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嫡女之再嫁 第【58】章 一錘定音,和離!(求首訂)

作者 ︰ 清風逐月

*玉環囂張,長安解圍*

雖然與沈玉環有著多年前的情誼,但事過境遷,各自成人,大家又長成了什麼脾性,是否如今還談得到一塊,眼下誰也說不準。

所以此刻白墨宸對待長安與沈玉環的態度可說是一視同仁,只是對這位深居簡出又早已經嫁作人婦的三表妹多了一份好奇罷了。

沈瑩碧也被楊氏支著向白墨宸那邊廂靠攏,她性子沉靜,即使知道自己姨娘心中打的什麼算盤,也不好太過殷勤,只間或搭上兩句無關痛癢的閑話湊湊熱鬧。

沈元芳性子活絡,大家聊了一會兒,倒是能自在地與這位表哥閑話家常了。

不多時沈文重與沈元毅也從前院而來,沈文重是沈家的二少爺,文國公沈凡與謝氏的嫡子,如今已是十七歲的年紀,去年考取了廩生,在一眾因世萌祖蔭而為官的京城子弟里也算是有才氣的,謝氏寵著不說,又是沈老夫人最疼愛的嫡孫,為人難免有些恃才傲物自詡風流。沈元毅是沈家的三少爺,與五姑娘沈元芳是龍鳳雙生,皆由安氏所出,性子卻不似妹妹這般活潑,反而帶著些靦腆,長安雖然也沒與他說過幾句話,但回府後見過幾次,印象還是好的。

沈家又來了兩位少爺,沈老夫人便發話了,打發了幾個小輩在一旁的碧紗櫥里說話,雖然未隔著音,但少了長輩叮囑關切的眼神,到底是要自在了不少。

或許是生在侯府,自己的祖母又是長公主,見慣了人情往來交際應酬,白墨宸倒是很能掌控全局,照顧表弟妹們無一疏漏,得體周到,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覺著受了冷落,讓人感覺很是舒心,即使不愛應酬的沈瑩碧也很專注地听著白墨宸的談話。

白墨宸所講無非就是他這些年跟著長公主在外的游歷見聞,眾人听著,眉目間都不由浮出一絲向往。

「可惜了!」

眼看天色不早,臨到末了,白墨宸不由感嘆一句,「若是大表姐與大表哥也在府中,咱們表兄妹們就能好好聚上一聚!」幼時的沈長健便是顆習武的好苗子,這麼多年未見,白墨宸真想與他好好切磋一番,見慣了世家公子間的文弱造作客套應酬,他倒真是向往馳騁沙場的快意瀟灑!

「若是表哥在這里住上一段日子,我倒能讓人去將大姐給請回來。」

沈玉環與沈文重分坐在白墨宸身邊,倒是將長房次子沈元毅擠在了最末,此刻听白墨宸這般說,她便興起提議,雖然她心里也覺著自己的大姐頗為無趣,即使來了,怕也勾不起白墨宸什麼美好的記憶。

白墨宸本是隨意一提,沈玉環接了話,他倒有些詫異,但也只是一笑帶過。

「表哥,剛才表姨女乃提到你的婚事,可是有哪家中意的姑娘了?」

沈元芳人熟話多,且好奇心頗重,剛才長公主就這樣一提便壓下了話來,她心里可犯嘀咕了,此刻逮到機會自然要問上一問。

「這話也是你這姑娘家該問的?越發沒規矩了!」

沈玉環瞪了沈元芳一眼,「回頭我讓母親好好跟安姨娘說說,你這規矩可要重新學學了。」

「二姐……」

沈元芳癟了癟嘴,一臉委屈,她不過就是話到嘴邊月兌口而出罷了,她是生性爽直,可還是扭不過沈玉環天生的跋扈,嫡出與庶出,氣勢上便矮了一截。

倒是沈元毅看不過去,壓低聲音勸了一句,「妹妹不是有心的,還請二姐姐莫要同母親說。」

若是被沈玉環在謝氏那里沖了話頭子,安氏得了排頭,想來沈元芳又有一頓好果子吃,出于維護妹妹的自覺,沈元毅不由擋在了前面。

「我說你們兩兄妹,這性子南轅北轍,若是能綜合一番豈不妙哉?」

沈文重還有閑心在一旁打哈哈說笑話,可卻是沒人捧場,他覺著甚是無趣,便將頭轉向一旁欣賞起窗外朦朧的夜色。

「小三,你倒是維護五妹妹,可也要時常在一旁提點著,這過不了幾年便是要出嫁的姑娘,這般口沒遮攔,可當心……」

沈玉環話到最後只是不屑地哼了兩哼,那語氣中貶低的意味不言而喻,饒是沈元芳性子再爽直,此刻也不由紅了眼,咬唇將頭撇向了一旁。

「都是自家姐妹,二姐這話可說得有些過了。」

長安淡眉一掃,清亮的聲音不高不低,卻如珠落玉盤,伶俐清脆,眾人的目光紛紛望了過去。

沈玉環說話從來便是這般,從不給人余地和顏面,以前眾姐妹未出嫁時,還有沈明珠能在一旁說她兩句,如今還有誰敢與她對著干?

所以長安這話一出,沈文重不由挑起了興味的眼神,對著沈玉環擠了擠眼,唇角一抹輕笑,顯然是在嘲笑自己二姐昔日的威風不在,如今連一個藥罐子都敢跟她挑釁了。

沈元芳紅著眼看向長安,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不愛說話的三姐竟然會為自己出頭。

沈瑩碧有些擔憂地絞著手絹,也不知道是該勸該和,又怕一說話立時便成了沈玉環的出氣筒。

倒是沈元毅向長安投來感激的一瞥,年輕稚女敕的臉龐漾著一抹動容。

從來庶出的子女便在嫡子嫡女面前矮上一截,沈元毅很明白這個道理,一直低調做人,也不敢有任何出彩之處,怕風頭蓋過沈文重,反倒惹來嫡母謝氏的不快。

可沈元芳卻不同,與安氏在一起,難免性子直了些,女孩子嬌養,又是最受不得委屈的,被沈玉環當著這一眾姐妹兄弟的面教訓了,沒當場哭了鼻子便是有幾分硬氣了。

長安雖然沒覺著這嫡出庶出有什麼不同,但沈玉環一面揚了威風,一面還要將自己的姐妹踩在腳下,這一點,她便很是看不慣。

「我教訓自己妹妹,幾時輪到你說話了?」

見不得沈文重的輕聲嘲笑,沈玉環的火氣倏地拔高,也顧不得白墨宸在場,怒氣沖沖地指向長安,「你也是做妹妹的人,長幼有序,這個道理你也不懂嗎?」

「果然是有娘生沒娘養,這性子天生便是粗鄙!」

話到最後早已經變了性質,沈玉環這刻薄勁一上來,哪里還分得清場合,只管嘴上痛快便了事,看向長安的眸中是一抹輕蔑的笑。

就事說事,可卻扯上了已逝的長輩,沈玉環這話說得便有些惡毒了,除了沈文重覺著無謂還是一臉似笑非笑的神色,在場眾人紛紛變了臉色。

長安卻是揚了揚眉,可眼中卻無一絲笑意,那看向沈玉環的目光更是冷冽逼人,「二姐說得對,長安是性子粗鄙,但也知道姐妹和睦愛護親小,二姐這般盛氣凌人,難不成是大伯母平日里的教導所致?」

「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妹妹們名聲不好,難道二姐臉上有光?」

「再說了,本朝以孝為先,兄友弟恭才成就這萬世基業,長公主身份尊貴,尚且也與祖母情誼深重相攜相護,若祖母听到二姐今日所言,又不知會否失望?」

長安話語鏗鏘,字字珠圓,不輕不緩,卻猶如利器直刺心房,三個接連的問句,句句逼人,打得沈玉環措手不及,臉色大變,緊咬的嘴唇顫抖不已,卻恁是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沈玉環能說什麼?難道說自己不要臉?還是說母親謝氏教導出了張揚跋扈的女兒?還是說沈老夫人對她的錯愛都是看走了眼?

所以說,她怎麼回都是錯,只能閉口不言,一張臉色憋成了青紫,卻只能將憤恨的目光投向長安。

「讓表哥見笑了!」

長安起身裊裊一拜,「長安身子不適,就先告辭了!」

白墨宸怔了怔,這才從那鏗鏘話語中回過神來,看向長安的目光不由閃過一絲贊賞,「來日方長,你且先去吧!」

沈玉環的性子白墨宸還是了解幾分,那在沈家可是霸道慣了的,沒想到這個從前不怎麼露臉的三表妹竟然有與之抗衡的勇氣,且看這話語條例倒是清晰分明,讓人辨無可辨,白白地吃了這啞巴虧。

沈元毅也借勢拉著沈元芳一塊走了,沈瑩碧緊隨其後,長安可點燃了沈玉環這個炮仗,可誰願意留下來吃這個火氣呢?

倒是沈文重不怕死,還不忘記煽風點火地調笑兩聲,「這三姐可是笑里藏刀,真人不露像,二姐,這次你可遇到對手了!」

白墨宸卻是拍了一掌沈文重的肩頭,力道用的不小,直打得他晃了晃,‘哎喲’一聲撫在肩頭,這才正色道︰「後宅里的事你這哥兒便少摻和些,她們姐妹間自有論斷!」

沈文重有些不服氣,卻在白墨宸凜然的目光中不甘地低頭應了一聲,倒是沈玉環的目光始終陰沉,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各自精明*

夜深了,眾人紛紛散去,沈老夫人困乏,便有謝氏親自引了長公主至「琳瑯閣」安置,從前長公主夫妻來時也住這處地方,「琳瑯閣」里的珍奇古玩畫筆屏風都是國公府里最精致的,也最是對了武安侯的脾胃。

長公主與武安侯伉儷情深,一人高興,另一人自然也就舒坦了。

但有心人也都知道,尚了公主,這輩子便再不能有妾室,武安侯不將多余的精力寄情在這些閑聊雜耍上,還能做些什麼呢?

「琳瑯閣」里五間正房連著耳房,左右廂房並抱廈,足夠他們祖孫三人歇息,再說這里的布置早已經在幾天前便在謝氏的安排下煥然一新,采用接待的最高規格,長公主自然是滿意的。

「攏翠苑」的正房里,謝氏已經回稟了沈老夫人,便自己回屋安置了。

嚴媽媽早已經鋪好了姜黃色富貴團花的大條褥,便扶著沈老夫人上了榻,剛要放下帳簾,卻听老夫人道︰「今兒個這事真是蹊蹺!」

嚴媽媽是沈老夫人身邊的陪嫁,自然是最了解自己主子心思的,只微微一怔,便明白沈老夫人所說是何事,遂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夫人是說長公主對三小姐這一茬?」

按理說,已經出嫁的小姐再回娘家因稱之為姑女乃女乃,但沈老夫人念著自己最疼愛的孫女,不想讓她們嫁了人便同娘家生分了,這才讓下人保持了原來的稱謂,大家都一樣,若是長安特殊便顯得怪異了。

「可不是。」

沈老夫人點了點頭,蓬松的長發在身後打散了,就著嚴媽媽遞來的軟緞靠枕倚在床頭,一臉深思道︰「我這表姐慣不會做些莫明的事,今兒竟然對三丫頭這般看重,連帶著世孫都引見了去,必是有打算的。」

關于這一點嚴媽媽也很是納悶,搖頭道︰「三小姐如今雖然看著品貌俱佳,那到底是已經嫁作人婦,長公主自然是不會在這方面花心思,再說世孫的親事保不準還要求皇上指婚……說來說去,老奴也糊涂了。」

「這才更顯得蹊蹺。」

沈老夫人眉頭皺了皺,若是長公主對其他人留心她還沒那麼大的反應,可偏偏是長安,看到那張相似的臉,她便會憶起王氏,心中沒來由地厭惡。

若不是那個女人,她那二兒子沈平又怎麼會至今不續弦,二房子嗣單薄,她真是怕後繼無人啊!

「二丫頭也是,偏生什麼事都要搶個頭,如今長公主對她明顯是不喜了……」

沈老夫人眼珠子一轉,又想到另一個讓人頭疼的孫女,「你明兒親自去她屋里走一趟,讓她私下里收斂了些,今兒的事斷不可再發生!」

兩撥人就隔著一扇碧紗櫥,小輩們起的爭執他們怎麼可能沒有听見,只不過涵養在那里管著,就算听見了也只能當沒听見,一笑而過罷了,至于私下里怎麼管教,那便是自己家里的事了。

長安難得回娘家住,沈老夫人也不好出面讓她走,倒是沈玉環也同住下了,還事事與長安作對,她就真搞不清楚了這兩姐妹到底是什麼時候結了仇?

「是。」

嚴媽媽恭敬地應了一聲,沈玉環的跋扈是家里人都知道的,那還不是沈老夫人與謝氏嬌慣出來的,他們這些下人也只能看著,哪能指責主子的不是?

照嚴媽媽心里想的,今日里長安挫挫沈玉環的銳氣也好,在娘家都敢這般口舌無忌,那在婆家會混成個什麼樣,若不小心收斂著,到頭來真說成是沈家女兒不懂規矩缺了教養,這臉可就丟大了。

「長安……」

沈老夫人凝眉深思,這個孫女她一向便沒投注過多的關心,從前是個藥罐子,也就由得她自生自滅,可如今看來,卻是個頗有心機與城府的厲害角色。

能那樣不聲不響地便引起長公主的關注,還能將自己的二姐抵得沒有話說,看來,她從前真是小瞧了這個孫女。

「三丫頭那里你也多留意著,我倒要看看,在我的手掌里她還能翻了天去!」

沈老夫人半眯的眸中閃過一絲精厲的冷光,長安若是規規矩矩地還好,但要是做出了什麼不利于沈家的事,她定不會輕饒!

*遣離*

立秋已經好些時日了,可秋老虎似乎依然凶猛,這惱人的天氣讓原本被禁足在房中的陳玉清亦加煩燥起來。

那一日是她不慎才會遭了長安的道,以致于在宴席上丑態百出,生生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她已經悔不當初!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仍然在沈家逍遙快活,這口惡氣說什麼她都吞不下!

大哥怪罪她,二哥埋怨她,唯有母親體諒她這一片苦心稍稍給了些安慰,不然她定是難過死了。

小雯在一旁打著紈扇,眼見竹簾一動,屋外丫環的稟報聲幾乎與陳玉濤踏進屋里的步伐一致,她手下一抖,忙低聲提醒道︰「小姐,老爺來了!」

「什麼?」

陳玉清百般無聊地趴在桌上,襟口被她解開了兩顆盤扣,半是聳拉著垮向一邊,听到小雯這話,她立馬一個激零,背過身去扣好了衣衫,這才有些心虛地轉過身來,看著臉色深沉如水的陳玉濤,囁囁地喚了一聲,「大哥!」

陳玉濤應了一聲,眼神一飄,對著小雯一個揮手,這丫頭便無聲地退了出去,陳玉清也不敢問為什麼,對這個大哥,她心里到底是有幾分敬畏的。

「你收拾料理一下,今兒個就去慈雲庵住著去。」

陳玉濤也不多言,雙手背在身後,徑直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陳玉清在菊宴上丟的臉夠大了,不僅成了整個京城貴婦圈里的笑柄,有多少同僚更是在暗地里嘲笑他,一個沈家還不夠,如今還要攤上自己的妹妹,他是受夠了。

「為什麼?」

陳玉清嘴唇抖了抖,卻硬是沒將陳玉濤這話給听進去,憑什麼她要去慈雲庵?

她是被人陷害的!

若說誰是該去慈雲庵悔過的人,那也應該是沈長安!

「為什麼?」

陳玉濤冷笑一聲,犀利的眼神掃過陳玉清,「你在沈家丟的人還嫌不夠大嗎?讓你去慈雲庵避避風頭,過了這一茬,我再給你挑一門合適的夫婿,你這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我丟人?」

陳玉清失聲一笑,仰頭望天,眸中不覺滑下一行清淚,再與陳玉濤對視時,已是雙眼赤紅,嗓音嘶啞,「若論丟人,妹妹就是趕著上也比不過大哥你!」

「你放肆!」

陳玉濤眼中冷光一閃,一個健步踏過,當場就給了陳玉清一個響亮的耳光。

陳玉清是真正戳到了他的痛處,可沒有他的犧牲,又怎麼能換來他們的富足與安樂?

枉自他好吃好喝地供著他們,卻沒想到是養了一群白眼狼!

「啪」地一聲脆響,陳玉清只覺得腦中有無數轟鳴聲炸響,右頰腫痛,她捂住臉頰,一臉震驚地望向陳玉濤。

就連父母都沒有打過她,大哥竟然下得去手?

「你是為了那個沈長安吧?」

陳玉清咬了咬唇,胸中是一腔恨意,「為了這個女人,為了在沈家找回臉面,你竟然舍得將自己的妹妹送進尼姑庵,大哥,你好狠的心!」

「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清楚!」

陳玉濤冷冷地看向陳玉清,眸中沒有一絲憐憫與悔悟,他這個妹妹他自問還是了解的,若是她沒有害人的心,又怎麼會遭了別人的道。

這事他已經向陳老夫人問了個明白,真正是無知婦孺,頭發長見識短,竟然想陷害他的妻子與王治私通,借此休掉長安,真正是異想天開!

就算他不喜歡長安了,他也不會休了她,沈家欠他的那麼多,報復人的手段可不僅止于此。

更何況,他眼下對長安是起了興趣的,怎麼能就此放手?

還有那個王治……一想到他,陳玉濤不由眸中一暗。

那一日,沈玉環也是沉不住氣了,竟然會撲到他的身上來,真正是壞了他的大計!

若是讓沈家的人知道他與沈玉環早勾搭上了,會怎麼看怎麼想?今後他還能如此容易地利用沈玉環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嗎?

「我……」

被陳玉濤這一吼,陳玉清有些心虛地撇開了眼,若是說剛才她還有幾分理直氣壯,那麼眼下小辮子被人給逮到了,她如何還硬氣得起來?

她也怕陳玉濤一怒之下將她給揪到長安面前,若是任憑那個女人放落,她還不如乖乖呆到慈雲庵去。

「就你那點小伎倆還想興風作浪,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陳玉濤不屑地一癟嘴,「念在你是我親妹妹的份上,這次就饒過你,你若乖乖听話,今後的富貴榮華定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去多久?」

眼見陳玉濤眸中的堅決,陳玉清雙手絞在裙帶上,連指甲蓋都因用力而泛了白。

「少則三五個月,多則一年半載!」

陳玉濤斬釘截鐵,話語鏗鏘,一語既出,便決定了陳玉清的命運,而她,卻只有接受的份。

眼見陳玉濤拂袖而去,陳玉清這才軟了雙腿,哭倒在一旁,小雯撩了簾子進屋,守在一旁卻又不敢勸上一句。

陳玉濤兄妹的話音不大,但她削尖了耳朵去听,到底听出了幾分,眼下她也是愁著一張臉,但卻不是為了陳玉清今後的命運,只是可憐自己年紀輕輕便要入了庵門過這清苦的日子,什麼時候能再回這滿目的榮華,可不就真正地是個夢了嗎?

*三道茶*

眼見著陳玉清的馬車拐出了角門,又挑了無人的小道向著城門口的方向駛去,陳玉濤重重地嘆了口氣,這也是暫時處理掉了一個麻煩,怎麼樣將長安再接回陳家,才是他眼前要做的事。

放下石青色的車簾,陳玉濤吩咐道︰「去沈國公府!」

「是!」

陳三在車駕外應了一聲,長鞭一甩便駕著馬兒跑了起來。

當陳玉濤的車駕正駛向沈國公府時,長安正與安平長公主坐在桂花樹下品茶。

跨入十月,秋老虎即使再肆虐,午後也能感覺到一絲涼爽的秋風,空氣中飄散著桂花清甜的香味,煞是宜人。

長安與長公主對坐在如意紋方凳上,在她們中間橫擺著一張黑漆鏍甸束腰的小條幾,一應茶水用具依次擺放著。

「看來今日我是有口服了。」〕

長公主抿唇一笑,貴氣雍容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絲長者的慈愛與關懷。

「那長安便獻丑了!」

長安笑著點了點頭,動作小心地用銀鉗夾出少許綠茶放在特制的小砂罐里,然後在已經燃起的紅泥小火爐上細細焙烤,待罐中茶葉烤脆、烤香、變黃時,沖入罐中少許沸水,等水中泡沫消失,再將沸水沖滿,稍煨火片刻,待茶水呈琥珀色,香味濃郁之時,這才手腳利索地倒了小半杯入長公主面前的第一盞冰瓷碎紋的茶蠱里。

眼見著長公主好奇地在鼻間嗅了嗅,這才小心地抿了一口,長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一道茶,稱為清苦之茶,有烤茶的特殊馥郁,卻味含甘苦,代表的是人生的苦境,人生之旅,舉步維艱,創業之始,苦字當頭。」

長安笑容恬淡,一身青色衣裙帶出一股飄渺悠遠之態,和著滿園的香氣,宛如遺世仙子般清雅出塵。

她一邊說著,手上動作卻沒有停歇,在砂罐里注入新水,又加入白糖、炒香的桃核仁片、芝麻面等煮沸後,執手沖入了第二盞茶蠱里。

長公主唇角微翹,此刻已是興味盎然地一邊品茶一邊听著長安的解說。

「第二道茶,稱為甜茶,甜而不膩,寓意苦去甘來,代表的是人生的甘境。」

長安說話間,已在茶水中繼續放入烘香的乳扇、紅糖、蜂蜜、桂皮、米花和幾粒花椒,見長公主投來好奇的眼神,遂接著道︰「這第三道茶,稱為回味茶,此道茶甜蜜中帶有麻辣味,喝後回味無窮,代表的是人生的淡境。」

「苦茶、甜茶、回味茶……苦境、甘境、淡境……」

長公主一一嘗過,擱下了手中的最後一盞茶蠱,神情微微有些怔忡,半晌後,才是沉沉一嘆,看向長安的眸中帶著真誠的贊賞,「三丫頭年紀不大,卻能體味這茶道中的深意,可嘆你表姨女乃活了大半輩子,卻依然……」

長公主搖了搖頭,一個人的一生,要經歷的事太多太多,有高低,有曲折,有平坦,有甘苦,也有諸如名利、權勢、富貴榮華等等的誘惑,要做到「順境不足喜,逆境不足憂」,需要淡泊的心胸和恢宏的氣度。

如果一味沉湎于成功或失敗之中,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太過執著,就會作繭自縛,陷入生活的泥潭不能自拔,喪失了許多人生樂趣。

這個道理易懂,但要做到,卻是很難。

長公主便是長公主,即使沉浸在回憶與感傷中也只是剎那而已,下一刻,已是振作了神色,挑高了眉眼,淡淡地掃向長安,「說吧,請我來到底所為何事?」

長安唯有暗暗嘆服,這三道茶只是一個序引罷了,雖然茶味並不算一絕,但勝在新奇,這可是她在回疆飄蕩時見過一族之人以此茶待客,頗覺有趣,便留心學了下來,可見,這茶味茶道縱使勾起了長公主的心緒感懷,但到底是擾亂不了她的理智與從容。

「長安有一事相求,還請表姨女乃成全。」

此刻長安已是振作了神色,一撩裙擺便跪在了長公主跟前。

「喔?」

長公主微微挑眉,身為國公府的小姐,武國公嫡親的女兒,還有什麼事情是長安辦不到,非要求到她跟前的?

長公主不由生出了些許興味,「你且說來听听。」

*共謀*

秋日的風一陣接著一陣吹在面上,不涼卻舒爽,園中樹葉沙沙作響,帶出一片詭異的靜。

饒是長公主心中有許多想法,卻也未料到長安竟然向她求的是這一茬。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長公主斂了眉目,眸中似有一絲惋惜,對長安她不過剛剛生出了疼愛之情,卻又被她驚人的話語擾亂了思緒。

「長安是經過深思熟慮,不莽撞,亦不沖動。」

長安鎮靜地點了點頭,面上一派安然。

「和離,這對女子來說是多大的硬傷,難道你不知道?」

長公主更是詫異了,當初這門親事可是沈平親自向皇上求來的,听說長安也很是歡喜,怎麼才幾年過去了,佳侶竟成怨偶?

男人和離或是休妻,他還能娶到更美更年輕的黃花閨女,可女人一旦有了這名聲,再想找一門上好的姻緣,那可就難了。

她是在替長安惋惜,多好的一個姑娘,難道陳玉濤竟然不懂得珍惜?

「自古姻緣天定,但期望總是美好的,現實卻不盡然……鞋穿在自己腳下,合不合腳舒不舒服也只有自己才能體味!」

長安垂了眉輕聲一嘆,這個中原由她自然不會說出,她要的只不過是長公主的一個允諾。

「合不合腳……只有自己體味?」

長公主失聲一笑,但一笑之後卻不免一怔,竟然真的自繡裙下探出了一雙瓖了南珠的如意八寶鞋來,左看右看,心中不禁有一絲了悟。

有的人腳背高,鞋面便要做得松動些;有的人習慣內側走,那麼鞋子靠里那面就要墊厚些耐磨;有的人腳後跟常長繭,那處便要打得薄些……

果真是穿在自己身上,合不合腳只有自己才能體味。

「長安,真不知道你一個閨閣女子為什麼總有這些新奇的想法,這話看著糙,但細細體會卻又在理。」

長公主抿唇笑著,淡淡地點了點頭,「你且說說,那陳玉濤有哪般不好,你非要與他和離不可?」

「我不愛他!」

長安抬起了頭,晶亮的目光純淨透徹,卻又透著一絲堅決和篤定。

「這世間女子婚姻嫁娶又有幾人是因為愛呢?」

長公主扯了扯唇角,搖頭一笑,卻見長安態度堅決,也不好再問什麼,遂道︰「這事你稟告了你父親與祖母嗎?」

「父親已經允了,祖母那里……」長安咬了咬唇,「長安想待諸事妥當之後再稟告給祖母知曉,以免她老人家為孫女憂心。」

與沈玉環的矛盾可不是一日兩日便能化解得了的,雖然她記恨自己,相信也不會在陳玉濤這件事上犯糊涂,適時地給沈老夫人上些眼藥吹吹耳邊風,讓這和離之事進行得更加順利一些,相信沈玉環還是能做到的。

「你這是先斬後奏啊!」

長公主感嘆了一聲,沈老夫人不喜長安這個孫女她還是知道的,若這事真的讓她這個表妹知道,怕是還未說明原因便一句話給駁了回去,怪不得長安要走她這條路了。

「那你說說,我為什麼要幫你這個忙?」

長公主知道自己作為姑母,在皇上面前說幾句話,相信他還是能听得進去,況且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不過兒女情長,合則聚不合則散,皇上也是通情達理的,哪能將一對怨偶硬綁在一起呢?

只是,她為什麼一定要幫長安呢?

「長公主不日便要隨侯爺一同赴瀾州上任,若長安能助侯爺在任上順利,掃清匪患,治世安康,長公主可否給長安這一個人情呢?」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那麼親戚關系只能暫且撇到一旁,互利互惠,權益聯盟,這才是最牢固的保障。

「喔?難不成你能勸動你父親助侯爺平定瀾州?」

其實這也是長公主心里打的算盤,她對長安起初的示好,不過是看在沈平還有利用價值的份上,怎麼樣才能找一個可靠的又能為己所用的武將人才,她思來想去這瞄頭最終是對準了國公府。

沈平是武將出身,年輕時屢立戰功,雖然人至中年由兒子接了班,自己在京城安養屬于半退休狀態,但這並不能說明他不能用了,老將有謀,調兵遣將自有一手。

長公主想的便是在武安侯上任之初便能一舉打擊匪患的囂張氣焰,不禁能在皇上面前長臉,也是為後世子孫們鋪路,讓這瀾州成為白家繁衍生息之地。

自從那一日安平長公主向長安拋出這蹊蹺的橄欖枝之後,回到自個兒屋里,她就把前世關于瀾州的每一件事都細細想來。

兄長沈長健受傷回京後,雖然對她隱瞞了事情的真相,但她卻私下使了人到瀾州一查,關于武安侯智謀無雙洞悉賊人先機,率軍英勇剿滅匪患一說早已經是家喻戶曉眾人皆知,想來沈長健的傷勢與這剿匪不無干系。

瀾州之所以盜匪久久成患,並不是因為他們凶猛狡詐,而是因為瀾州轄下的蒼盧縣令與那盜匪本是一家,有知縣做內鬼打掩護,也難怪那麼多次剿匪之軍都是無功而返。

而那一次或許便是在沈長健的幫助下武安侯才將這撥盜匪給一網打盡,蒼盧縣令也因此被抄了家,從此算是絕了瀾州的這一禍害。

雖然當時的沈長健只字未提,但相信在這剿匪之軍中他擔任了重要的角色。

她這個傻哥哥就是這麼憨厚爽直,被人利用了卻半個字都不吭。

其實長安也沒有怪武安侯獨領這功勞,由長公主在一旁壓著,相信即使有人給報了上去,最後也會統統歸功在武安侯名下。

但長安卻記得,沈長健在瀾州那次傷了膝蓋種下病患,不僅腿腳沒有以前利索,且每逢刮風下雨便是一陣惱人的疼,這樣的傷勢直至終身,對武將來說不失為一個硬傷。

如今既然知道了瀾州匪患為禍的根源在哪里,那麼自己的兄長也不用再受傷便能順利地解決了這次的事情,那豈不是皆大歡喜?

「表姨女乃與沈家到底是親戚,父親看在這情份上也不會推月兌,更不用說祖母與表姨女乃感情深厚,理應幫這個忙。」

長安點了點頭,面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雖然知曉前世因由,但到底未親身實踐,她也擔心自己父親的安危,所以她打定主意,這次瀾州之行同往,即使她幫不上什麼切實的忙,但出出主意想想辦法,順道照顧父親也是應當。

「你這孩子說話就是中听。」

長公主一笑,似乎心中壓著大石驟然松開,竟然拉了長安的手,親切道︰「你也知道你父親就是爽直了些,這些年越發淡出官場,我本是想向你祖母開這個口,但如今有你去說便是更好了,你父親最是疼你,相信定不會拒絕!」

長安在心中一嘆,面上卻是笑著點頭。

她不知道那時父親為什麼沒去瀾州相助,但就是因為這般,長公主才會找上了沈長健。

可如今看來,當初的長公主或許也是開了這個口的,只是對象是自己的祖母,再由祖母找上了父親,可不知道父親為什麼沒有同意?

是懼那處危險,還是另有隱情?

長安如今騎虎難下,為了得到長公主的一個允諾,她又不得不走出了這一步,父親疼寵她,就算有顧慮,想必也會依了她。

這是無奈之舉,但相信與陳家真正斷了這層姻親關系,對沈家的將來必定是好的。

「三丫頭既然是這般爽直,我這把老骨頭也不能落了後!」

長公主這樣說著,便握緊了長安的手,「趁著今日天色還早,我這便進宮見見皇上,順道把這旨意給你求來……只是丫頭,你可要想清楚,這事一成定局,便再無反悔!」

長公主這是在最後提醒長安,雖然她也不清楚他們夫妻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一個長輩也不好多問,但到底是一門姻緣。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她即使是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此刻卻也是真心地希望長安好,這樣聰慧水靈的女子,應該有個美好的前程。

「只這一事,今生無悔!」

長安回握住了長公主,掌心堅定有力,就像她已經預見到了沈家的未來一般,沒有陳玉濤這怒海橫波,未來定能是一片坦途。

「好!」

長公主親自扶起了長安,長安這話說得有氣勢,面對情愛婚姻也能這般干脆果決,不似一般女子,不管因由為何,她對長安的欣賞又多了一分。

「等這邊諸事妥當了,長安自請與父親一同去瀾州游玩,表姨女乃到時候可別閑長安麻煩。」

這次的事情長公主既然是先找上了沈平,就是不想橫生枝節,越少人知道越好,借著他們父女出門這個由頭便是更好了。

「如此甚好!」

聰明人就是不用多說,長公主拍了拍長安的手背,相視一笑,眸中自有一股贊賞的意味。

*受阻*

陳玉濤本就是國公府的姑爺,也用不著人通報,馬車便直接駛進了沈府的大門,穿過前院,落了車後便直接向二門而去,哪知道經過一道垂花門時,走得急了,恰巧與人擦身而過。

「走得太急了,真是對……」

陳玉濤轉身拱手,正想致歉一番,但見著那與他相撞之人,立馬沉了臉色,到口的話語也就此打住。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狀元爺!」

王治不以為意地撫了撫肩,轉頭對著一旁的秦暮離笑了笑,只是嘴角的輕諷任誰都能看出幾分。

秦暮離微微斂了眉,目光轉向了陳玉濤,只見他著一身深井藍的長袍直裰,長相還算俊朗,但眼角卻透著幾絲陰鷙,看起來便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如此想著,右手不覺撫上了腰間石青色的連環雙扣,這是王治轉交給他的,亦是長安隱諱的謝禮,東西雖小,但看著便有幾分精致,讓人很是喜歡。

長安這禮送的也不算唐突,禮不重,也送的均,只要外人不知道,也不存在私相授受一說。

那樣一個聰慧堅強的女子配上陳玉濤,怎麼看怎麼都有幾分不協調的意味在里面,但這是別人夫妻間的事,他也不好多想。

「王治!」

陳玉濤聲聲冷笑,蹦出的字眼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若不是那幾天被王治打的傷沒有消退,他早上國公府來接長安了,卻不想王治竟然還逗留在此,這到底是要住到什麼時候,敢情是將沈府當成自己家了?

「爺听得到!」

王治眉毛一掀,袖子一挽,一副想要干一場的架勢。

陳玉濤便不免退後兩步,雖然他心中不懼王治,但與這等粗人動手,未免有辱斯文,自己身邊也沒個幫手,對方又是兩個人,再說他也不想再受那皮肉之苦。

「沒事在你陳府好好呆著,上國公府湊什麼熱鬧?!」

見著陳玉濤腳步後退,王治不屑地冷哼了兩聲,他是很想收拾這個無恥之徒,但眼下不過是嚇嚇他罷了。

「我來岳家什麼時候要經過你這個王家表少爺的同意,我怎的不知,難不成是沈家改了姓?」

論嘴上功夫,陳玉濤便是半點不弱了,只是這來來往往的下人頗多,見著兩個大男人在這逞口舌之能,不免有些難看,他還是早早接回長安才是正事。

陳玉濤遂不想再和王治過多的糾纏,抬腳便走,卻被王治倒退幾步,揮手攔下。

「岳家?我看很快便不是了。」

王治冷笑兩聲,看向陳玉濤的目光帶著幾分輕蔑與不屑,「有膽子做出這等沒臉沒皮的事,你還好自稱是沈家的女婿,沒得辱了我姑父的門楣!」

「你!」

陳玉濤咬了咬牙,看向王治的目光仇恨得好似要噴出火來。

沈玉環雖然給他傳了信說是這王治不會將這事亂說,但此刻便有秦暮離這個外人在場,他也不怕這大嗓門被人給听了去?

「我什麼?」

王治雙臂抱胸,圍著陳玉濤踏步兩圈,將他從上看到下,這才慢悠悠地說,「勸你不要再去招惹我表妹,你們的事落定了,自會有人尋你去解決,眼下你就別在人眼前生厭了!」

王治這話說的已是極為不客氣,連秦暮離都微微皺眉,暗道這小子生性豁達,能將他都逼到這份上,陳玉濤所做的事怕不只是人神共憤這般簡單了。

只是這話題涉及長安,一個是她丈夫,一個是她表兄,倆人倒能說道,他一個外人插嘴就有些過了,索性也只能遠走幾步,當作不知,只盼這王治收斂些脾性,莫要鬧出了笑話。

「怎麼著?沈長安將這事也說與你听了?」

陳玉濤怒極反笑,更加篤定了長安與王治有不同尋常的關系,那一日那張紙條說不定便是倆人相會的證明,只是他弄不到手而已。

「王治,我告訴你,只要我一天不松這個口,沈長安就休想同我和離!你要想打她的生意,也要拿鏡子照照,就你這德行,配得上嗎?!」

陳玉濤這話一出,王治頓時一個拳頭摔了過去,遠遠的便有人有意無意地躲著看熱鬧,此刻更是一聲驚叫。

秦暮離眼見不好,連忙上來拉住了王治,壓低了聲音訓斥道︰「這是在沈家,你打了陳玉濤,讓下人見了怎麼說,你表妹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驟然的冷語如當頭棒喝,王治澎湃的怒意一瞬間便歇菜了,只是忍不住對陳玉濤揮了揮拳,啐了一口道︰「虧你還是狀元出身,竟是滿腦子污穢,以為你是爛在地里的淤泥,別人便也與你一般齷齪?小爺還偏不同你一般見識,我呸!」

王治啐了一口,轉身便走,秦暮離再看了一眼陳玉濤,眸中蘊著深思,腳步遂也跟了上去,這事他不能出面,免得越描越黑,反對長安的聲譽不好。

陳玉濤這才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揉著發疼的面頰,唇邊泛起一絲腥甜,他不由扯了扯嘴角,倒吸一口涼氣,向著王治離去的方向狠狠一瞥,這筆仇他記著,早晚要向王治討回來!

*你活該!*

長安不過倚在貴妃軟榻上喝著紫鴛新做成的桂花蜂蜜紅棗茶,便听得紫雨將在園子里偶然听見的趣事說了一通,一旁的紫雲不由拍手叫好,「七表少爺打得好,解氣!」

「這听了去的丫環婆子不在少吧?」

長安輕抿了一口茶,淡淡垂了眉眼,看著指間沾染到了一抹蜂蜜的晶黃,微微有些怔神。

陳玉濤也不該是這麼沉不住氣的人,最多逞逞口舌之快,哪里知道她這七表哥王治天生便是個炮仗,一點就燃,這頭一撥的教訓才剛過去沒多久,又挨上了,也算是他活該!

不過,這事出在沈府,自有人會向上稟報,沈老夫人與謝氏知道了自然會讓下人封口,但轉過頭來保不準又會挑她的錯處。

「是,都一溜煙跑沒影了。」

紫雨嘆了口氣,若不是方向不一,指不定她還能攔下幾個,但一猶豫之間,就都跑沒了。

「也不礙事。」

長安點了點頭,喃喃自語,「只是七表哥這性子怕真是要改改了,若出了家門還這般,往後不定要受多少排擠呢。」

可嘆前世的她並沒有留心關注王家人的命運,只道成為了一縷孤魂輾轉人世時,才知曉了被沈家拖累的王氏一門的走向,卻也幾多辛酸不如人意。

如今重活了一遭,她可以不顧自己的幸福,卻想自己關心的人都能圓滿無憾。

「小姐,姑爺可是向咱們‘衡芷苑’來了。」

紫雨眉眼間一凝,顯然是等著長安示下,是攔著不讓進,還是就此打發了,她也好照做。

「由著他吧,今日里索性一並說清了,這事應該不會再有什麼變數,只等長公主求了旨意回府,我與他便是再無干系了。」

和離這事早在回娘家之前長安便已經向陳玉濤提出了,這樣多的時日過去了,不管他有沒有想透徹,他們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

至于旨意,那便是讓他無可反駁的保障。

這道婚姻起始于賜婚,再終于長公主求來的旨意,是不是也是另一種圓滿呢?

急著趕到「衡芷苑」,陳玉濤也沒來得及看看自己臉上的傷到底如何,心中的怒火卻是熊熊燃燒,和離之事長安竟然對王治無所避諱,是不是他們倆人已經趁著自己不在之時借著沈家的遮擋行了這苟且之事?

越想越火,越想越氣,陳玉濤已經讓妒火燒紅了眼,連守門孫婆子諂媚的笑臉也不看,當下一個拂袖過去掃花了她的眼,人影已經一沖無前,向長安的正屋奔了去。

「姑爺!」

紫雲與紫雨早在門前侯著,行了個無可挑剔的禮,倆人臉上的神情都是淡淡,看得陳玉濤更是火冒,「長安在哪里?」

「小姐在屋里等著呢,姑爺請吧!」

紫雲低頭癟了癟嘴,手上卻是一把撩開了簾子,這「姑爺」怕也叫不了幾聲了,也算是全了某人最後的顏面吧。

陳玉濤此刻自然無心與一個丫環計較,頭一低便入了房去,繞過屏風,一抬頭便見得窗前站著個裊娜的身影,六幅碧綾裁成的荷葉裙邊輕輕漾了漾,人已經轉過身來,芙蓉面,柳葉眉,紅唇點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嫣紅,看起來倒是亦發嬌媚了。

滿腔的怒火不禁在煞那間軟化,陳玉濤深吸了口氣,理了理衣冠,這才踏前幾步,壓住火氣,盡量放緩了音量道︰「怎的這麼多時日也不知道歸家,為夫親自來接你了。」

縱是長安真與那王治有什麼,他也不能輕易放過她,憑什麼沈家毀了他的前程,如今還以為可以決定他的命運?

長安是他的妻子,只要他一天不厭棄她,便永遠都是。

而且眼下還在國公府的地界,他是不好發作的,等將長安哄回了陳府,他再慢慢與之計較。

「你真是有心了。」

長安唇角一扯,帶出一抹輕諷的笑意。

陳玉濤在與沈玉環私混時可曾想到過她,如今做出這般殷勤的模樣,想必也不是他的本意吧。

「那咱們收拾收拾,今日就回吧!」

陳玉濤晃眼之間未看清長安唇角的那抹笑意,還以為是長安想明白了,這才心中一喜,連忙上前幾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長安側身給躲開了,他自是一愣。

「回自然是要回的。」

長安點了點頭,慢慢走開了幾步,與陳玉濤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才緩緩道︰「待長公主向皇上求得我們和離的旨意回了沈府,我自會回陳家清點嫁妝,這點你不用操心!」

*這婚,咱們離定了!*

時間在這一刻仿若靜止,陳玉濤雙眸陡然爆睜,火光連閃,不可置信的目光緊緊凝住了長安,連聲音都氣得發顫,「你就當真這般想與我和離,還央了長公主去求來旨意?」

沈長安啊沈長安,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從前的溫柔似水,怯懦羞赧難不成是在他面前做戲嗎?

說和離就和離,他只當她是一時意氣用事,雙方冷靜一段日子便能想個明白,他都不介意她與王治有什麼不清不楚,她竟然就狠得下心與他和離?!

他陳玉濤哪一點配不上她?

狀元出身,瀟灑俊朗……他賠上了整個前程娶了她,如今竟然還被她棄如敝屣?

陳玉濤握緊了拳頭,只覺得整個胸膛都有火氣在燃燒,就快控制不住地噴薄而出!

「這事情我早便提了出來,只是你不在意罷了。」

長安冷笑一聲,道︰「如今你不動,便只有我親自來料理了,無論如何也算夫妻一場,撕破臉了大家面上都難看,不若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陳玉濤怒極反笑,只一雙拳頭捏得 嚓作響,冷厲的聲音好似從牙齒縫里擠出,「我白白耽擱了這幾年,狀元出身,只因為娶了國公府的女兒,連翰林院的席位都沒爭得一份,你如今同我說好聚好散,沈長安,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陳玉濤久久壓抑在心中的怨恨與怒火果真一並說出來了,長安在這一刻反倒釋然了。

是,沈家一門兩國公早已是權勢濤天,若是真與狀元結了親,那豈不是強強聯合,皇上權衡之下也只能舍棄一邊了。

誰都知道翰林院歷來是內閣權臣的培養搖籃,歷來的三甲哪一個不入翰林院鍍金?

可唯獨陳玉濤,因為國公府求得了賜婚的旨意,生生地掐斷了他的仕途,放在了鳥不生蛋的工部,陪著一幫枯燥的,只會每天與營造建築上費心的老古董們關在一處,眼下他還能維持得了幾分正常實屬不易。

說到這一點,長安其實是有幾分可憐陳玉濤的,十年苦讀,一朝得中,不想滿腔抱負不得施展,轉眼之間便坐了冷板凳,若是她處在這個位置,也會有怨有恨吧?

思及此,對陳玉濤眼下的激動與憤然,長安倒是有幾分理解了,不由嘆了口氣,道︰「我早知你心里對沈家積怨頗深,但過去的事情無法挽回,未來你卻還有機會改變,既然我們夫妻本就是有名無實,不若早早斷去,與沈家撇清了干系,你才能一心撲在仕途上,憑借你的聰明才干,相信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陳玉濤能得中狀元,相信學識是有的,只是前世里卻沒能用在正道上,這一世,她希望所有人的命運都能不同,既然不能成為朋友,至少這怨不要越結越深,以致于以後離了陳家,她還得時時防範著他的報復,那倒真是沒完沒了了。

「你倒是看得起我!」

陳玉濤斜睨了一眼長安,卻是一臉冷笑,「如今三年科考在即,新的狀元爺即將出爐,我這個前朝狀元怎麼還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江山輩有人才出,入了工部,他深知混不出什麼前程,早已經自怨自哀,哪里還有什麼建樹,這樣的他放在皇上面前,恐怕也早已是印象模糊了。

「你與我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前程都是自己打拼出來的,就連我父親也是一道一道傷疤挨著,掙了功勛累了戰績,才能做到武國公這位置,你不自己盡力爭取一番,反倒與我這內閣婦人糾纏不休,這便有前程了?」

長安幾乎失笑,就她的認識陳玉濤該不是這般幼稚膚淺,難不成幾年清閑日子過下來了,他反而指望起天上掉餡餅嗎?

若他真是這種人,不若去尚了公主,這對陳氏一族來說更是天大的榮耀,但做駙馬的各種悲劇又不知他受不受得起?

陳玉濤冷笑連連,唇角撅著一抹輕蔑的笑容,「沈長安,與你夫妻那麼久,我卻不知道你竟然是這般伶牙俐齒巧言善辨,差點說得我都有幾分相信你是在真為我好了!」

「隨便你怎麼想,總之話我是說到這里,不管你願不願意,這婚,咱們是離定了!」

長安交疊雙手放在身前,容色是一片肅然,經歷了前世的種種,那滄桑的百年,她再不是那個柔弱可欺的沈長安,任他言語犀利句句刀鋒,她的決定也再不可能更改!

「想以勢壓人?沈長安,沒有那麼容易!」

陳玉濤眸中神色一轉,浮起一抹陰狠冷厲的笑容,以勢壓人這頂帽子扣在國公府的頭上,又會為他搏取多少同情票?

若是長安真敢請了旨意與他和離,他便豁出去鬧上一通,總之他的前程已經被沈家的人給毀了,這後半輩子再不如意他也要拖著長安一起。

*退步的屈服*

「不管你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勸你趁早歇了這心思。」

陳玉濤眼珠子一轉,長安便知道他又在算計什麼,不過這回他恐怕要失望了。

「不說你與我二姐那檔子事,就是與益安伯家的三女乃女乃,乃至青陽侯家的世子夫人……還要我舉例說明嗎?你做的這些腌事若是讓人給知道了……」

眼見陳玉濤臉色大變,長安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益安伯家的三女乃女乃是守寡之身,從來便是寡婦門前是非多,若是再攤上了陳玉濤這一茬,身敗名裂那都是輕的。

至于青陽侯家娶的世子夫人,這位來頭不小,是淳元親王的女兒敏怡郡主,听說行事從來便是輕狂而張揚,若是她與陳玉濤攪在了一起,那倒也不讓人感到意外。

可憐沈玉環還以為只要斗垮了她,陳玉濤便盡歸她一人所有,豈知這個男人的花花腸子早已經泛濫成災,真的攤上了他,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若這些事情公諸于眾,不僅是你身敗名裂,想來陳氏一族也便要就此沒落了。」

長安既然敢這樣說,手里自然是握有證據的,若是陳玉濤真的要拿自己的前程與陳家的命運賭上這一遭,那最後輸的只能是他!

「你……」

陳玉濤咬了咬牙,看向長安的目光不甘中夾雜著怒憤,卻還是不死心地道︰「這事牽扯到了你二姐……你當真連她都不顧?」

陳玉濤也沒想到長安竟然私下里做了這麼多的功夫,難道她早就鋪好了網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若是這樣,那麼眼前這個女人真是深沉得可怕。

他倒不意外王治會將他與沈玉環的事情告知長安,在他心中,他們倆人早已經串通一氣。

可沈玉環丟臉,那便是整個國公府失了顏,陳玉濤不相信長安不知道這一點,難不成她只是恐嚇他而已?

「我二姐?」

長安冷笑一聲,「若她真當我是妹妹,又豈會做出這等事來?她都不顧我了,我還管她的臉面作甚?」

「反正二姐如今中意的是你,恐怕她也正期待你與我和離呢!」

「再不說,那撫遠公家的二公子傅明河本也是個花花太歲,房中妾室多不勝數,二姐也早已經膩味了,若是能重回娘家,憑著她國公府小姐的身份,不管是外嫁還是放低條件再嫁,想必有我大伯母幫忙著張羅,尋一個稱心的婆家也不是難事!」

打蛇打七寸,長安就是要死死地抓住陳玉濤的命脈,讓他不能反也不能動!

牽一發動全身,陳玉濤也是聰明人,不過一時意氣罷了,他哪里舍得自己如今的富貴與榮耀付之東流?

而且長安這一通說道,真正是句句在理,字字誅心,就算他想不承認也不行,因為事實正是如此。

就算牽扯上了沈玉環又怎麼樣,她可以豁出一切不顧,那是因為她背後有國公府。

可他有什麼?陳家根基單薄,哪里比得過這些百年世家?

與益安伯家、青陽侯家、撫遠公府比,他陳玉濤又算是什麼?恐怕他們動動小指頭都能整死他,若再加一個沈國公府,那就如長安所說,不止是他,整個陳氏一族怕都要從此銷聲匿跡人間蒸發了。

想到這一點,陳玉濤心中又是一震,看向長安的目光越發惡毒,怪不得說書的常道女人長的美通常都是紅顏禍水蛇蠍心腸,他不就正是栽在這樣的人手中嗎?

陳玉濤如今後悔的是,他連這一切的報復計劃都還沒有展開,竟然就要戛然而止?

那麼,這些年的苦心孤詣,步步為營又是為了什麼?

「啪」地一掌拍在右側的桌案之上,陳玉濤猛然抬起了目光,道道狠厲如刀,面上雖然還能強作鎮定,只他心中知道那里正在滴血啊!

「沈長安,算你狠!」

陳玉濤冷冷一哼,咬牙切齒地說道︰「別以為與我和離,你便能順利入了王家的門,再嫁之婦,今後的苦處有的你受!」

「這點倒是不勞你費心!」

長安淡淡抿了抿唇角,「到時拿了旨意我便會回陳府打點嫁妝,希望你能約束好自己家里的人,別平白鬧了笑話,丟了自己的臉面!」

「哼!」

陳玉濤重重一哼,衣袖一拂,轉身便走,只是臨到屏風處腳步微頓,鐵青的臉色閃過一絲不甘,驟然轉身,只听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問道︰「夫妻這麼多年,你對我真的從無半點愛戀?」

其實他對長安也生出了幾分喜歡,可不待這份薄弱的感情生根發芽,便被她從中生生給掐斷了。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再多的熱情與期待也經不起長久的冷漠與無視,只能說我們的緣分就此盡了!」

長安轉頭,目光有些淒迷,亦帶著一絲看透前塵過往的悵然,有風撩起頰邊一縷烏發,她雙臂不由地環在了胸口,裙裾微動如荷葉輕擺,帶出一種遺世而**的溫婉與清艷。

窗外一叢金桂在風中搖曳,酒下點點碎黃,如一場荼蘼的花雨。

花落了,也只能待明年再開。

陳玉濤心神微動,不由眯了眼靜靜看去,面對這樣的長安,他有幾分心動,亦有幾分不甘。

憑什麼從來都是別人決定他的命運,憑什麼?

即使他今天屈服了,那也不是他的本意,只恨權勢弄人,只恨他沒有達到常人無法企及的高位。

沈家、長安……他相信們終究沒完!

*搬嫁妝*

為了給長安請到這和離的旨意,安平長公主也算是煞費苦心,往宮里的禮數沒少送,皇上跟前更是賠盡了笑臉,除了是想為自己的家族爭上幾分,更是真心地憐惜長安。

陳玉濤這個人長公主也私下里查探了一番,雖說沒有大錯,但到底品行操守方面卻有欠缺。

別以為當事人瞞得密不透風就無人知曉,既然敢做了,自然會有蛛絲馬跡流露出來。

再說了,敏怡郡主又是那樣輕狂張揚的性子,私生活早便是混亂不堪,不過仗著自己是淳元親王之女罷了,而這淳元親王又是皇上的一母同胞,所以敏怡郡主雖然封號比公主低了那麼一截,但享受的卻是與公主同等的待遇,這天家的尊嚴不可侵犯,青陽侯家即使知曉也不好發作,只能吃了這啞巴虧。

這事在皇室之間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安平長公主只要一打听便能知曉,只是在皇室之間流傳的事,沒個定性,一般世勛官宦人家自然更不敢說道。

也幸好打听到了這事,才堅定了長公主為長安請旨的決心,這樣的男人私德有虧,再有才氣今後的發展也是有限。

按長公主的話說,這樣的男人,真是給他提鞋都不配!

當皇上得知此事時,也是略一思索便允了,天要下雨,夫妻要和離,這強扭的瓜也不甜,皇上當初就覺得這親事不太般配,若不是沈平一求再求,他也不會開這個口。

如今又听得長公主對長安的種種夸贊,倒是深覺可惜。

罷了,陳玉濤這種人廢了也就廢了,江山輩有人才出,也不差他這一個,恐怕像陳玉濤這種人也只能成為敏怡郡主的玩物,皇上也算是增只眼閉只眼,間接成全了自己的佷女。

郡主玩男人可以,但玩有婦之夫也太失了禮教,皇上也怕史官的彈劾之筆,這便大筆一揮允了這和離的文書。

再說國公府沒有了狀元女婿,氣勢到底要矮上一截,再則沈平也有意淡出朝堂,一門兩國公的榮耀只是一世而斬,也不會羨煞了旁人的眼,朝堂之上制衡很重要,一來一去唯求個平穩而已。

當長安手持著黑牛角軸並上好蠶絲制成的聖旨抵達陳府時,陳老夫人連臉皮也不由抖了抖,看著那聖旨背面的祥雲瑞鶴富麗堂皇,她腦海中一陳翻騰,似乎還猶記得當年聖旨賜婚時那綾錦黃綢兩端翻飛的銀色巨龍,同樣是聖旨,卻是一個賜婚,一個允離,難道真是造化弄人?

陳老夫人怔在當場,雖然她管著後宅一應事務,但如今突逢這變故,女兒陳玉清又被送往了京城外的慈雲庵,這件大事也沒個商量的人,這可真是急壞了她!

和離就和離吧,這聖旨咱也違抗不了,再說陳老夫人從前便不喜歡這個兒媳,如今長安自求去了那是皆大歡喜,可她愁的卻是這嫁妝也要一並給帶走了,那些個東西,她可舍不得!

若不是陳玉清當日的算計沒有奏效,想來也不會有今天,可憐女兒還被她大哥給罰去了慈雲庵,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陳老夫人只在心中捶胸頓足,面上卻是一派僵硬,站在長安身後的紫雲倒看不過去了,忍不住出聲提醒道︰「老夫人,小姐的嫁妝當年可是被您親自給鎖在主院的庫房里,如今咱們小姐來要回去,那可是天經地義的,您老若是有什麼麻煩就說一聲,興許咱們還能幫到您幾分。」

長安掃了一眼紫雲不由抿唇一笑,這丫頭話語間頗有些揚眉吐氣的意味,平日里她們可看慣了陳老夫人趾高氣揚的模樣,沒想到今日還有被紫雲這丫頭嗆得說不出話的時候。

長安記得當年入了陳家的門後,為了討陳老夫人的歡心,她只留下了自己用得著的一應物品,其他的都交給了陳老夫人代為保管,據說是鎖在了主院的庫房里,但到了如今還是否完好如初,也只有等驗過後才知道。

一百二十八抬的價值,雖然也有她大伯母謝氏的拼湊之嫌,但到底實打實地值十萬兩,她嫁來陳家三年不到,就算除卻那些損耗品,至少也留得大半吧,若是連這個數都達不到,她倒真要問問陳老夫人這庫房是怎麼給看管的。

「這事……這事還是等玉濤回府後咱們商量了再說。」

陳老夫人瞪了一眼紫雲,卻又不好再對她發狠話,長安都不是陳家人了,更何況這紫雲向來嘴刁,真與她杠上了,失的可是她自己的臉面。

「陳大人向來明白事理,想來也不會做出這等侵吞前妻嫁妝之事,平白地污了自己的聲名。」

長安抿唇一笑,淡淡地道︰「老夫人向來心細,即使要歸還長安的嫁妝,想必也要著時間清點一番,正好我苑里的一些東西也要收拾妥當,我便多等一會兒,想必最遲申時末也能點算妥當了,沈府的人就在外院侯著,老夫人若清點妥當了便使人來苑里喚我一聲。」

「那是……自然。」

陳老夫人硬擠出的笑容卻比哭還難看,待長安主僕一走便使了家中下人去找陳玉濤了,長安的嫁妝雖然大部分都在庫房里鎖著,但還是被她用去了些,那些空缺可要怎麼辦,她還得等兒子給她出個主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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