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效果更出色,最後這一場戲拍完也已經暮色西陲了,橘色的日光透過樹林照射過來,留下一道夕陽殘影。
抹了下臉上的灰,袁成吐了下吃了一嘴的土,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晃了晃腦袋,滿頭的木屑塵土飛揚起來,在燈光的照射下,這會兒他眼前都看不清什麼東西,更是沒那瞎心思弄什麼慶祝,雖然這是拍戲,可是那煙塵可真夠人吃一壺的。
再看看底下落在佛手里蓮花一般聖潔——倒不是他真的就有那麼干淨,可那梵化一般的寧靜感給人一種心靈上的沉澱,見人半天沒動活,才訝異的挑了下眉,剛還挑著邪佞的眼眸斂了下,身子低著,伏在半壁殘桓上,「哎,莫離,你沒事吧!」
正歡呼雀躍的人群好像才發現什麼不對勁兒似的,一個個從鏡頭後抬起頭來,一雙雙眸子都落在那個高有幾丈的佛像上,踮著腳,看著鍍金的佛手里男人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秦守燁咬著牙不讓那一聲疼呼冒出來,額際因為電影效果布滿血跡,這會兒在夕陽下有些可怖,眉頭緊緊的皺著,後背一絲一絲的涼氣兒冒上來,頭上瞬間就凝起了冷汗,現在的他一聲都不敢吭,要是他感覺沒錯的話,後腰恐怕折了。
策劃跟劇務一看情況不對,果斷的就先看了那邊的防護措施,「天吶,威亞斷了!」指著從上面順下來牽著秦守燁腰部和肩胛的威亞,因為這場戲雲飛揚是直接從十幾米的台子上落下來,撞到佛身才落到佛手上,那威亞的軌道都是事先測試好了,亞風一向最道具這些要求嚴格,就是怕出現意外傷害,就算他們再看這個人不順眼,也不敢拿這種事玩笑!
這一聲好像一道炸雷一樣劈了下來,就連付衛國都白了臉色。整個劇組誰不知道這莫離跟古霍之間的關系,就算暗地里詆毀他,可是明面兒上都要給幾分面子,唯一敢給他臉色看得也就是付衛國了。
可付衛國意外受傷後回來,就好像之前的事兒不曾發生一樣的,這威亞出問題,他們首相想的就是‘會不會是付衛國公報私仇’?
可是,按理說這個大導演就算看他不順眼,也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畢竟,不是每個劇本都能跟《神話》似的,主角跳樓,都能成為噱頭被宣傳公司大肆的利用。
莫離要說名頭,絕對也只是個初出茅廬!付衛國會干這種費力不討好,影響聲譽的事兒?
「快,梯子,準備擔架!」顧不上那麼多,還是久經歷練的老魏,老練的身子蹬著梯子攀上去,那佛手不大,但是容下兩個人還綽綽有余,站在佛手手指上,看著已經疼的一臉冷汗還強自支持的秦守燁。
剛才掉下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威亞有為題,強撐著一口氣落下來,秦守燁這會兒全靠著那一口氣,這會兒咬著牙關,不敢將那一口氣呼出來,原本前段時間為了古霍擋那一下,後腰就有傷,雖然沒有大礙,這會兒兩下里的疼一起上來,尾巴骨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越是冒著冷汗,這會兒就越是想那個男人,也不知道他听到他受傷的消息得急成什麼樣,褲兜里的銥星手機,因為體積小,他向來都是隨身帶著的,今兒也沒有例外!
那男人幾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注意著他這邊的動向,這會兒,秦守燁心里也掙扎著,怕他知道擔心,又想讓他知道,這會兒,除了古霍,他還想不出來有誰比他自己更心疼自己身上的傷。
蹲子,手踫了踫莫離的肩頭,沒傷到,大腿沒傷到,估模著就是後腰了!頭頂上架著的攝像機鏡頭還在運行,剛才他們怎麼就沒發現呢!
「傷哪兒了,能說話麼?」老魏也已經急出一身的汗來,那年奧運會的時候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本來一個舞蹈跳的好好的,結果一個旋身的功夫落下來,好巧不巧的腰椎正落在一截鋼軌上,那女舞蹈家送進醫院也落得個終身殘疾。
這莫離可是從十幾米的高台上落下來,佛手本來就不平,要真是膈到什麼海真不好說。
眼楮眨了眨,頭上的冷汗褪下去一層又是一層,秦守燁只是下意識的動了動腳趾,能動,只要能動就沒什麼大問題。
緩緩將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氣吐出來,嘴角就有一串血跡流了下來,嘴里腥甜直躥鼻間,「腰好••像••••折了。」極為艱難的擠出這幾個字,那一口氣出來又是一陣的冷汗。
聲音細得若不是老魏離的近,幾乎听不到。
這一個月趕戲趕的緊,本來就是超負荷,今兒這是他,要換做別人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來,還是背朝下的姿勢,估計已經是廢人了。
幸好劇組的腳手架是現成的,隨劇組來的醫護人員檢查了下情況,臉色也不禁有些凝重起來,「老魏,得送醫院,我們不得行!」一句話直接說明了情況的嚴重!
蕭恩石化了一樣的站在下邊,因為這場戲太過熟悉,他剛才就有意的回避,那道舊傷疤猝不及防擊中了他的心房,如果不是他自制力還算高,剛才肯定得瘋,攥著的拳頭緊了下,努力抑制著身體的顫抖。
張玉邪一直等在下面不知道到底上邊是什麼情況,難免有些焦操起來,看看身邊僵硬的什麼似的蕭恩,更是有些擔憂。
古霍疼這男人什麼似的,這會兒把人托付給蕭恩照顧,要真傷了他,那肯定比傷了他古霍還嚴重!往他身邊靠了靠,握住他的手,「沒事,沒事,別怕,別怕!」
劇組里最不缺的就是壯勞力,不管平日里有什麼私人恩怨,這個時候也二話不說,搭手抬著擔架直接給送上了救護車。
本來還熱乎的想慶祝,這會兒整個劇組都布滿了愁雲。
‘鈴鈴鈴’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蕭恩心頭一凜,就連整個劇組都因為這一陣刺耳的鈴聲驚得一個激靈。
拿過電話一看,手一抖差點兒直接扔了,看得張玉邪也心驚肉跳的,斜著眼往屏幕上一看︰古霍。
「什麼情況?」電話剛一接通,就听到古霍深沉的嗓音透著擔心,然後旁邊還有急促的腳步聲。
定了定心神,蕭恩看看已經遠去的人群抬著擔架離開,才給張玉邪使了個眼色,腳步有些僵硬的跟了上去,跟著他坐上自己的車子一路跟著救護車走了。
「哥,莫離拍戲傷到腰了,這會兒正往醫院里去,我這就跟過去,有情況隨時跟你聯系!」臉色有些蒼白的,那種自高空墜落的感覺還歷歷在目,雖然他也是強忍著沒看那一幕,才這個時候發現莫離的異常,可一想到,還是手心有些發涼。
自己從高空落下來的時候有秦守燁相救,可是秦守燁從高處落下來,他連看都沒敢看一眼!你他媽的對得起你哥麼!
感覺一只溫暖的手包裹住自己的,輕輕的拍了拍,感激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張玉邪,對上一雙盛滿溫柔的眸子,心里有些暖暖的。
「桐城能有什麼好醫院,直接送回來,醫生我聯系!」冷厲的聲音響起,看不到人,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情況,古霍心里亂得什麼似的。
要不是他一直在公司加班也許就錯過這麼一段了,心里捏了一把汗,拿出另外的手機撥了老頭的專線,想想還是不放心,傷到腰那麼大的事,要是用車載回來,他半條命都沒有了!
「哥!莫離的情況還是先讓這邊醫院做一下急救吧!」平靜下來,才理清了自己現在究竟該干些什麼,知道古霍是關心莫離,可是關心則亂,這會兒還不知道什麼情況,如果不做緊急處理,萬一回去的路上就發生什麼情況,他們才是叫天天不應了!
他也知道桐城的醫療條件肯定趕不上B市,可是,這里距離B市也是不短的距離,一路送回去,再加上堵車還真的不知道得耽誤的時候,莫離的情況能等麼!
「•••」沉默著,久久听不到男人的聲音,蕭恩甚至都覺得古霍是不是已經扔下手機趕過來了,良久,才听到男人狠狠的吐出一口氣。
「哥,急救完了如果醫生準許,我們立刻回去!」說完,也不等古霍那邊給出什麼反應,立馬催促司機跟緊了。
「他是武行出身,沒事兒的!」安慰的說道,其實就連張玉邪也被剛才那場面嚇壞了,雲飛跳樓的情節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似的,這會兒一想起來,就血淋淋的,可是這會兒,感覺到男人指尖兒的冰涼,他就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
張玉邪,現在就靠你了,只有靠你了!
入院,緊急救治,所有的手續都是張玉邪跑的,而蕭恩就一直等在急救室門外的長凳上坐著,導演,劇務,場記,包括剛才那個連聲稱贊的編劇這會兒都等在門口,他們還算是震驚的,畢竟在她們看來這也不過是一個演員,他們就是盡盡本分而已。
聞著刺鼻的消毒水味,恍惚的就跟自己被送進去了一樣,那可憐的模樣看得張玉邪都有些心疼了,強忍著別過眼,擦了擦眼底的淚水,才緩緩走過去。
沉入自己思緒里的蕭恩想著那一天,他像鳥兒一樣的從他們初識的地方落下來,仿佛回到了最初,他是真的做好了準備就那麼帶著那份沒有回報的愛走了,跟在樸文玉身邊那麼多年,那天才算是真的見識到了他的涼薄無情,如果那天不是秦守燁突然竄出來,他根本沒有第二次站起來的機會。
可這會兒,那個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男人就因為自己的一時的回避,一時的大意受了傷,這會甚至生死不明!
看著手術室里一直亮著的紅燈,時間的線不知道被誰拉長了,一點一絲的在心頭磨著蹭著。
‘咿呀’一聲伴隨著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身後跟著幾個助理走了出來,解下口罩,露出一張淡漠冷清的臉。
去過醫院的人都知道,醫生這個行業跟其他的服務行業不一樣,別的行業要求的是個笑臉相迎,可是醫院,這還真的不是個討喜的地方,所以,也沒有哪個醫生從急救室里剛剛出來還能端著一張笑臉的。
「病人家屬呢?」穿著神聖的白色標準制服,男人眼底的深沉總是能讓患者家屬莫名的心跳家族。
不由自主的腿肚子都有些發顫,要不是張玉邪在一邊攙扶著他,他都懷疑自己會直接跪地上!
「醫生••我是病人的弟弟••」秦守燁是他哥的人,蕭恩想當然的把秦守燁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其他人也都圍了過來,看著蕭恩抓著張玉邪的手強自鎮定,雖然有些好奇,這個冷冰冰渾身都透著死人一樣氣息的男人怎麼會對莫離受傷反應這麼大!
付衛國握著手里的扇子,緊張的手心兒都有些犯涼,那天,他不過是強上未遂,古霍都反應那麼激烈的讓莫離下死手的打自己,這會兒要是莫離真的在自己手底下出了什麼事,真不知道古霍能給出他什麼反應!
「怎麼會摔下來呢?要不是身體底子好,那腰真得得折了,右側第三根兒和第四根兒肋骨有裂縫,脊椎上的傷口後折,雖然算不上大傷,但還是要好生養著,已經加固了鋼板,注意近期腰上別強使力!」先是懷疑的看了男人一眼,醫生才頗有職業道德的說。
「那影響以後麼?」腰啊,男人的根本啊,要是真的傷到了,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張玉邪不禁有些擔憂,眼底瞬間就盈起一陣水霧來,本來就溫潤的臉龐看上去有些可憐巴巴的。
本來這兩個人就長得出色,包括里面麻醉了還沒醒的男人,也是冷酷型的帥哥一枚,醫生想了想,想著桐城這里的影視基地,禁不住猜測這幾個人可能都是演員!這一行業本來就是高危行業,很多保險公司都不會接他們這樣人的生意,他們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抬了抬眼,醫生一愣,看著男人盈著眼淚的眼楮,一向看官了生死離別都有些麻木的臉上冷漠不在,不由得淺淺的掛了一個笑,雖然就連自己都覺得不自然,可是,一看這兩個人仿佛自己要是說點什麼話就一下暈過去的樣子,還真就不點不忍心。
拍了拍張玉邪的肩頭,再看看冷著臉可眼底里的擔憂和驚懼一點都不必另外一個男人少的蕭恩,僵硬的咬合肌動了下,「沒事,只要養好了,跟正常人一樣!」
「蕭恩!」一聲響亮的聲音突然在空蕩蕩的樓道里炸響,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古霍冷著眉,走了過來,看著急救室里被推出來的人。
醫生被這樣冷厲的聲音嚇得一個哆嗦。
「李醫生,里面的病人怎麼樣?」走在前面的院長冷汗直流,突然接到上級的指示,直接開了樓頂的緊急停機坪,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迎來一家軍用的直升飛機,這會兒就連他也不敢怠慢了,看著從飛機上下來的男人和隨行軍護人員,引領著直接下來就往急救室來。
被叫做李醫生的身子一顫,一看連院長都出動了,再看看男人冷峻的五官緊繃著,那一身的英氣逼人,逼得他都後退了兩步,「院長,已經沒事了,已經做了處理,後面只需要靜養就可以了!」幸好他也是見過大鎮長的人,正說著話,急救室的門就推來了。
「小禽獸!」一個箭步飛過去,抓住男人露在白色床單下的手,男人一向健康的膚色這會兒看上去蒼白無力,透著些許的黃,再看看男人耳際細密的汗珠,吹角的一絲血跡還看得清楚。
特麼的!怎麼他一個不注意,這個小東西就能受傷了呢!
知道《民國魂》打戲居多,可是沒想到會傷他這麼厲害。
雖然被注射了麻醉劑,可這會兒後腰疼得一陣勝似一陣的,一向警覺的男人覺得自己的手猛然被人抓住,本能的就要反應,卻被溫熱握住,心里呼出一口氣。
他來了!
「你別急,醫生說好好養著就沒事了!」張玉邪看看躺在床上已經睡過去的莫離,再看看怔愣的甚至都沒了反應蕭恩,知道這會兒蕭恩腦子里亂,硬著頭皮只能勸著。
「不行,轉院!」不放心,他是一得到消息,就直接讓老頭派了軍用飛機過來,這會兒,飛機就停在醫院的樓亭上,隨時待命,說什麼他也不能把小禽獸放在這個醫院里。
一聲令下,後面跟著的軍護醫生立馬跑過來,雖然是臨時受命,卻都是一幫訓練有素的老軍醫,直接將人抬到他們準備好的擔架上,甚至連問都沒問主治醫生能不能轉院,就直接抬著人走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身子如同飄起來一樣,秦守燁一直迷瞪著的神經終于放松了,卸下渾身的防備,將自己徹徹底底的交給古霍。
「小禽獸,你別怕,有我呢!」將順手從醫生病歷本上抽來的病例交給為首的軍醫,剛一合上艙門,直升飛機就呼嘯著拔地而起,螺旋槳轉動帶動的強大氣流,飛機上的指示燈閃爍著,一會兒就消失在蒙蒙的夜色中。
看著已經消失在夜色中的軍用直升飛機,蕭恩和張玉邪都是擦了一把冷汗,這會兒兩個人顧不上什麼,只能下樓驅車趕回B市。
夜色掩映下,一直躲在暗處的一雙眸子陰沉的盯著天上如同巨鷹一般盤旋著離開的飛機,咬著牙狠狠的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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