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五月十九日,赫國人率先離去,鄴孝敬代替鄴繁送他們出城,「隱公子,諸位大人一路順風。」
陳隱模著肚子笑呵呵地道︰「三公子請回,不必遠送了,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鄴孝敬又拱了拱手,等陳隱上了馬車,啟程離去,才登上馬車回城。
馬車在二十四名帶刀侍衛的保護下,在繁華熱鬧的大街不急不緩地向前行駛,途經一條巷口,突然停了下來。
「你什麼人?怎敢如此大膽攔下公子的車架,還不趕快讓開!」厲聲訓斥道。
坐在車內的鄴孝敬撩起窗簾,向外看去,「齊侍衛長,出什麼事了?」
「三公子,有個醉漢突然沖了出來,倒在屬下的馬前。」齊侍衛長拉馬到車邊,稟報道。
登瀛城內,能稱之為公子的只有現任城主的兒子,摔倒在馬前的男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三公子,卑職不是醉漢,卑職是常州判官李四泉。」
「常州判官李四泉?」鄴孝敬一下將車門拉開了,從車上跳了下來,一個箭步沖上前扶起他,「李四叔,你怎麼會在這里?怎麼會弄得這樣狼狽?」
「三公子……」
「李四叔,大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上車,我帶你回城再慢慢說。」鄴孝敬打斷他的話,示意侍衛將人扶上車。
鄴孝敬環顧四周,唇邊勾過一抹淺笑,抬腳上了馬車。馬車徑直駛進了登瀛城,鄴孝敬帶著渾身髒兮兮,滿臉憔悴的李四泉去文瀾閣面見鄴繁。
「那天,卑職毫無察覺的在熟睡中被人擄走,醒來的時候,發現被關在一間陰暗潮濕的地牢里,沒有人來問話,卑職一直被關在里面。送飯菜的是個耳聾的駝背老頭,還有兩個人守在門口。今晨天明時分,卑職趁他們看守有些松懈,從那間地牢里逃了出來,地牢的出口是一個井口,在一間小院內,卑職听到有人在房間說話,口音是衛國人的口音。」李四泉簡單的把這些天他的遭遇說了出來。
「你確定是衛國口音?」鄴繁眸色微沉,他有三位側夫人來自衛國,有兩個還生有庶子,在長子和次子相繼出事後,他實在不願看到四子和五子在暗中參與謀劃些什麼了,尤其是鄴孝良在這次治水中的表現非常的好,他希望鄴孝良能成為鄴疏華的幫手,打虎不離親兄弟。
假如這件事是衛國所為,他們擄走李四泉一家,用千兩黃金將瓶兒送到彝國人手上,在晚宴上鬧出那麼一場來,目的是什麼?讓登瀛城與彝國交惡,好報復去年彝**隊突襲衛國邊境三城強搶糧草之仇?
「卑職確定是衛國口音,卑職的連襟是衛國人,他說話的口音和那些人說話的口音相差無幾。」李四泉對自己的的耳力十分的自信。
「口音是可以做假的,再者李大人你逃走的時候,心慌意亂,極有可能會听錯。」鄴疏華對李四泉的話提出質疑。
鄴繁輕輕點了點頭。
鄴孝敬看了看鄴繁,上前道︰「李大人,你被那些人關起有一個月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彝國在幾天前,我五弟及冠禮的晚宴上,送來了一個和你佷女瓶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來參選公子夫人。」
李四泉臉色微變,就算雙胞胎也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鄴孝敬這話的意思表明彝國送來的姑娘就是瓶兒。彝國和衛國一衣帶水,兩國的口音原本就有幾分相似,匆忙間,他的確有可能會听錯了。
「李四泉你可還記得逃出來的路線?」鄴繁無意在口音這種無法判定的事上追根究底。
「卑職一路上都留有暗記。」李四泉道。
「孝敬,你帶人和李四泉一起去找那間小院。」鄴繁下令道。
「是,父親。」鄴孝敬欠身應道。
等鄴孝敬和李四泉退出了文瀾閣,鄴繁問道︰「疏華,這件事,你怎麼看?」
鄴疏華沉吟片刻,道︰「李四泉的出現象是有人刻意安排,意在分散我們追查的注意力。」
鄴繁眼中露出贊許神色,捋著胡子道︰「他們放李四泉的出現,證明我們追查的方向是正確的,彝國也好,衛國也好,都是煙霧,真正暗中搞鬼的是赫國人。登瀛城的鹽、駿馬、寶石、鐵礦令五國垂涎三尺,閩國的國力最為強盛,但是有紫金山這個天然屏障在,他們的軍隊要大肆進攻,不是件容易的事。彝國災難不斷,去年的旱災和地震,令數萬畝良田顆粒無收,國力日漸衰退,他們只能去搶搶最為積弱的衛國,不敢踫登瀛城。北夷奢靡成風,世族間夸夸其談,不務正業,朝中官員貪污**,已經成百年朽木,氣數將盡,若無博陵候,早已被閩國所滅。赫國君主昏庸無道,可是出了陳陌這號人物,即將改朝換代,他需要登瀛城的駿馬和鐵礦,為他進一步稱霸做準備。他扶持孝順是為了間接控制登瀛城,他失敗了,以他的野心,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登瀛城的,他為控制住登瀛城,會另外扶持一個人。」
「父親,三哥他不會參與這件事的。」鄴疏華神色有些著急,在鄴孝安被禁足,鄴孝順被流放後,他實在不願意鄴孝敬再出事。
「李四泉的事,就讓孝敬去查,如果他能這件事辦得好,以後,你也能多份助力。」鄴繁認定赫國是幕後黑手。鄴孝敬的生母是赫國人,與赫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父親,三哥他一定能辦好這事的。」鄴疏華知道鄴繁對鄴孝敬起了疑心,今晨讓鄴孝敬代替他去送陳隱就是一次試探,現在派出鄴孝敬去調查李四泉被抓的事是第二次試探。
「你繼續追查,行事要謹慎,注意安全。」
「是,父親。」
申時未,鄴孝敬進城來面見鄴繁,那間小院早已人去樓空,不過在房中一張床下找到了一根衣帶。
「父親,兒子問過了,這一根素綃衣帶是衛國特有的一種麻蠶絲織成的,由此可以證明,住在院子里住的就是衛國人。有了這個證據,衛國人就沒法狡辯了。」鄴孝敬原本尖銳的聲音因為激動又撥高了幾度,有些刺耳。
「素綃雖是衛國特有的,但是不止我們與五國有通商貿易,五國之間也互有商貿往來,這素綃雖然價格昂貴,但是在登瀛城里就連富貴人家也有一兩匹。」鄴繁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案幾上,「你光憑一根衣帶就認定住在院子里的人是衛國人,太過武斷。」
鄴孝敬羞愧地道︰「兒子知錯。」
「除了這衣帶,你還有沒有別的發現?」鄴繁問道。
鄴孝敬縮了縮脖子,道︰「沒有了。」
鄴繁看向鄴孝敬的眼神里有一絲失望,「李四泉為什麼沒隨你一起進城?」
「兒子見他身心交瘁,面露疲態,安排他暫時住進公府休息,等他養好精神,應該能回想出更多的細節。」
鄴繁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你來回奔波也累了,先回府歇著,明早帶人再去好好查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是,父親。」鄴孝敬行禮退了出去。
鄴繁起身,推開木窗,看著鄴孝敬遠去的背影,微眯著眼。
接下來的幾天,鄴疏華很忙,鄴孝敬很忙,即將做新郎官的鄴孝良更忙。在男人忙碌的時候,女人們的日子過得悠哉清閑。
過了小暑,天氣漸漸熱了起來,白天艷陽高照,炙烤著大城,熱騰騰的暑氣逼得人大汗淋灕。宋箬溪冬天怕冷,夏天怕熱,這幾天恨不得抱著冰過日子,每天給昭平縣主請安回來就躲在擺著大冰塊的西涼閣內納涼,水果、酸梅湯、綠豆湯也都放在冰里鎮著,可就是如此,還是覺得熱,「這才剛入夏,就熱成這樣,等到三伏天,可就被熱死了!」
「綺春園要比城里涼快,等五弟成了親,你搬綺春園住幾日。」鄴疏華處理完城務,正好回來,在門外听到她的抱怨聲,笑道。
宋箬溪不停的搖著手中的美人團扇,白女敕女敕的玉臂沁出顆顆汗珠,看了眼外邊耀眼的陽光,哀嘆一聲道︰「你瞧瞧都這個時辰了,太陽還這麼大,綺春園離城又沒多遠,它就再涼快也涼快不到哪里去。」
鄴疏華解開外袍,走到她身邊坐下,笑道︰「綺春園有個山洞,不管外面的太陽有多曬,有多熱,里面都涼爽宜人。大暑前後,母親都會去小住幾日,你就跟母親一起過去。」
「好。」宋箬溪笑著點頭。
鄴疏華替她整了整亂了的鬢發,幫她扶正挽發的玉簪,笑道︰「听周媽媽說,上午你和婷妹妹把一個園子的鳳仙花都給摘光了。」
宋箬溪放下手中的團扇,伸出縴縴玉指放在他面前,笑問道︰「用鳳仙花染的,好不好看?」
鄴疏華見她十指女敕白如玉,指甲上涂了鮮紅色的丹蔻,十分的漂亮,點頭贊道︰「好看。」
夫妻倆說了一會子閑話,傳來晚飯用過後,太陽落山,熱氣稍減,就在廊下散步消食,沐浴更衣,親親熱熱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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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兒子就要報名上學了,可是他的作業還有一大堆沒寫,縴雪快被這臭小子給氣炸了,忙著管教他,沒有時間碼字,下午帶他去報了名,才抽出時間來,不好意思,只更了這麼一點點,請大家原諒縴雪。嗚,當媽的人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