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在腦海中細細過慮,好像記憶里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印象,因他來去如風,樣貌她是一點沒看清,只記住了那雙深黑色的眸子,不帶一點尋常人眼瞳中常有的褐色,是一種完全的純然的黑,不含一點雜質,那樣的一雙眸子仿若深潭,冷冽、清寒,又帶著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長安還來不及細想,一旁便響起一道輕佻的嗓音,她不覺微微皺了眉。
「大嫂?」
陳玉池的聲音有些遲疑,更多的是帶著試探的驚喜,站在自家門前的果真便是他的大嫂沈長安嗎?
對長安的長相他記憶里本沒一點印象,只依稀記得那虛弱的身姿低垂的眉目,若不是身邊小廝永城認識紫琦,特意提醒了他一聲,他倒真當是陳府里來了位天仙呢!
陳玉池一向討厭綠色,覺得穿綠色衣服的女人都是土氣的緊,只有那大紅大紫才是鮮艷奪目,耀人眼球。
可如今這一身碧色的衣裙穿在長安的身上,卻有一種清麗月兌俗的美,仿若春風拂柳,揚起一波的飄渺煙色,明眸杏眼,挺翹瓊鼻,柔女敕的如粉色花瓣一般的雙唇,滑若碧玉凝脂的肌膚,可不就是與他那夢中仙子一個模樣嗎?
陳玉池說著話,腳步仿若不受控制地邁了上前,右手緩緩伸出,只想與長安貼得更近一些,觸模到他心目中的女神。
「小叔!請自重!」
長安眸色一暗,音調倏地拔高,扶著紫琦快步後退,由著紫雨上前兩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面前的男子一身寶藍色長袍衫子,腰上系著如意雲紋的銀色玉帶,掛著一對翡翠陰陽雙魚扣,淺藍色的絲絛帶子飄在身側,長相與陳玉濤有七分相似,卻透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虛浮之色,眼袋下有著濃濃的深青色,這一切都說明他虛耗身體縱欲過度。
這陳玉池雖然是在臨淄長大,家境也算不得富裕,但從小卻養成了游手好閑的性子,陳老夫人也寵著慣著,如今是京城有名的浪蕩子,家中早有一妻兩妾三個美貌侍婢,可如此他還不滿足,時常踏足風月之所,眠香宿柳那是常事。
陳家三兄妹,對陳玉清那個刁蠻小姑長安還是有印象的,但對陳玉池,她也只是在新婦敬茶時有過一面之緣,偶爾听著他的花邊新聞,與他本人倒是沒有什麼接觸,可如今看他這副模樣,倒是與傳言相符,心中不免生了幾分厭惡。
「大嫂,你這話說的可就生分了!」
陳玉池笑著搖了搖頭,抽出身後的折扇「唰」地一下便打了開來,故作瀟灑地扇了幾下,只透過紫雨的肩頭看向長安怒嗔的嬌容,只覺得宜嗔宜怒百般風情,撓得他心里癢癢的,身體的某處也在不斷地叫囂著,這樣柔弱美麗的女子不就該在他身下承歡,與他一嘗人間快樂嗎?
「你我住在同一屋檐下,本就應該多多親近才是……」
陳玉池想與長安更近一步,奈何紫雨擋在跟前,他移一步,這丫頭便也跟著移一步,讓他一時邁不過去步子,只能暗自著急。
若換作平常,有這樣沒眼力的丫環,他早便一腳踹了過去,只是這是長安的人,在她面前他說什麼也要保持幾分風度。
「我們走!」
長安瞥了一眼陳玉池,扶著紫琦轉身便走,與這樣的人多說一句話都是污了她的耳朵,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都有,而陳家三兄妹個個都是極品。
紫雨盡職地完成了阻擋陳玉池的任務,直到長安上了軟轎,她這才巧妙地一閃,轉身追了上去,害得陳玉池差點向前撲了個空,踉蹌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不由有些氣急敗壞,嘴里罵道︰「賤婢,他日落到二爺手上,看我怎麼收拾你!」
頓了一頓,似乎又想起了長安的花容月貌,陳玉池的嘴角又升起了一抹涎笑,看著那軟轎遠去的方向暗自陶醉著,「美人如斯,怎麼不教人魂牽夢縈?」
永城跟著上前一步,老鼠一般的小眼楮眯了眯,瞧了一眼陳玉池的模樣,不由擔心道︰「二爺,那可是您的大嫂……」
平日里跟著陳玉池怎麼風流浪蕩也就罷了,若是他真得招惹上了長安,恐怕陳玉濤當先就不會放過,自己不也會跟著遭殃,是以,永城這才大著膽子提醒了一句。
「大嫂?」
陳玉池一怔,狠狠地瞪了永城一眼,直盯得他心里直發毛,旋即似又想到了什麼,下一刻眉眼便笑開了,「大哥這是有眼不識金瓖玉,自個兒屋里就放著個天仙般的美人,卻還寵著紅綃那般的貨色,我是替他可惜來著……」
「再說了,」陳玉池一把收了折扇,拇指與食指習慣性地捏著下頜,一臉篤定道︰「大哥的心也不在大嫂身上,沈家那檔子事他可是會記恨上一輩子的!」
想到這里,陳玉池便更覺得可惜了,若是當初長安嫁的人是他該有多好,有這樣的岳家,自該是揚眉吐氣的,可不像大哥這樣傲氣,真是得了寶當根草!
永城恭首一旁垂眸不語,這可是老爺的忌諱,陳家恐怕也只有二爺敢這般大咧咧地說出來,他只當沒有听見。
只是這夫人听說長年都是臥病在床,他們這些人也無緣得見,今日偶然一見,卻是驚為天人,這樣的美人即使是個藥罐子,他也甘願啊!
真不知道老爺是怎麼想的,文人傲氣就是要不得!
「罷了罷了,爺這就回去找春草泄泄火!」
陳玉池白了永城一眼,頗有些對牛彈琴的不屑,衣袍一撩,轉身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