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陳玉濤沒有懲治紅綃,自然也沒有讓她侍候,陳老夫人看鬧得僵了,索性也撒手不管,一時之間沒半個人過問紅綃,這讓她懸了半天的心終于緩緩落地,回自個房里抹了藥酒,只覺得胸口的疼要緩了些,這才趁著夜色在後院的桂花樹下起出了個雕著柳葉紋的黑匣子。
黑匣子里的東西可是她這幾年在陳家的所有積蓄,若是真有個什麼變故,她總要提前為自己打算不是。
翻出壓箱底的一件夾衣,點燃了燭火,紅綃細細將黑匣子里的銀票與首飾都給縫進了夾衣里,如此收拾妥當了,她才上了榻,眼楮一閉,在忐忑與不安中等待著明天的來臨。
第二天一大早,武國公沈平便差人送來沈府的賀禮,為陳玉濤納妾添了一份彩頭,陳老夫人緊緊地盯著那幾個雕花的烏木匣子和一旁擺著的幾匹綾羅綢緞,直覺這里有古怪,一直忐忑不安,等到陳玉濤下了朝後忙讓人將他給喚了回來一起商量對策。
「這事不過昨日里才發生,沈府怎麼就得到了消息?」
陳玉濤沉著臉坐在椅子上,一身朱紅色的袍服還不及換去,只掃了一眼那擺放著的賀禮,眉間便皺成了一字川。
「我讓人去查了,說是晚飯過後紫雨出了府,這消息想必是她給傳回去的。」
陳老夫人也緩緩坐下,腦中卻在不停思量,這長安是什麼意思,真同意還是假做戲?如今沈家都知道了這事,要不要就此坐實了,還是擺出些姿態給沈家看?
「那是……長安的意思?」
陳玉濤一怔,膝上的拳頭不由收緊,怎麼一切從昨天開始,似乎就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這樣的感覺讓他莫明的心慌,就像黑暗里有一只眼楮默默地注視著他,洞悉著他內心的一切,讓他突然生出了一絲惶恐。
「估計是她的意思。」
陳老夫人點了點頭,似在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事情,緩聲道︰「昨兒個她不也是答允了嗎?紫雨是她的丫頭,誰還喚得動?定是長安讓人將這事給傳回沈府的……」
想到這里,陳老夫人不由眉眼一開,笑道︰「是了,好歹是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千金,知道體恤我老婆子想抱孫的念想,又怕你夾在中間難做人,這才先斬後奏,如今國公爺知道這是自己女兒的主意,也沒道理怪你,這不一大清早便送來了賀禮,便是同意了這事。」
陳老夫人喜笑顏開,虧得她昨晚頭痛了一晚不知道怎麼辦再好,今兒個便有人給她解決了難題,這敢情好,看來她抱孫的願望不再是夢想了。
相比陳老夫人的喜悅,陳玉濤卻是陰沉著一張臉,左右想想無濟于事,難不成他要親自去向沈平說這只是個誤會,根本沒有的事,恐怕別人只會說他矯情!
罷了罷了,既然長安想得通,沈家也沒意見,不就是納個妾嗎?也沒多大不了的,許是他想多了。
看著那堆滿在桌上的禮盒和布匹,陳玉濤緊皺的眉頭緩緩放松,看著陳老夫人一臉喜色,卻又止不住提醒了兩句,「紅綃那丫頭心思也大了,如今真要抬了她做姨娘,母親還要多加管教,不能助長了她這輕狂的性子,將來給府里惹麻煩。」
「你放心,我省得的。」
陳老夫人擺了擺手,卻並未將陳玉濤的話放在心上,一個奴婢罷了,不過給了幾分臉面,還能翻了天去?
不過,眼下既然一切說開了,沈家也不怪罪,陳老夫人便放了心,笑逐顏開地湊在禮盒邊,伸著涂滿了紅色丹的肥厚手指一件一件翻開來看,雙眼閃著晶亮,國公府送出來的自然是好東西,便宜了紅綃還不如給了她。
一個姨娘罷了,趕明兒她另外為紅綃置辦一些便宜的合身份的就得了,這些貴重的首飾布匹給紅綃用,沒得折了這丫頭的福氣,還是自己勉為其難地消受得了。
嫌惡的目光從陳玉濤的眸中一閃而逝,陳老夫人這種貪小便宜的性子他從來便是看不慣的,可無奈這是自己的母親,他也不好說道,只得揮揮衣袖退了出去,眼不見為淨吧!
一夜輾轉,今兒個起了身後紅綃便是紅腫著眼,也不敢去老夫人身邊侍候,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來為自己打听了消息的小翠,她已經忍不住從榻上跳了起來,奔過去抓住小翠的胳膊便急聲問道︰「如何了?打听清楚沒?」
「紅綃姐姐,你可抓疼了我!」
小翠皺了眉,嗔怪地看了紅綃一眼,若不是收了紅綃的銀子,她才不會冒險打探消息,好在今兒個老爺被請到了陳老夫人苑子里,她借著端茶送水的功夫,終于听清楚了這件事情最後的結果。
想到這里,小翠不由在心底嘆了一聲,紅綃咋就這麼好命呢?
如今夫人不計較主動抬了她做姨娘,老爺又是這般地瀟灑英俊年輕有為,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紅綃有什麼好,不過妖嬈了些,臉蛋長得稍微好看些,這就走了狗屎運,真正是羨慕妒嫉死人了。
「如何了?」
紅綃卻也顧不得許多,依然搖晃著小翠,心急地問道,這關系到她今後的前程和命運,試問她怎麼能不心焦?
「恭喜紅綃姐姐了,」小翠忍住心里的惱怒與嫉妒,只道紅綃就要抬了姨娘,今後也算是半個主子了,她一個小小的二等丫環哪能和主子置氣,故而便忽略了手臂的疼痛,面上不由扯出笑來,福了福身,道︰「老爺和老夫人已經決定抬了您做姨娘,今後您可就是貴人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