這才察覺情況有異,俯身而下,「阿白,你怎麼了?」
阿白伸手抓住我的手臂,笑笑,「阿姐,我的真身,我的真身被發現了•••」他顫巍著手指,唇間完全沒有血色。
我額上有汗珠細密,一手抱著殷魁,一手拉扯住阿白,再也顧不上那麼多,「阿白,快帶我去找你的真身,快走!」
阿白勉強起身,手指剛搭上我的肩膀,便被飛竄而來的符紙覆住,只聞的耳側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身前的阿白瞬間破碎,彌散于空中•••
恍如幻影瞬間破碎,阿白就這樣活生生的連一點點痕跡都不剩!我心中起伏動蕩,面上愕然。
「妖孽,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忽的有寒光一閃,幾片畫著朱砂的符紙晃動,直直襲向我的面目。
我眉眼一動,符紙炸開,紙屑漫天,我抱著殷魁,沖向僧屋,有青銅短劍懸于牆上,我手指一勾,那劍入手,沉重冰涼。
「是你這妖孽殺了福兒?」那人見我手中的劍,頓時心驚,花白的發絲抖動,伸出手指,不分青紅皂白就說我殺了人。
我阿青從未殺過人•••跟何況,我何時成了妖孽?這老道真是滿口胡言亂語,半句不得我心,我揚眉怒對,大吼,「還回我阿白的命來!」
他千不該萬不該殺了阿白,縱使阿白是妖!
我踏地疾奔上前,手中青銅光亮,耳際呼呼風聲沖嘯,老道黑眉暗壓,一個飛身,瞬時空中白煙幾縷,「噌噌」幾聲,自白煙中跳出幾人,鶴發黑眉—分身術!
四五人面目相同,身形無異,盤踞在我上空,白光閃閃,有黑色的繩索簌簌飛來,我持劍相迎,卻沒料到腳下突然一陣顫抖,有物破土而出。
漆黑如墨,那物巨大,整個佛院地面起伏,眼看著就要佛堂僧屋均化作烏有,我起身一跳,腳剛剛離開地面,那物大吼一身,山地動蕩,它身軀龐大,面有長角,睚眥而視,遮天蔽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