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一聲輕喝。
幻影的頭顱突然如同西瓜一樣由內而外地爆裂開來,紅的白的灑落一地。在同一時間,一個蝙蝠狀的元核沖破血肉而出,嗖地一聲射向了天際。
「昊兒……」
「是,師尊。」
諸葛昊驀然化作一道流光,追了上去。
李雲看向葉楓,笑道︰「小兄弟,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尾字剛落,李雲目光一凜,整個人氣勢大盛。他雙拳緩緩握起,周身縈繞著炙熱的光芒,豪然道︰「來吧,讓我的熾拳,試一試後輩的鋒芒。」
「李前輩,得罪了!」
葉楓踏前一步,雙拳在胸前一撞,拳面藍、金兩色光芒交織,爆發出奪目的光彩。
嗖、嗖!
兩個人同時動了。
不見人,只見道道殘影,以及巨大能量交錯迸發的轟鳴。
一個呼吸,相互撞擊三百六十回合,火、金、水三系能量在天空綻放出美輪美奐的煙花。
二人身體周圍能量激蕩,在空氣中掀起沖天波濤,剛剛修建好的宮殿早在葉楓轟擊幻影時,便化成了廢墟。此刻,殘磚斷瓦更是被卷在狂風之中,彼此撞擊,轟轟作響,化作漫天齏粉。
數千丈外,蒙紗女子等人面色慘白。
竹竿男駭然道︰「離恨天內,有什麼人能與南離尊者戰成平手?」
「據我所知,沒有……」蒙紗女子喃喃說著,瞳孔驟然一縮,「不是平手。」
話音未落,但听一聲巨大的轟鳴,數千丈外的天空之中,道道藍光綻放開來,霸道無比的能量波沖擊而過,將蒙紗女子等人拋飛開去。
蒙紗女子等人連續砸碎數十房屋,才勉強停了下來。
他們掩住胸口,強壓下翻涌的鮮血,再看向王宮廢墟處,只見天空之中,一個人落了下來。
這個人,不是葉楓。
天空之中,李雲無力落下,在下落的過程中,他扭頭看向天邊,唇角突然蕩起一抹笑意,喃喃道︰「今天的晚霞,好美。」
!
下一瞬,他落進了廢墟之中,揚起一片塵埃。
葉楓背負雙手,緩緩落下,道︰「李前輩,得罪了。」
李雲慢慢睜開眼楮,一臉惋惜,嘆道︰「我還是沒死。」
葉楓道︰「李前輩何苦一心求死。」
李雲坐起身形,拍去身上的塵土,哀然道︰「假如生比死更加煎熬,死亡便是一種解月兌了。我鵲起滄虹,一生只求王者巔峰,死在我熾拳之下的強者,不計其數。後來,我被封印在幻滅塔中,反思一生,赫然驚醒,原來,在寂寞時,我心中的所想、所念,並非無敵強者,而是……一抹藍青色的裙擺。那個一直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的女子,我卻從來沒有想過去珍惜。我幾次因為沉迷修煉,趕她離開,幾次令她傷心欲絕,如今懊悔一生,卻追悔莫及。此生,若讓我能再見她一面,讓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願意。」
葉楓一嘆。
男歡女愛,悲苦離合,這世上最令人刻骨銘心的,便是男女之愛。
看著面帶哀傷的李雲,葉楓腦中電光一閃,問︰「李前輩,那溫雅的女子,是否叫做蘭月欣。」
李雲愕然抬頭︰「你怎麼知道?」
「李前輩,她已經原諒你了。」葉楓輕聲道,「幻滅塔前,豎著一塊斑駁的石碑,上面刻著這樣的一段文字︰君若不離,妾便不棄,妾生,為君生,妾死,為君死。碑文下,兩個名字,一個是你,一個,是蘭月欣。我想,碑下應該葬著蘭月欣前輩的骸骨吧。她……她是想和你死在一起啊!」
「蘭兒,蘭兒……」李雲目光呆滯,喃喃自語,突然仰天嚎哭,「蘭兒——」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男人悲愴的痛哭與決堤的淚水,將他內心的思念與懊悔釋放得淋灕盡致。葉楓默默地看著他,感受著男人的悲愴,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這男人的嚎哭。
風起雲揚,漫天沙塵,葉楓心中傷感,突然間,臉上多了一絲清涼。
攤開手掌,一片潔白美麗的雪花落在掌心。
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在男人的痛哭聲中,飄然而落。
葉楓坐到李雲對面,取出酒壇,猛灌了一口,而後看向李雲,道︰「喝酒嗎?」
李雲怔怔地接過葉楓遞過來的酒壇,昂首灌下一口,猛烈地咳嗽起來。
葉楓道︰「滄虹大陸的酒,這是最後一壇了。」
李雲看著葉楓︰「小兄弟,你可有後悔的事?」
葉楓拿回酒壇,灌下一口,道︰「這個世界上,又有誰的人生是完美的呢?我們的腳步太匆忙,難免錯過美麗的風景。我的心中……也有想念啊。」
說完,將酒壇往李雲面前一遞。
李雲沉默地接過酒壇,沉默地喝著。
葉楓道︰「李前輩,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與幻影、音魔這樣的人為伍?」
李雲放下酒壇,道︰「如果我真心與他們為伍,便不會見幻影被你擊殺,卻不出手相救了。這些人的品行為人不齒,與他們共事,簡直是煎熬。但是,我沒有選擇。」
「為什麼?」
李雲抬頭迎上漫天雪花,道︰「我必須幫助那個人找到創世神王冠。創世神王冠有穿越時空的能力,那個人答應我,只要找到創世神王冠,就開啟一道時空之門,讓我回到屬于我的時代——我和蘭兒的時代。」
「你被騙了,這不可能!」葉楓立刻十分肯定地說道。
李雲愕然看向葉楓,問︰「為什麼?」
葉楓道︰「這是一個悖論,所謂悖論,便是前後矛盾。試想一下,假如你回到了蘭月欣前輩的時代,定然會與蘭月欣前輩廝守一生,如此一來,便不會有後來的被封于幻滅塔下,自然也不會有飛升至浮羅界一事。假如你從未在浮羅界出現過,那麼,誰幫那個人尋找創世神王冠,那個人又會幫誰開啟所謂的時空之門?歷史是客觀存在的,已經發生過的事不會改變,我曾翻閱古籍,得到過一些有關創世神王冠的信息,那創世神王冠能夠開啟的,僅是空間之門,而不是時間之門。」
「這麼說……」李雲目光黯淡下來,「我永遠都無法再見到蘭兒了?」
擊碎一個人的希望與夢想是非常殘酷無情的,但葉楓不得不告訴他︰「是的。」
「葉楓,你很殘忍。」李雲一聲苦笑,「我早知道再見蘭兒的希望十分渺茫,也曾想過那個人很有可能在欺騙我,但我就是不願意承認。現在,我終于連最後一點活下去的理由都沒有了。」
「不!」葉楓搖了搖頭,「真正殘忍的人,是你!你身上背負著蘭月欣前輩的愛與希望,她不求回報地愛著你,定然非常希望你能沒有憂愁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可你呢,卻只一心求死。蘭月欣前輩生前,你辜負了他,難道在她死後,你還要辜負她嗎?」
李雲一怔。
葉楓道︰「喝了這壇酒,好好想一想,我在天鏡閣等你。」
說完,足尖一點,披著風雪,落到破焰頭上,破焰低吼一聲,龐大的身軀沖天而起,消失在了漸深的夜色之中。
李雲呆呆地看著面前的酒壇,喃喃說道︰「蘭兒,你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嗎?真的……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嗎?」
他昂面看向飄雪的天空,兩行濁淚滑落,隨即,他擎起酒壇,將大半壇烈酒一飲而盡。
「師尊。」這時,諸葛昊兩指間捻著幻影的元核,回到了李雲的身邊。
李雲起身一帶衣袂,寬大的衣角在風中獵獵一響︰「走,昊兒,我們離開這里。」
諸葛昊愕然︰「師尊,我們去哪兒?」
李雲看向遠方,若有所思地說道︰「去我們該去的地方。」
師徒二人踏著風雪,緩步離開曜月府。藏身在暗處的蒙紗女子等人面面相覷,鐵面道︰「曲姐,幻影被殺,南離尊者離開,整個曜月府只剩下我們四個人了。你一直是我們幾個人的首領,你覺得,就憑咱們四,能找到創世神王冠嗎?」
曲女目光一狠,道︰「找得到得找,找不到也得找,距離下一次發放藥丸,已不足半年時間,到時候要是還沒有進展,咱們全得死。你們抓緊時間催促各仙府尋找創世神王冠,我去約定之地給主人留口信。」
說完,身形一動,消失在了漫天飛雪之中。
鐵面看向侏儒與竹竿男,道︰「愣著干嘛,還不快去催促各仙府啊!實在不行,殺雞儆猴,讓所有仙府看看咱們的手段。」
「呸!」侏儒啐了一口,「咱們都是主人的狗,在別人面前逞什麼威風。竹竿,走,喝酒吃肉去,喝死了撐死了,半年後就感覺不到痛苦了。」
說完,向曜月深處走去。
竹竿男瞥了鐵面一眼,有樣學樣,也呸了一口,隨後搖晃著身子跟了上去。
鐵面男目光陰沉凶狠,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低聲罵道︰「兩個兔崽子,改天稟明主人,讓主人一刀一個,把你們全給剮了。」
他邊罵邊走,不多時,也消失在了風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