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時之間很安靜,紫雲奉了上好的碧螺春茶之後便自覺地退了出去守在門口,又看了一眼屋內的情景,不由松了口氣。
經過剛才那一出,想來老爺也不會再沖動行事了,還是小姐有辦法。
「這麼說……真的與他無關?」
听了長安細細道來,沈平依然半信半疑,一手端著茶盞,一手用茶蓋輕輕地撫過茶面上的浮葉,半晌,卻沒有喝上一口,目光凝向了長安,沉沉一嘆,「女兒,自你出嫁後還從未邁出過陳府的大門,若非出了什麼事,你又何以至此?」
「父親……」
長安左右為難,不得不道︰「那是因為我想念您了,難道您不想我嗎?」
這次回府,只是想探望親人,長安並不想這麼快便提及與陳玉濤的事,這樣父親會擔心,恐怕沈家的人知道也會不太平了。
「長安!」
沈平斂了眉,放下手中茶盞,「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同我說真話嗎?」
知女莫若父,即使他身為武夫,沒有文人的細致,但自己的女兒他到底還是了解的。
看著長安為難的模樣,沈平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想,皺眉道︰「陳玉濤納妾當天,我听說了你七表哥在陳府鬧上了一通,是不是因為這事,陳家的人給了你難堪?!」
「不是的。」
長安搖了搖頭,黯然道︰「陳家的人從前對我如何,眼下也是一樣。」
陳家的人對她從來都是虛應的嘴臉,不曾有過真心,也許從前她會在意,會傷心,但如今的她根本不在乎,又何談難堪,何來傷人?
「長安,你這性子隨了你母親,什麼事都藏在心里,你可知為父有多為你擔心嗎?」
女兒這樣說了,依沈平的性子又不好刨根問底,他一個男人盡揪著女兒女婿之間的事來說也不成個樣子。
長安只覺胸中涌上一股暖意,唇角卻緩緩綻開一抹笑意,抬眸道︰「父親,您真的不必為女兒擔心,女兒如今過得很好……至于為他納妾的事,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長安已經打定主意在沈家住上一段日子,她想要重新適應一下在這里的生活,也是為了找個合理的借口,在合適的時間告訴父親她心中的決定。
眼下,倒不急于一時,這久違的親情,讓她越加眷戀,她可不想因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而生生破壞了去。
沈平重重一嘆,卻也不好再追問了,只抬了眸子細細將長安看了又看,半晌,才扯了扯嘴角,「你如今這精神頭看著卻是好了不少,當日你七表哥來府里就是這一說,我還不信,如今看著真是……你能好了,為父也就心安了!」
長安點了點頭,父親不追究了,她暫時放下心來,卻又听他道︰「你這次回府還未去見過你祖母吧?」
「嗯。」
長安點頭笑道︰「這不也才回到‘蘅芷苑’父親便趕來了,女兒正準備梳洗打扮一番就去拜見祖母。」
「也好!」
沈平點了點頭,看著女兒肖似亡妻的面容,不由甚感欣慰,「今兒個正好有菊宴,你見了祖母後就與家中女眷呆一塊吧,一家人好好吃頓飯,你也難得回來,就在家中住上幾日,咱們父女好好敘敘舊。」
「女兒也是這般想的。」
長安甜甜一笑,上前挽住了沈平的手臂,「還是父親最疼女兒!」
「多大了還這般撒嬌,仔細人家笑話!」
沈平點了點長安的額頭,女兒這次回府他總覺著開朗了不少,連帶著身體也好了幾分,再無從前總是掛在臉龐的那股憂郁之感,若這真是陳家人的功勞,他倒要好好謝謝他們!
「不管女兒多大了,始終都是父親的孩子。」
長安將頭枕在沈平的肩膀上,感受著父親的大手輕輕撫在背上的溫暖,就像幼時每個夜里哄著她睡覺時的情景,眸中又不覺浮上淚意,就是眼下這種最平常的親情,才是她心里最珍視的。
能再活一次,真好!
當紫琦最終拉了高媽媽來到「蘅芷苑」里,長安已經穿戴妥當,著一身淺紫色遍地纏枝玉蘭花夾綢衣和暗銀刺繡的月華裙坐在鏡前,紫鴛正細細地為她挽出一個彎月髻,插上一支絞金銀絲嵌紫色寶石的玉蘭花簪,簪頭吐出幾穗流蘇,搖曳著垂在頰邊,流光溢彩。
長安鮮少穿這種顏色的衣服,不覺在鏡前轉了一圈,只覺縴腰盈盈,玲瓏玉致,又透著股神秘優雅清華高貴的氣質。
紫鴛在一旁笑道︰「小姐還說奴婢穿紫色的衣服好看,如今小姐這一穿,可生生將奴婢給比了下去,這紫色的衣服,今後奴婢可是不敢再穿了。」
「可不是,老奴看著小姐,就像見到年輕時的夫人一般,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高媽媽攜了紫琦站在長安身後,她臉頰圓潤透著親切,梳著穩妥服帖的圓髻,頭上插著一支如意雲紋的鎏金簪,穿著一身褚紅色繡了暗花的褙子,里頭一件墨色刻絲長裙,瞧著便比一般的下人更有體面,足見她在府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