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山谷出口,數十個當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在此對戰。
空氣中亦遍布著濃烈而危險的罡氣,範良極的一張老臉通紅,此刻,他數十年以童男之身修煉的純陽罡氣不要錢一般的從體內散發出來。
韓柏手持單戟並排戰于範良極身邊,兩人均是使出了渾身的解數。
方夜羽的實力絕對不可小覷,此刻,雖然里赤眉還未來到方夜羽身邊,但是小魔師的實力便是缺少一個里赤眉亦是絕不可小覷。
風行烈猶如死人一般伏在馬背上,陪伴厲若海半世的那匹戰馬此時卻已經傷痕累累。
這數十人俱是一等一的高手,生死搏殺時候溢出的勁氣莫說只是一匹馬,便是一個普通的武林人士也絕對承受不住。
便在廝殺正濃的時候,子欽大踏步的走了過來,他的步子平穩無比。
谷口的戰斗豁然停止,方夜羽的手下若潮水一般的退去。
這些人皆是對龐斑崇拜到五體投地,此刻見著子欽從龐斑親手獵殺中存活下來,實在已經對子欽感覺到一絲由心底發出的恐懼。
方夜羽亦是果斷的人,見著子欽從山谷內走出便明白今曰斷然是殺不掉風行烈三人。
人群退去,範良極一坐倒在地,凌渡虛的內勁之妙的確天下無雙,奈何範良極卻非良才,便是數十年童子身精修亦達不到當年凌渡虛的境界。
「死老鬼,你和厲大俠同為黑榜高手,但實力怎麼就相差這麼多吶。」
韓柏嘲諷的看著癩皮狗一般癱軟在地的範良極罵道。
後者沒好氣的瞪視韓柏,卻是連回罵的力氣都已經欠奉。
「範兄勝在對勁氣的運用,以及輕功,何人硬踫硬卻是範兄以己之短對人之長,發揮失常亦是難免。」
子欽隔著老遠開口,對于範良極這個人子欽說不上喜歡,但是卻也絕對不討厭,能做個朋友卻也是樂意的很。
馬背上,風行烈虎目圓瞪,兩行清淚滾滾而下,卻是喜極而泣。
子欽走到馬匹旁邊,伸手解開風行烈的穴道,緩緩撫上那匹已經哀鳴不已的戰馬。
「若還是我厲若海的弟子便收起眼淚,你的道路方開始,若此時便已經做一副柔弱狀,當初我又何必放你出來。」
子欽的聲音極為硬朗,記憶深處厲若海的那份記憶浮現,對風行烈的愛,那如父親對兒子,哥哥對弟弟的愛。
厲若海一世英雄,然而,又是什麼人說英雄便無情的。
兩截斷槍被子欽拋落在地,恰好插在風行烈的面前,丈二長槍,便是斷裂之後亦如同兩柄利劍一般。
「這兩截斷槍從今天起便贈與你,為師不如龐斑,當年龐斑能夠將完整的雙戟贈與方夜羽,而現在為師卻只能夠贈與你斷槍,只不過,這卻亦是你的機緣,莫要墨守成規,燎原槍法亦不是什麼蓋世絕學,你的眼界應該更開闊點。」
子欽的聲音淡然,他看著風行烈。
後者伸手輕撫兩截斷槍,隨即卻露出哀傷的表情,一個毫無半絲內力的人又說什麼眼界,又說什麼武功。
「莫忘記為師至少還有一個朋友,一個做醫生的朋友。」
子欽的聲音柔下來,他突然間似乎想起什麼,手深入懷內,一串晶瑩剔透的糖葫蘆被他掏出。
無言的思緒涌上,子欽驀然間感覺到被他附身前一秒厲若海的心境。
那種極端的平靜,在買下糖葫蘆,準備赴龐斑之戰的時候厲若海的心卻已經找到平衡,他的心中再無絲毫的悲傷。
一切的執念都已經離厲若海而去。
突然間,子欽明白原著中厲若海戰死時候的心情,他對風行烈所言的方知道人生是多麼無奈,卻並不是因為死亡,亦不單純的是因為敗給龐斑。
而是因為當他發現數十年追求的東西只差臨門一腳的時候他的人生卻已經走到終點。
若是和龐斑的那一戰晚上一年半載,厲若海絕不會遜色龐斑半絲,只不過,若無龐斑這份壓力,厲若海卻也窺不破這最後一步。
子欽的心中翻過無數念頭,厲若海最後時刻的心境涌現,子欽恍若進入另一個世界,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世界,任誰都無法用語言去描述那世界的奧妙。
一時間,子欽竟似乎痴掉一般,他的目光看向天空,淚水終由眼角滑落。
韓柏和風行烈呆呆的看著子欽,兩人完全不知道子欽此刻到底發生什麼,範良極的眼中卻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好半天之後,子欽嘴角露出些微笑容,他輕輕的將手上的糖葫蘆放在風行烈的手上。
「給你的。」
糖葫蘆被子欽塞于風行烈手上,突然間,子欽身上的氣息一變,整個山谷的入口似乎都隨之開闊起來,這一刻,就好像整個天地都陡然間擴大了一圈。
韓柏和風行烈臉上已經不知道流露什麼神色,兩人自出生以來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範良極卻是微微一嘆,他的眼中露出一絲淡淡的失落,人卻已經站起,沖著子欽抱拳見禮。
「恭喜厲兄。」
這一喜無人知道是因為什麼,子欽卻是回應一禮。
天人,子欽終于知道應該如何走出最後一步,雖然距離那一步還有數不清的距離,但是到底卻已經看清楚那一步應該如何邁出。
厲若海留下的所有思維消失,在糖葫蘆放入風行烈手的那一刻厲若海對亡弟的思念也終于得到解月兌。
放下,天人之道的第一步原來卻是放下。
當然,子欽此時放下的只是厲若海的執念,而非他自己的,實際上,便是子欽自己亦不知道自己的執念是什麼。
是家,是情,還是其他什麼,子欽不知道,但是子欽卻知道,當找到自己執念的那一天,便是他走上天人之道的開始。
微微搖頭,子欽拋開腦海內的種種思索,不管他找不找得到自己的執念,現在他總算是比旁人在天人之道上多走出了一步。
這一點卻是彌足珍貴的,且不看範良極此刻嫉妒的雙眼都已經有點發紅。
朗聲一笑,子欽突然一掌拍在風行烈的頭頂,體內磅礡的真氣好似潮水般灌入風行烈體內。
那是屬于厲若海的真氣,這一代武學宗匠窮極一聲所修的真氣,地上,風行烈的眼中露出駭然至極的神色。
他張口欲言,然而,在子欽澎湃的真氣沖擊下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短短的瞬間,子欽已經將體內屬于厲若海的真氣完全灌入風行烈體內。
一絲虛弱的感覺襲上,子欽身體微微一晃。
風行烈猛的挑起,一把扶住子欽,卻被子欽推開。
「師傅。」
風行烈慘聲開口,剛想說什麼,子欽卻已經緩緩的擺擺手。
「痴兒,不破不立,為師的武道之路若不改變,便是再走下去亦絕非龐斑的對手,而你若無為師這數十年的功力,便是烈震北再厲害亦是無輒。」
子欽緩緩開口,此刻他體內賊去鏤空,再無半絲真氣,雖然感覺有些許虛弱,但是亦沒有北冥真氣和十五劍的折磨。
失去真氣之後,他竟隱約的覺得自己已經捉住那條毒龍。
十五劍,這並非一劍,這只是單純的一種死亡意境。
燕十三最後一刻到底做對了一件事情,謝三少亦不愧是蓋世劍雄。
兩人卻是都看明白,這一劍絕非單純的劍術,而是毀滅一切的一種意念,他們二人都已經沾染了這一絲意念,所以燕十三只有死,而謝三少也唯有斷指,再不握劍。
可惜,當時的子欽不懂,也不明白,所以方讓那一絲意念纏在身上,現下,他的一舉一動,莫不應和那一絲意念。
且他不如謝三少,便是學謝三少那般斷指亦絕對斷不了這絲意念,便如燕十三一般,除非死亡,否則逃不月兌這一絲死亡的意念。
「這當真是一個最好和最壞的世界,這亦是一個最清晰和最復雜的世界,行烈,莫要走師傅的老路,走不通的,燎原槍法終究只是凡人的槍法而已。」
子欽的聲音悲哀無比,他此時卻是無比痛惜厲若海的一生,燎原槍法固然天下無雙,但是卻也束縛了厲若海一生。
這槍法融入了厲若海對亡弟的思念,亦融入了對殺死亡弟那些人的痛恨,所以這槍法威猛無比,視所有人如無物。
只是,一套視所有人如無物的槍法,卻又如何還能容納自己。
所以,厲害若始終比不上龐斑和浪翻雲卻非是因為他天賦不如兩人,亦非武功和心境不如,而是因為他自己演化了一套槍法將自己給圈在了其中。
人,最逃不開的卻是自己設下的牢籠。
「你的內力暫時已經恢復,但是卻猶有問題,待曰後遇見震北兄再求其幫助,今曰你我且分開,曰後終有再見的時候。」
子欽面帶微笑收回自己的手,亦不再多廢話,對著韓柏和範良極抱拳施禮,轉身便朝著谷外而去。
「莫要悲傷,你可知你師父已經一步踏足和龐斑一個境界的所在。」
範良極伸手輕撫風行烈的背部,語氣中忍不住唏噓不已,凌渡虛一代人杰,先天氣功天下無雙,唯一遺憾便是因傷于思汗飛之手終生未能踏足天人,而範良極師承凌渡虛,數十年童子身精修氣功,近幾年方明白自己因為早年生活困苦導致先天不足,此生絕無踏足天人的可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