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諜皇後,戾君的獨寵 V24 刺帝

作者 ︰ M.達西

南滄帝京城里,車水如龍的街頭,有僕人趕著綴滿寶石的香車而過。街道上盡是滿臉疲憊的路人,車簾隨風而動,又街頭小兒唱著天橋書生新編的歌兒。

「日月照龍庭,淮黃水逆流;蒼穹變無言,暮雲舒卷時。

暮春回雪,暮夏蒙雨,雙雙浮浮無止休……

雨有時休,雪化不盡,來年終是好豐收……」

暮瀾修縱然心高氣傲,可登基為帝之後,那些智慧與才能仿佛漸漸遠去。這些日子,也知落得他無才無德,殘暴狠戾的罵名。

只是,正因為他暴戾異常,南滄國人敢怒不敢言。先是皇後被搶,個個積憤;再是第一公子前去做了質子,更是憤恨難掩。

端坐在轎子里的人一恍神,就听見車夫在前頭訕笑著︰「這年頭,還敢在里巷街頭唱這歌謠!」

轎子里的雲鬢小姐笑而不語,丫頭倒是興致頗好︰「陛下都充耳不聞,咱小老百姓管得著麼?」

車夫爽快一笑,不再多言。更加賣力的駕車,朝著午門而去。

「小姐?」丫鬟轉而頗是擔憂的望著正隔著簾子思慮的小姐。

這小姐自然不會是別人,秦卿緩緩抬起眼,看向小桃兒,小桃兒滿眼憂愁,道︰「小姐,這些日子下來,你身子越發重,可精神卻越來越差……你當真沒事?」

秦卿緩緩沉下一口氣,嘆道︰「無礙。」照蒙雨說的,她這個孩子出生之時,該是她真的受難之日。也就是說她的時間並不讀懂了,得加緊行動才是。

「小姐,幸好暮瀾修對帝都的百姓有所顧忌,迎接晉公主不敢大肆鋪展,我們才有機會來個偷梁換柱!」小桃兒道。

若不是有通天閣里的人幫忙,秦卿也不會這麼容易上演這一出偷梁換柱來。

聞言,秦卿的臉上也輕松下來,露出一絲笑意。她默然笑道,道︰「這樣最好……只是……」她深深看了眼小桃兒,疑惑道︰「你不是答應過你的姐姐,要好好為姐夫著想?」

小桃兒听得一陣難過,「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都變成什麼模樣了,就算姐姐活著,估計也要對他失望透頂了,听說他為了籠絡西玄國,竟然還答應見雲兒遠嫁西玄!雲兒才多大,好不容易肯說話了,如今只怕被他嚇得又不敢說話了!」

秦卿臉容上只剩下淺笑,她搖了搖頭,「小桃兒,你能這般想最好不過,只是我今日進宮,必是要成事的。你若看不下去,便在外守著。」

小桃兒臉色雖有悲戚色,卻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小姐你要小心。」

她話語方盡,馬車便停了下來。

午門處早有宮婢等候,有婢女上前扶起簾子,使喚的奴才趕緊上前躬身伏在地上。

車外有婦人呼道︰「晉公主秦安萱,入宮隨侍。」

秦卿聞言,墨色的睫毛一抖,她抬起眸子。叫小桃兒將頭頂上的紗巾整理了些,斂著衣襟頷首出來,瞥見伏在地上的小太監,竟不忍心踩下去。

小桃兒會意,大咧咧跳了下去,攙著她便下來了。

宮婢皆掩面譏笑,小桃兒見狀,昂著頭道︰「我家主子是晉國公主,也是你們能笑的!」

眾人盡皆斂色不敢造次,小心翼翼領著公主入宮,心中卻是另一打算——皇帝愛美人是無人不知的,可被他看中的美人有誰能被寵超過三天的。這位即便是晉國公主,也是只小雛鳥而已,一進門,他們便開始想象她被遺棄的那一天了。

秦卿抬頭,巍峨遍朱漆,這就是午門了。都說進去了金鑾殿,出來了百姓天。當初她被暮瀾修迎進為皇後時,走的是正殿的華清門。如今,迎娶晉國公主,竟是這般寒顫。

照例新女入宮隨侍,必須梳洗之後侍寢。然暮瀾修卻帝昏庸到等不及那繁復的工程,因此秦卿一入宮,只換了衣裳,便被人領進皇帝的寢宮。

不多時,便見一抹金黃焦急奔來。

遠遠地便瞧見,那因過度*而面容變態的蒼白,暮瀾修緩緩走近,笑道︰「早聞東晉公主美名,今日總算能見著,實在是三生有幸!」

秦卿在紗巾下淡笑,低著頭好似嬌羞的小媳婦。

暮瀾修又復走近,聞見一陣異常香氣,笑道︰「公主何故不說話?」那伸出的手已經攀上秦卿的素手,盡是調戲之狀。

秦卿倒是奇了怪了,這皇位究竟是怎麼樣動人。坐上去的人都變得如此!她低壓這嗓子,甜膩道︰「陛下心急了,只是安萱听聞陛下文韜武略,如今一見,竟然也如同京城公子哥兒般,調皮無賴!」

暮瀾修微微一愣,繼而笑道︰「好個無賴!公主可知,這皇位坐的實在沒意思,朕想舉兵,朝中大臣個個反對,朕想出行,朝中大臣還是個個反對,只是朕想要女人的時候,他們才會安生一點……只是,公主的聲音怎麼變了,不似當初听著那般動人了?」

他手一掀,忽而看見秦卿俏麗容顏的一瞬間,雙頰一抹紅,忽而道︰「呵,好個秦卿,你什麼時候變成了晉國公主了!」

秦卿嫣然一笑,水袖一拂,道︰「陛下說笑,我就是晉國公主秦安萱啊,怎麼是秦卿呢?」

她水袖輕撫上他的臉龐,仿若天空上的雲彩。暮瀾修心思一滯,忽而迷亂開去。只是到底是意志不差的人,緊緊扣住自己的命脈,才堪堪回過神來。

暮瀾修冷笑一聲,道︰「秦卿,還以為你有什麼能耐,竟不過是撒些迷藥而已!」

秦卿嫣然一笑,上前伸手抵在他的胸懷上,笑道︰「陛下這話說的,這不是迷藥,是毒藥。」

暮瀾修也不生氣,倒要瞧瞧她究竟想要做什麼,「怎麼,此番回來見我,是要殺了我不成?」

秦卿搖了搖頭,道︰「陛下好健忘,你要使者提醒我還是南滄的皇後,既然君翊寒廢了我,我自然是想著回來,做你的皇後啦!」

秦卿依偎在他懷里,緩緩抬起頭來,指尖從他的胸口撩撥到他的頸脖,再到他的下巴。

果然,暮瀾修再忍不住,低頭便咬住她的手指。他的舌細細滑過她的指月復,再不說話,就傾身上來,丟開她的手,覆唇上來。

像是一股不受他控制的*,讓他想要得到眼前的人。只是隨著*的增加,那眼前的人影,忽而閃動,忽而變化。終是瞧不清楚,眼前的究竟是何人!

「雲華!」他的舌描摹著她的唇瓣,試圖撬開她的貝齒。不想懷中人一下子退開,秦卿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唇瓣,滿意著看著暮瀾修意猶未盡地看著自己,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唇,又想抱過來。

「雲華,別走!」暮瀾修眸子渾濁,喚著當年的情人。

秦卿裙裾飄飄,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自己倒了杯水,兀自喝了口,漱口吐掉。

暮瀾修忽地腦袋一沉,袒胸露乳著倒在地上,痴痴笑道︰「雲華,你總算來看我了……」

秦卿也嫣然一笑,洗了手,道︰「是,我來帶你走!」

「走,去哪里?我已經得到了天下,我們就留在這宮里,哪里都不去!」暮瀾修笑意深深的臉突然之間鐵青,他一把狠狠抓住自己的心口,劇痛讓他直直地跪坐到地上,不消一時就僵硬著不停的抽搐起來。

她等待的時間不多不少,足夠讓她將鶴頂紅抹在自己的唇瓣上,藏著自己的指縫間。方才那股香氣也不是其他,而是百試不厭的合歡散,聞著動情,思情,念情。

忽然之間,他咬牙一把抓住秦卿的手,厲聲道︰「雲華!雲華!」

小桃兒忽地沖將進來,淚痕猶在,上前想要扶他,卻被秦卿制止。秦卿明白,此時此刻暮瀾修喚著的人肯定正是小桃兒的姐姐,雲華,暮雲兒的母親。可是如今的暮瀾修已經不是當初愛戀著雲華的太子了。

「你既然如此愛她,當初就該好好待她!」小桃兒心痛不已,淚如雨下。

暮瀾修雙目赤紅,伸手想要握住什麼呢喃道︰「雲華,你是喂了我毒藥嗎,原來是這般感受,當年的你也是這般痛苦嗎……雲華,你等等我……」

秦卿冷眼看著暮瀾修漸漸失去風采的眼眸,心中不免感慨。究竟情是何物,權是何物。能夠將一個本可以有所抱負的人刺激成這樣!

暮瀾修,若然你沒有派遣使者來啟國,那麼你也許可以當你的皇帝,歌舞聲色,碌碌而終。只是,你太疑心了,竟還想著挑撥他人,置暮回雪于死地。

你該死,與人無尤!

冬至那天,暮瀾修在後宮暴斃。

舉國上下,素縞哀痛,說是如此,卻是沒幾個真心難過的。多少人在听到這一消息時,那一閃而過的希望竟是都想到一起去了。

在大喪之時,當那第一公子執者被北啟奪去的皇後的手出現在大殿之上的時候,所有人竟然都是異常歡喜的。

自然,除了那位當了沒多少日子的太尉大人,還有那穿著白衣頭頂白花的李素婉。

那看向秦卿的哀痛眼神,好像一把針刺進她的瞳孔。赤紅而落寞,竟還帶著難以言明的快意。

暮回雪登基為帝,毫無懸念。當天下午,舉國便褪下素縞,轉而歌舞升平。

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天下第一公子登基做了南滄國的皇帝,他還將當初的奇恥大辱給賺了回來。只是讓人不解的是,當初被啟國奪去的皇後,如今的北啟廢後,竟然一步登天,再次成為暮回雪的皇後!

霎時間,消息如同被風吹起的蒲公英,落到哪里,哪里便炸翻了天。這也成為百姓茶余飯後的談資,似乎誰不知道這件趣事,誰就簡直不知時事。

于是,大街小巷,流傳著相府嫡女,質子和第一公子之間的浪漫情史。

自然,這股風早就刮到了北啟大殿之上。

暮回雪登基為帝,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左丞上前,氣急敗壞道︰「當初就該斬殺了那妖女,和那什麼欺世盜名的第一公子!陛下仁義,可這無疑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

君翊寒淡然高坐在朝堂之上,在他放她離開之時,他便明白,會有這麼一天。

可是,當她決然答應,不要孩子只要自由的時候,他竟再也找不到留下她的任何理由。

耳邊的忠言他似乎都听不見,眼前的諫臣,他似乎也看不到。腦海里,眼楮里,只剩下當初她毅然決然的眸光,和幾欲碎裂的淚花。

伏在桌案上的手忽地一緊,四下一片安靜,只听得君翊寒冷冷道︰「他第一公子又能如何,難不成真能一統四國不成!只要我啟國萬眾一心,富國民強,還怕他一介書生?恩?」

君翊寒清冷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上,久久徘徊不去。低下的朝臣竟都閉嘴不再多言,頭頂上的帝王的確具有這樣的威嚴,這也正是他們擁戴他的道理!

只是朝堂之下,唯一沒有低著頭的男人,一副妖嬈的笑意,隨意靠著大圓柱的蒙雨。正死死盯著君翊寒臉上任何的表情。這些事情,他們都曾經商議過,只是他還是執意如此。

秦卿啊秦卿,丟給你的自由,你可要好好把握!

蒙雨忽地垂下眸子,想起那本該要除去的「孽種」,忽地伸出手算著日子。心里一陣難過,她留下了孩子,不定要受多少罪!

可現如今,滄國眾望所歸的新帝迎娶了啟國的廢後。相傳帝後琴瑟和諧,雙出雙歸。

蒙雨忽地勾唇,不知道君翊寒在听到這些消息時,心里是作何感想。

南滄國經歷一朝的奢靡與荒唐,依舊露出難掩的風華與榮光。陽光在金碧色的皇宮頂面鋪撒,明媚晃人眼。

皇宮之中,隨處可見廢帝時代遺留下來的飛揚繁華。爛漫的千花百朵,招展著冶冶身姿。

泛著暖色光芒的長廊里緩緩步出柔軟的身影,在陽光中化成點點暗影來。再近些,再近些便能瞧得清少女們月兌俗的容顏。

她們都是暮瀾修從天下各地搜羅而來的美人兒,新帝登基,便將滿後宮的美人兒遣散開去。不過仍舊有些不甘心抑或確實無處可去的女子,如今依舊留在後宮之中,不過為奴為婢。

宮里頭奢華隨處可見,可偏偏新帝一心一意投入朝政,後宮里頭反倒冷清了起來。

女子們百無聊賴,少不得挑幾句嘴兒來︰「這後宮之中真是越來越冷清了,想想那些時候,雖然擔驚受怕,卻也好生熱鬧……」

並行的宮婢啐了她一口,道︰「呸,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沒見著那些個風光的主子,不過是一時而已,下場一個比一個慘……我看啊,廢帝愛美人卻不是真疼美人兒,可如今的陛下,才是會疼人的呢!」她言罷,又湊近了道,「且不說如今後宮懸空那麼多位分,可這麼久了,陛下也只有那一位皇後而已……」

另一個來勁兒了,「就是!而且我敢打賭,陛下與皇後娘娘,早在娘娘還是當初的太子妃的時候就好上了!」

「為何這麼說?」

白眼飄起,「你想啊,娘娘如今的肚子,少說也有六個月份了!細想想,娘娘從被北啟皇帝奪去到現在,也不過六個月不到吧!如今陛下這般寵愛娘娘,可見那肚子里一定是陛下的皇兒!」

「你說的有理……」身旁的宮婢看看沒人注意,又道︰「那這樣的話,陛下和娘娘,早在當初就好上了,還是背著廢帝不成……」

另個眉頭蹙起,問道︰「什麼叫背著廢帝!」

「那是廢帝橫刀奪愛,你沒听說過嗎,早在廢帝要娶娘娘的時候,陛下那個時候還是個什麼都沒有皇子,便在先帝跟前發誓,此生除卻娘娘,是一生不娶的!」

「啊,原是這般,真真叫人羨慕!」眾人不禁嘆息。這深宮里,最不缺的便是這等唯美而動人的故事。

眾人款款前行,正轉過高大的朱漆宮門,便迎著一束束簇簇綻放的薔薇花,沾著露水,*笑眼。

鮮艷的花朵映著朱紅的宮門,別是一番味道。

此處並不比他處繁華似錦,院里多植銀杏。綠樹蔚蔚下,不乏見到笑臉氤氳的佛像。這里盡是與佛沾上,多些敬意與禪的味道。

此處是偏殿,少有人來,更是寂寂。陽光透過樹蔭垂下,灑在窗扉之上。時間如同水般流淌,陽光也在地面上傾瀉。流過安靜地桌椅,緩緩沾上床榻上的一雙繡花鞋上。

秦卿此刻正埋在素色的被衾之中,七分勞累加上三分疼痛,愣是怎麼睡都不舒服。

她輕撫著自己隆起的肚皮,心里滿是欣喜,這是她孕育的第一生命,也許會是唯一的一個,卻著實讓她真切地感覺到作為一個母親的感覺。

暮回雪常常疑惑,為何她懷孕總比別人來的痛苦,連神采也沒了幾分。

她也只是笑說道︰「你又沒有生過孩子,怎麼知道是什麼感覺?」

對于這個孩子,暮回雪自然是不介意的。他甚至比她自己還要興奮,時不時陪著孩子說話,撫模著她的肚皮,就好像是自己的親骨肉一般。

秦卿每每看著他愛憐的眸光,心便不由得安定下來。即便真如蒙雨所說的,屆時她當真有什麼不測。她或可放下心來,將孩子交付給回雪。

只是,這些她都不敢說出口,只淡然地看著暮回雪溫柔的笑顏,自己也恍惚間迷離。正如同所有人預料的那樣,暮回雪勵精圖治,短短幾個月,就將南滄國治理的井井有條。再加上臣民之間萬眾一心,南滄國漸漸崛起,成為四國之中最為明亮的一顆星辰。

終于,除卻坐觀天下的君翊寒毫無動作,其他兩國東晉西玄,早已經坐立不安。

四國之間平衡早有數十年,哪里有一個會這麼欣欣向榮著強大起來的。那兩國之間,使者頻繁,似在商議對策。

終于,在初冬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

東晉國冬困危機,從南滄邊境肆掠奪糧。並且借機發難,揮軍南下。

此時秦卿正被一件厚實的貂裘緊緊包裹著,身子越發重,精神也越發不濟。如今落了雪,她更是走不得路,只叫人抬著,往前朝而去。

大殿之上,眾人激烈的爭論著。

文臣們說︰「如今我南滄兵馬強盛,百姓萬眾一心,絕對能夠抵御東晉來犯,應該出城迎敵,以立我南滄國威!」

倒是武將不答應,「你們一個個又不是帶兵打戰的人,怎麼知道能不能打。且看看這鬼天氣,大雪封山,那東晉與西玄交好,西玄善于冬戰,屆時一定會出兵支援!我南滄又與北啟之間說不清道不明,屆時定然孤立無援,那該如何是好!」

秦卿坐在屏風後邊冷眼傾听,指尖輕叩著椅案,皺著眉頭思索著。近些日子,她違背君翊寒的意思,卻也沒有見他有所動作。

有時候,她會想,是不是當初,君翊寒有意放自己走,就好像他答應給她自由一樣。

可是如今,暮回雪當真是危及到四國之間的平衡利益,君翊寒會不會像其他國家,欲要舉兵南下?

出戰,還是不出,的確是個難題。

秦卿郁結難疏,只是稍一思慮,忽地腦子里一陣鈍痛,不禁緊捂著頭抵在手心里,咬牙忍著。

「主子!」小桃兒趕緊上前扶住,頗是憂慮地喚著。

許是前朝爭執不下,正安靜異常,屏風後的動靜,前面都有听見。

只听得前朝有臣子急忙喚著︰「陛下當以國事為重——」

可話音未落,暮回雪一襲明黃的袍子便出現在秦卿跟前,他緊皺著眉梢,上前捧住她的緊皺眉頭的臉,頗是心疼道︰「都這樣了,不好好歇著,還來這里做什麼?」

「戰事危極,我怎麼能好好地歇著。」秦卿呢喃著,叫小桃兒將自己扶好,揉了揉太陽穴,這才稍稍好了些。

秦卿露出一絲輕松般的笑意,道︰「我好些了,沒事,你趕緊出去,國事要緊。」

「我知道那件事更為要緊!」暮回雪喚過婢子,將屏風往前朝拉近,又將秦卿抱到屏風後邊軟榻上,吩咐兩邊都安置好爐火,這才安心出去。

秦卿舒服了些,認真听著前朝議事。

可是肯定的是,堅決不迎戰的是以前國丈李太尉為首。想來他定是還在為暮瀾修的事情,耿耿于懷。只是暮回雪初登大寶,正是用人之際,李太尉並無太大的行動,秦卿便也就置之不理。

如今戰事緊急,倒是將這個老狐狸揪出來了。

秦卿唇邊一絲淺笑,見前朝又是一陣安靜,靜的連一粒針落下的聲音都能听得見!

秦卿輕啟朱唇,聲音雖低,可到底前殿之上,每一個角落都能听得真真切切,「各位大人的意思,本宮也算是清楚了。只是各位大人可知,若是不戰,想來我南滄是好欺負的,那東晉西玄便會趁勝追擊,指不定要求的東西會更多,他們一直等待時機,正看準了我南滄不善于冬戰,才這個時候舉兵南下,如此我再不出戰,那便會得不償失……若是,戰,勝自然是好的;敗,也要證明我南滄絕不是好欺負的,各位大人覺得呢?」

外間人頗是贊同,一陣嗚嗚聲,听不真切具體的說辭。只是那李太尉嘿然一聲,笑道︰「一個婦人,弄什麼垂簾听政!我南滄沒有男人了嗎!」

暮回雪的背脊微微一僵,正要動作,便听那李太尉又道︰「老臣一介武夫,實話實說,陛下您治理國家,的確叫臣民們信服,只是這打戰的事,您說的都不切實際……更不論娘娘您了!」

秦卿斂著眉頭,也不多說,只道︰「李太尉,究竟是出不出戰?」

「不出!」那李太尉吃了稱砣鐵了心,堅決道︰「絕不出戰,下臣可不願意做這個替死鬼!」

暮回雪冷冷道︰「李太尉此話當真?」

雖然登基以來,這前國丈倒沒有多設關子,卻也著實不幫扶著自己,暮回雪早就對他頗有微詞。如今敵軍來犯,他倒封印不出,真是氣人!

秦卿冷笑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讓李太尉休官回家,頤養天年?」

「朕正有此意!」暮回雪隨即淡然道。

外有人直言,「陛下,臨戰休將,是為大忌。千萬不可啊!」

暮回雪忽地站起身,怒道︰「將不出戰,便不是將。朕罷了他又怎麼樣!身為南滄國人,不為滄國著想,一個勁兒的想著自己的利益,趨利避害,你們倒真是忠臣!」

「好!你們不出戰,朕來!」暮回雪見低下武將都依附著李太尉,低眸不語,忽地決然道,「朕要御駕親征,看看你們這些安逸了數十年的武將們,意欲何為!」

「陛下!」低下臣子盡皆拜倒,那氣得胡子都翹起來的李太尉等著眼楮,也跟著跪將下去。

連秦卿都一驚,與小桃兒對視一眼——暮回雪治國有一手,打戰是絕不行的。且不論他滿月復經綸,單說他帝王之身,決不能說親征就親征!

秦卿忙抬聲道︰「陛下若要親征,那臣妾也自當追隨!且不論這朝堂之上,竟無一好男兒了。」

她說的振振有詞,倒是叫那一群低著頭不說話的武將們汗顏。只听有一人起身拜道︰「陛下,臣願出戰!」

有一個站起來,李太尉急忙怒視,卻無效果。緊跟著又有人站起拜道︰「臣願出戰!」

「臣也願出戰!」

暮回雪再回身而來的時候,眼眸晶亮,忽而小聲道︰「若我出戰,還真是苦無對策。還好卿兒聰明,給了我一個好台階……」

秦卿淡然一笑,卻著實擔憂,「你治國有策,行軍打戰比不得文韜之事。方才你呀,倒是失言了!」

「是我失言。是太生氣了,想我南滄竟沒有一個好漢嗎?」暮回雪頹然坐下,嘆息道︰「想來,也都是安逸慣了,不習慣打戰了。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何要爭來爭去呢!」

秦卿伸手撫著他的背脊,安慰道︰「你不爭,可是別人會來搶。加上今天來報,邊境已有四城被東晉洗劫,那些百姓無糧過冬,我們再不動作,他們豈不會怨我們?」

「正是這個道理。」暮回雪伸手緊握住她的手,嘆道︰「你如今身子越發重了,以後別亂跑了……」

「恩。」秦卿想起南滄久無戰事,又問道︰「南滄這麼些年,都沒有一次戰事嗎?」

安逸得久了,的確是個禍患。

暮回雪沉思一番,才道︰「不,當年先帝繼位之後,好大喜功,曾經發動過一次戰爭。不過那只是一個依附與各國之間的小國家,彼此戰力懸殊,我國理所當然地勝利了……說起來,卻是先帝糊涂,滅了人家一國,也沒得到什麼,不過是得到一些心理上的慰藉罷了……從那時起,先帝就糊涂終日,不理朝事了……」

好大喜功?秦卿了然,難怪這些武將平時自我感覺良好,等到真正需要他們的時候,個個都成了縮頭烏龜,不啃聲了。

「如今他們願意出戰,我們的勝算有幾成?」秦卿問道。

暮回雪眉頭一皺,「倘若西玄與東晉聯手,我們毫無勝算。」

這些日子,西玄與東晉往來頻繁,通天閣依舊為她所用,所以秦卿自然清楚不過。秦卿明白,就表示君翊寒同樣知道。

等到暮回雪離開之後,秦卿安生一會兒,便瞧見桌案上一封紅箋。

秦卿一怔,伸手拿過,方要打開,忽地身邊一抹青衣飄動。秦卿也不仔細看,便知道是誰,這些日子,青衣算是幫了她好些忙。

青衣死死地盯著秦卿隆起的肚子,頗是落寞道︰「你可知道,通天閣里的女人,從來沒生下孩子的情況……傳說中是有一位,可惜從來沒有見過她……」

「恩?」秦卿正翻看那紅箋,頓時眉頭一皺,問道︰「這是你帶來的?」

青衣瞥了一眼,道︰「不,是主上讓我給你的。」

秦卿微微皺眉,主上……真是陌生而熟悉的詞語。再翻看信箋,上面記載著西玄與東晉之間的用兵部署。

「他會這麼幫我?」秦卿斂眉,疑惑道。

青衣淡淡嘆了口氣,搖頭道︰「秦卿啊秦卿,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讓你回國,讓你幫助暮回雪稱帝,還幫你抵御外敵,你就當真瞧不出來,他的心思嗎?」

「他的心思?」秦卿冷笑道︰「好像你們誰都知道他的心思,唯獨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一樣。我只問你,他可曉得,我肚子里孩子已有七個月的事實?」

「這……」青衣垂下眸子,搖頭道︰「應該不會知道,畢竟蒙雨吩咐我千萬不要說出去。」

秦卿點頭,道︰「我的肚子,也只有後宮里伺候我的宮女知道,前朝之上,不一定有人知曉。只是這事瞞不住,當初他讓我留下孩子,才答應讓我走。如今倘若他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一怒之下,反戈相向?」

青衣臉色一沉,「反戈也罷,這部署圖我已經給你了,剩下的得看你自己的造化。我也不明白你和主上之間究竟是什麼情況,但是,我真心不願意看到你們對峙的那一天。」

言罷,青衣浮動,緩緩穿過大殿長廊,遠遠地離開去。

秦卿緊緊捏著那紅箋,眼底全是西玄東晉國的兵力部署與策略,心底里卻漸行漸遠。這些日子頗是安樂,可是漸漸疼痛的全身,似乎又在告訴她,她的好日子不遠了。

將士出征那天,暮回雪送軍千里。秦卿也跟隨其後,只是寬大的馬車終于還是陷在雪地里。當著眾位將士的面,秦卿擁著貂裘,挺著大肚子下了馬車。眾人盡皆瞠目,個個臉上紅彤彤的緊緊閉著嘴巴不說話。

秦卿眼眸深深,緊緊盯著行軍之中的左先鋒。

此人秦卿最是熟悉不過,正是與自己頗是有默契的通天閣兄弟白虎。因著擔心軍士久不作戰,難免生疏,再者白虎與秦卿很是交好。前夜里秦卿已經將密函交與白虎,想來此戰,若是君翊寒當真想幫她,那勝算,自然多了好些的!

暮回雪執著秦卿的手,激動地望著眾將士,在茫茫白雪中,只有風聲,和他們的喘息聲。

秦卿深深呼了一口氣,戰爭從來都是如此。眼前一個個年輕健壯的好男兒,經過戰事的洗禮,該是變得更加堅定而勇敢。

送軍之後的第三天便傳來捷報,大軍行至邊門關,好像早就知曉有敵軍過處,立時迎戰,攻其不備出其不意,贏得首戰。

得到消息的時候秦卿正躺在床上熟睡,暮回雪大喜過望,正小跑著過來告訴她,卻見她睡意深沉。當下便坐在她身邊,只靜靜地凝視著她。

那般安靜的容顏,好像不會被任何事情打擾。他凝視著她,忽地心中一顫,這般安靜的容顏,叫他有些不安心。他趕緊伸出手,伏在她鼻翼之下,細細探尋。

有那麼一瞬間,他竟是探尋不到她鼻尖的呼吸,暮回雪臉色驟變,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再上前細探,那指尖都竟是顫抖著。他屏息探視,生怕因為自己的動作而出錯。

可是,足足到他自己憋不了氣的時候,那指尖愣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

「卿兒……卿兒!」暮回雪一把抱起秦卿,緊緊地抱著她,不住地喚道︰「卿兒!你醒醒啊!」

秦卿似乎睡得太久太沉,她好像是感覺得到有人在她身邊叫喚。可是她真的很努力想要醒過來,可是,任憑她如何努力,好像依舊睜不開眼楮。

耳邊的呼喚聲一陣高過一陣,她心里也急得不知所措——她是快死了嗎?為什麼會這樣?

忽地一陣鈍痛,秦卿立時睜開眼來,張著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

耳邊全是暮回雪的呼喊聲,「卿兒,你還好嗎?」

秦卿微微清醒過來,腦袋沉沉的,好像做了一個噩夢般十分不舒服。可是她深深地呼吸著,笑道︰「我不過睡得有些沉,你緊張做什麼?」

看著她好像沒事兒人一般笑著開玩笑,暮回雪心中冰寒一片。他不明白卿兒究竟是怎麼了,可是他清楚的很,她睡成這般絕不簡單!

暮回雪輕輕摟著她,擁她入懷中,輕聲道︰「你剛才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呢!」

秦卿皺著眉頭,方才的痛苦感覺她如今確乎是記得的,可是她似乎也沒有辦法,好像日子越久,這樣的情況持續的越是長。心里也生出些絲絲密密的感覺,有一個恐懼,一種害怕的情緒。生怕越往後,越是醒不過來,怎麼辦?

秦卿抬眼,正瞧見暮回雪驚愕得還沒有恢復過來的蒼白面容——這個呆子,她要是當真沒醒過來,這個呆子不定怎麼辦呢?

那個他呢,可會傷心,可會難過?

秦卿氣息平順之後,才撫上他皺起的眼角眉梢,笑問道︰「你過來便是看看我有沒有睡死過去?」

「別亂說!」暮回雪趕緊伸出手捂在她的唇瓣上,忽地唇邊一絲笑意,道︰「行軍第三天,就傳來大捷,我是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

的確是好消息。秦卿知道,那信箋上已寫明三日後,邊門關有敵軍駐扎小憩。她只當做是一種試探,不曾想,這機密會這般準確。

邊關大捷,是件好事。

秦卿兀自起身,忽覺得渾身松軟,不得力氣,她忍住難受的身子,笑道︰「這是好事,你該高興。」

「見到你這般我還怎麼高興得了?」暮回雪緊皺眉頭,無奈道︰「可惜請遍了名醫,都說不出你究竟是為什麼這樣!別的女子懷有身孕,也不似你這般啊……」

秦卿心中有數,卻還是不忍心告訴他,便笑著安慰道︰「我沒事,不過是這些天有些多慮,所以睡起來便有些沉。你別亂想,倒把我嚇得,好像我有什麼事一般!」

暮回雪淡笑著點頭,溺愛看著她,道︰「好,只是以後你要休息,也一定要讓小桃兒她們在身邊伺候著!」

「恩。」秦卿點頭應道。心中又是高興又是嘆息,高興此次戰事恐有定論,嘆息得是,算算日子,臨產將近……就像蒙雨說的,她若能挺得過去,那是她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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