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星有兩個天然小衛星,一到晚上天空就掛了兩個月亮,天氣晴朗的時候,晚上走在路上,甚至不用開路燈。套臥里只拉上了紗簾,清冷的月光射了進來,臥室里甚至不用開燈。
顧悅穿著寬松的練功服、擦著濕發走進臥室,和書房、客廳的寬敞不同,顧悅的臥室面積不大,且房間除了正中有個蒲團和一個小巧的青銅香爐外,再無其他物,連牆壁都只刷了最簡單的白色,裊裊的香煙從香爐口冒出,清淡平和花香在房中彌漫,聞之,讓人心無一絲雜念。
顧悅面向東方,腳分陰陽盤膝而坐,雙手相抱于月復前,左手拇指掐左手中指午位,右手拇指進入左手內掐住左手無名指的子位,雙目半閉,眼觀鼻鼻觀心,全身隨著吐納而的放松,一開始房里似乎還隱隱能听到她的呼吸聲,可漸漸的她的呼吸越發的綿長,房里安靜的听不到任何聲音,仿佛整個人消失了一般,此時顧悅已經身若槁木,心若止水,意似寒灰。
突然昏暗的臥室內閃起了一片柔和的白霧,隨著白霧的漸漸散開,房間已經消失不見,顧悅背坐于一株燦若雲霞的碧桃樹下,房中的香味在碧桃樹出現後,也漸漸的濃郁起來,但並不讓人覺得刺鼻,反而越發的清雅平和。柔女敕如絲的花瓣隨著顧悅的一呼一吸,微微的輕顫著,無數淡粉的星芒從花瓣中溢出,被顧悅吸入,而顧悅周身溢出的絲絲白氣也被碧桃收入體內。
六只猶如嬰兒拳頭大小的桃子躲在層層疊疊的花瓣中,桃子通體瑩潔如雪,仿若白玉雕成,柔潤剔透,淡紅的桃核隱約可見,隨著白氣的吸入,桃子正以極慢的速度變大,柔女敕的花瓣上也漸漸凝出了一滴滴淡綠透明的液體,盈盈欲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清晨第一縷陽光從雲海深處升起,房里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開,顧悅睜開了半闔的雙目,明眸顧盼間,轉眄流精,瑩白如玉的肌膚也似有寶光流轉,但轉眼之間,流光盡數斂去,她輕而悠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緊接著又深吸入一口東來紫氣,吸氣時竟有「嗤嗤」聲響響起,呼吸開合間,天地靈氣如根根銀絲,透入毛竅。
顧悅閉目享受著那天地元氣充盈于周身的感覺,雙手掌心互對摩挲著,等掌心發熱後,用發熱的掌心捂住雙眼,等熱散後,雙手猛地向兩側分開,雙目隨即用力一睜,如此反復九次後,再左右各種轉楮九次。
之後她上身坐起,兩腿伸直,舌上身後仰,兩臂向上舒展,同時腳尖前繃,腳跟後收,身體仰臥于地。然而上身由仰坐轉成前撲,以頭靠攏兩膝蓋,雙手輕擊涌泉穴,腳尖里勾、腳跟前蹬。如此一仰一俯,她周身骨骼也隨著她的動作「啪啪」作響。
反復七次後,她渾身清爽的站了起來,手掐指訣,身後碧桃花上凝結的液體紛紛飛起,凝成一滴濃綠的近乎固態的液體,被顧悅收入桃木葫蘆里。這滴濃綠的液體被顧悅稱之為桃花露,就是顧悅給媽媽服用靈液的原液,其實她給媽媽之前,已經稀釋過了,只是沒想到即使稀釋了,媽媽也承受不了。
按說聯邦公民上學的時候,不管資質如何,都或多或少的學過古武,甚至還會在高考之前進行一次野外生存能力訓練。媽媽估計畢業後就沒鍛煉過了,早把學校學的東西給忘了吧,顧悅很無語的想著,思忖著是不是等媽媽生完孩子後,給她找個運動教練?不喜歡鍛煉,那麼跳舞呢?跳舞也很能鍛煉身體呢。
桃花露收集完之後,碧桃花瓣如雪般紛紛墜落到地上,地上的泥土居然是淡的接近白色的粉色,花瓣、雪泥渾然一色,顧悅又拿出了一個桃木匣,將落下的桃花瓣收集了起來。這株碧桃樹,是顧悅的本命樹,無論是桃花露、還是桃花瓣、或是桃木、桃子,對顧悅來說都有極大的用處。
尤其是桃木,但凡這株桃樹上出產的東西,只能用本體的桃木制作的器具才能保證靈氣不會在短時間消散,她打坐精修時,使用的香丸也是用桃花、桃子為主料制作的。花香原就不及檀香那種醇厚安寧的感覺,故顧家修士入靜時,以前也是使用檀香的,但顧悅用這種桃花香丸,卻比爺爺常用的檀香更容易讓人入定,後來顧氏的內門弟子靜坐時,全改用這種香丸了。
收集完花瓣,顧悅又挖了一小塊碧桃樹下的粉泥,然後讓碧桃樹隱去,四周又恢復了顧悅打坐前的樣子。她轉身往書房走去,書房里,那柄寬劍靜靜的矗立在窗口。
顧悅取出精磨的朱砂粉調制著符墨,「看來要去買個家務機器人了。」顧悅心里暗忖,以前在顧家,什麼時候需要她親自燻香、調制符墨了,早有人幫她準備好一切了。這次來齊家,爺爺也問過她,要不要帶個侍童在身邊,她拒絕了。她總覺得帶個真人在身邊幫自己做雜事,感覺怪怪。哪怕現在已經沒有奴僕這種說法了,有很多有錢人都喜歡雇佣專業管家為自己隨身服務,兩人的身份在法律上也是平等,她還是不習慣。
顧悅將古劍拔出劍鞘,放在書案上,盤膝趺坐于書案前,右手拿起符筆,在殷紅如血的符墨里舌忝了舌忝,提筆古劍的劍身上寫了起來,筆尖在光滑的劍身上流暢的劃過,留下了鮮紅的筆劃,隨著劍身上筆劃的不斷增多,一個個繁復奧妙的符文逐漸成形。
同時顧悅的左手食指平伸,指尖向上,余下四指指尖微向內彎,口中輕念法訣,引日、月陰陽元氣入符,借星辰之力,增強符咒功效。突地,她右手手腕一頓,筆尖重重的下壓,隨即一提,隨著筆尖的提起,寫完的符文突然一亮,發出了粼粼金芒。
但不過幾息時間,金芒便消失不見,原本布滿鮮紅符文的劍身一下子又恢復了之前光可鑒人的模樣。一面畫完,顧悅手下不停,翻轉了劍身,下筆如風的繼續畫了起來,等顧悅放下符筆時,寶劍周身煞氣已盡數斂去。
「果然爺爺說的不錯,只有元氣充盈的時候,畫符成功率最高。」顧悅滿意的打量著寶劍,她相信,只要不是有人故意破壞,這把劍再過一千年也不會在出現煞氣外露的情況。
「叩叩!悅悅,你在嗎?」。方澤安輕柔的敲門聲傳來。
「媽媽。」顧悅放下劍去開門。
「悅悅,我給你做了點早飯,你要不要嘗嘗。」方澤安休息了一晚上,神采風揚,今天一早起來就給女兒做點心了。
「早飯?」顧悅滿意的看著母親已經恢復紅潤的臉色,果然還是自己的桃花露最有效果,她注意到母親身後的機器人正端著一個托盤,「媽媽,你還沒吃過吧?我們一起吃。」
「好啊。」方澤安听到女兒的話,美目頓時笑彎了。
顧悅套臥的起居室,昨天就已經整理出來了,一張柔軟寬大的沙發擺在落地窗戶前,長方形的餐桌上擺著一盆盆栽葫蘆,上面大約結了五六個小葫蘆,最大的不過三四厘米左右,最小的一個大約僅一厘米。
「這葫蘆好小!」方澤安好奇的望著這盆盆栽,她第一次見這麼小的葫蘆呢!
「這是草里金。」顧悅將泡好的熱茶遞給母親,「這種葫蘆據說在大破滅時代前就差不多絕種了,是爺爺費了好大的功夫才養出來的。我種這個也有七八年了,好容易湊齊了一對小的。」說著她拿出一只和藤上長相、大小都差不多的小葫蘆。
「果然這兩只看起來很像呢!」方澤安驚嘆大自然的神奇造化。
「等這只養老了,我就給你做對耳墜。」顧悅笑著說,「嵌上碧玉,一定好看,葫蘆象征福祿,寓意也好。」
方澤安听了女兒的話,想笑,可眼眶又忍不住紅了。
「媽,你怎麼了?」顧悅吶吶的說,「你不喜歡?」
「沒!我是太開心了!別人可沒女兒給自己做首飾!還用這麼珍貴的植物!」方澤安笑著望著女兒,目光隱隱有些迷離,悅悅和元生真像!元生以前也喜歡養花斗鳥,他還給自己做過一件衣服,上面的扣子也是用很小的葫蘆做成的。她以前還以為那葫蘆是他雕得,現在想來,應該就是悅悅說的草里金吧。
「這有什麼。」顧悅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媽,伯父呢?」
「他現在應該去上班了吧。」方澤安說,「他每天都早上很早就起來鍛煉了。」
「嗯。」顧悅點點頭,武修士本來就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稍一懈怠,修為就會散了,進入先天之境也不例外,也不光武修如此,任何修士都是一樣。
「這是什麼茶?」方澤安舉了舉手中的透明水晶杯,雪白的花瓣靜靜的浮在淡綠的茶水中,花香隨著氤氳的水汽彌漫開來,幽香醉人。
「茉莉綠茶,你每天喝一點對孩子好。」顧悅說。
「咦?悅悅,你什麼時候帶劍過來了?」方澤安不解的問,「這麼大的劍,是外族的古董嗎?」。
「這是伯父收藏的,我覺得樣子挺有意思的,就借來畫個樣子。」顧悅說道。
「哦。」方澤安也沒在意,她用玉勺舀起了一勺冰鎮魚子醬遞給女兒,「悅悅,這是你二哥剛從地球運過來的魚子醬,味道很不錯,你嘗嘗。」她昨天想了半天,覺得要改變女兒的飲食習慣,就要多給她吃各種美食,當然也不能一下子讓她吃大魚大肉,她吃慣了清淡的,一下子肯定改不過來,這魚子醬還算清淡,味道又可口,可以讓她嘗嘗。
顧悅望著那勺魚子,又見母親期盼的神色,接過勺子直接送入嘴里。
「好吃嗎?」。方澤安問。
「好吃。」顧悅微微點頭。
「喜歡吃就多吃點。」方澤安見女兒吃的開心,笑的嘴都合不攏了。
「媽媽也多吃點,我听說魚卵對孕婦也有好吃。」顧悅說,從芥子戒里取出兩段蒸熟的黃精。
「這是什麼?」
「黃精,味道還不錯,媽媽,你可以嘗嘗。」顧悅將另一段黃精推倒方澤安面前。
方澤安將信將疑的咬了一口,入口軟糯甜美,「真不錯,有點像甜糕呢!就是似乎有點澀味。」
「黃精也算是中藥材的一種,難免有點澀味。」黃精很難煮透,可一旦完全煮透,除去少許中藥特有的苦澀味外,黃精的口感就和甜糕一樣,柔糯甜美,非常美味,故黃精炮制一向有九蒸九曬之說。
「悅悅,我們一會出去買東西,我下午帶你在外面逛逛,這里的風景很不錯的。」方澤安說。
「媽媽,你要帶我去買什麼?」顧悅疑惑的問,她不認為以大師兄的心細,會忘記給自己準備什麼東西。
「一件等你大了,就要每月用到的東西。」方澤安愛憐的對女兒說,見女兒吃了一勺魚子醬後,再也不吃其他東西了,又開始心疼了,但她也沒強求女兒再吃,她知道一個人習慣性吃少了,那天突然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大了每月要用到的東西?」顧悅重復了一遍,心里突然浮起了一樣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東西,媽媽說的難道是——
「是衛生棉!」方澤安大方說出了答案,女兒從小和公公生活在一起,身邊圍繞的都是大男人,公公也沒讓她上過正規的學校,想來肯定沒人會和她說過這種事。如果悅悅不是那麼瘦,說不定那東西早就來了!她也已經有十五歲了啊!思及此,方澤安望著女兒的目光更加的溫柔。
「……」顧悅一時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媽媽,原來過了這麼多年,衛生棉還是叫衛生棉。
「傻孩子,你跟媽媽有什麼害羞的!我們女人都會有的,你現在還小,暫時沒來,等再一點就肯定有了,媽媽現在跟你說,省得哪天我不在你身邊,你手忙腳亂。」方澤安摟著身體略顯僵硬的女兒說道,她吃吃笑道,「我的悅悅也長大了!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一團,白白軟軟的,就跟一個小團子一樣!」
「……好。」顧悅望著母親興高采烈的樣子,目光垂下,出生至今,顧悅從來沒未對做過的事後悔,現在也沒有,但她心里涌起了濃濃的愧疚,幸好媽媽已經有妹妹了,爺爺說的果然不錯,她真不適合長期陪在媽媽身邊。顧悅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如果讓媽媽知道,她是不可能用到那東西的話,她肯定又要擔心了吧?
「悅悅?」方澤安見女兒不說話,想起女兒安靜的性子,遲疑了下,小心的問,「如果你不喜歡出去購物的話,其實我們也可以在星網訂。」但是她很想和女兒一起上街去買,每次逛街看到母女一起逛街買衣服,她都非常羨慕!
「不,我們一起出去買吧。」顧悅抬頭笑道,不管適不適合,反正只要她在一天,她都盡可能會讓媽媽開心的!「我還想買個家務機器人呢。」
「其實你也可以找個自然人,機器人總歸是機器。」方澤安知道顧家本宅基本上沒有任何現代化的用具,女兒從小伺候的人都是自然人。
「不用了。」顧悅搖頭,「買個高仿真的機器人好了!找人編段程序輸入,比教人方便多了。」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