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057 有點喜歡

作者 ︰ 亂鴉

今夜之宴的主角是軒轅雲染和建帝的那些兒子們,無邪的身份雖特殊,可在眾人眼里,充其量不過是個王爺世子,今晚要發生什麼事,著實與她半點關系也沒有,在這宴席之上,她倒是和那些赴宴的大小官員一樣,做個陪襯罷了,就像戲文里總需有些跑龍套的,她就是其中之一。

今夜軒轅雲染依舊是一身的明艷動人,言笑晏晏,與皇後拉著手親昵地說笑著,時而面色緋紅,露出小女兒的嬌態,時而又眸光燦爛,爽朗地笑了起來。

無邪托著下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那一身紅衣的明眸少女,不禁想著,這樣率性如火的女子,怎麼偏就愛上了秦燕歸那樣無情無趣的人呢?睡榻之旁臥著一只再優雅的獅子,但那到底也是一只獅子,迷戀于他的優雅,卻不知他的危險,一不小心便是要萬劫不復的,輸得一塌糊涂,值得嗎?用大好的青春年華與終身幸福,去賭一個得不到看不透模不清的人。

聰明的女子,是絕對不會嘗試著去愛上秦燕歸這樣的人的,那只會自找苦吃。

「雲染很漂亮?」

一聲低笑在無邪身側響起,無邪收回托著下巴的手,來到她身側的正是秦川,此刻正十分自如地坐在了無邪身側,唇畔含著似笑非笑,大概是調笑于無邪方才落在軒轅雲染身上那太過專注的目光。

她方才看著軒轅雲染的目光卻是帶了些羨艷的,這樣的神采,出現在她純真粉女敕卻也開始褪去了些稚女敕,初初有了些少年的俊俏面龐上,倒真的有些像在凝望著心中思慕的女子一般,也怪不得秦川會突然這麼問了。

無邪倒是臉不紅氣不臊,並不覺得這是什麼令人尷尬的事,她從善如流地答道︰「是很漂亮,若是我再長大些,說不定會求皇兄將這樣的美人賜給我當妻子。」

秦川的鳳眸實在是完美,任誰落入了那樣一雙眼楮,都不禁隱隱有了醉意,他含笑著看著無邪,就像明明知道一個孩子在他面前睜眼說瞎話,卻也不去揭穿她一般︰「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不過有時候,流連美色,倒是一件不錯的外衣,英雄穿著,想來不會難看。」

秦川隨口的一句話令無邪心下一怔,他看著她的笑意便更深起來,無邪皺了皺眉,再無剛才的漫不經心,秦川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讓人喜歡不起來,這狐狸好生狡猾,無邪不敢小覷了他。

而秦川卻好似因為看到了她這樣的反應而有些高興,就像狡猾的狐狸見獵物上鉤得逞了一般。

頓了頓,無邪卻仍繃回了臉,終于一本正經地說道︰「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娶個公主也不好,公主架子高,往後必不好再納妾,要在一棵樹上吊死了。若皇佷願意,這樣的美人,倒是適合你,做你的太子妃也不錯,有如此美人,一個足矣,吊死也不足惜。」

這死字,從無邪嘴里說出來,卻像是在恭賀他一般。

秦川笑了笑︰「倒也不錯。」

無邪皺了眉,不願意再理他。

的確,無邪越是長大一分,危險也就更近了一分,這頑劣世子,也當不長久,建帝又不是傻子,總會緩過勁來的。建帝若是不希望她活著,自然有一百個方法教她消失。她如今年紀尚小,自然還可以隔段時間便鬧出些荒唐之事應付應付,可這裝瘋賣傻,是裝不長久的,秦川明顯是來嘲笑她的,裝不了傻,不如過兩年便裝作流連美色,胸無大志,說不定還能再蒙混幾年。若她真的有本事,再過幾年,羽翼便也豐滿了,倒時候就真不必再裝傻賣痴。

秦川滿含深意地看著無邪,忽然笑道,轉移了話題u︰「你為何就如此信任老三,信他能做你的保護傘?」

無邪模不清這秦川是何意思?莫不是來拉攏自己的?可她除了一個皇室正統,以後可以成為借口起兵匡復皇權正脈,扶持她當個傀儡小皇帝之外,還有什麼利用價值的?這天底下任何一個人來拉攏她,她都並不奇怪,唯獨秦川如此,讓她模不清頭腦,他是太子,建帝一死,他便是名正言順的皇位大統繼任者,若她是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和建帝一樣,斬草除根,讓那所謂的皇室正統徹底消失于這世界上便是了,這又是何必?

她也很清楚自己在秦燕歸心目中的意義,若他想要的是皇位,那她在他眼中,不過是一顆可以利用的棋子,他自然會保這顆棋子的平安,可卻未必不會在最後舍棄了她。這也是為什麼,無邪從未對秦燕歸放下防備的原因,父王說過,可信他,但不能盡信,或許,正是如此。

無邪抿了抿嘴唇︰「皇兄讓他教導我,我有什麼辦法?我的名聲差,連沈老太傅都不願意教我了,也只有宣王肯教我了,否則日後我真的成了草包,連字都不識一個怎麼辦?到了黃泉下見了我父王,他一定會打死我的。哦,對了……那時候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這孩子……什麼時候都不忘做戲做足了全套,一點也不肯松口。

秦川失笑,神情卻是少有的認真,甚至含了些無邪看不大懂的東西︰「你到底還是信他多過于信我一些,這是為什麼呢?他待你好,或許是因為你待他還有用,可我待你好,那必是真心實意的,你于我,哪來的利用價值?無邪,你還小,往後的日子還很長,何必一條路走到黑?」

他這意思是,只有他這里才是光明大道,要她棄暗投明?

「咳咳咳……」無邪本低頭喝酒,听了秦川的話,忽然胸口一漲,被嗆了一口,憋紅了小臉,有些惱怒地瞪著秦川,不知道他今天唱的是哪出,竟連話都說得這麼直白了,她可不記得自己與他有這樣熟?

見無邪咳得面頰緋紅,秦川抬了抬唇,伸出手輕輕地拍著無邪的背,替她順氣,嘴里卻依舊含了些引誘的意味,對無邪,真真是循循善誘︰「老三到底許了你一些什麼?不如說來听听?他能給你的,不見得我給不了你,他不能給你的東西,或許也只有我能給你。」

無邪不答,仍舊低低咳嗽著,秦川眯了眯眼楮,輕嘆了口氣︰「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我素來知道以心易心的道理,欲要讓你以真性情待我,我必不能如待他人一般虛與委蛇地待你。若你存了野心,只要野心不至于大到要做這卞國的皇帝,我總還能滿足你的,我只是憐惜你,過得未免太辛苦了些……」

如此看來,秦川的確算是挺有誠意的了,光是近兩次的接觸,秦川在她面前便少有偽裝與掩飾的時候,也或許……他就是料定了她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又怎麼樣?只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秦川是卞國賢才兼備的太子不就好了,沒有人會在意這太子是否其實是個滿肚子狡猾算計的老狐狸。

無邪怔怔地睜大了眼楮,秦川也知今日這一番對話的信息量太大了,總得給她時間考量,便也不再強求,他笑了笑,拍了拍無邪的腦袋,站起身來,語氣溫柔︰「傻孩子,你還小,就是信不過我,也無需表現得太明顯,往後我與老三,無論誰成誰敗,你的性命總是有人替你保住的,多一個靠山,總比少一座靠山好。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秦川這話里有話,秦燕歸要保她性命,肯定是因為他還需要借著她做個傀儡小皇帝呢,當然舍不得她死。但他秦川若要保她性命,那必然是真心實意要保她性命的,否則他若想要她的性命,只需與建帝一般待她便是了。

秦川抬眸看了眼不遠處正朝這走來的秦滄,挑唇笑了,收回落在無邪腦袋上的手,若無其事地抬步悠然離去,一路上,也時不時與人閑談幾句打個招呼。

看著他離去,無邪模了模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楮,她怎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炙手可熱?

「大哥與你在聊什麼?」秦滄一來,便見到秦川走了,不禁有些納悶。

無邪不動聲色地抿了嘴角淡淡一笑,小臉沉靜,好像剛才一句話也沒听進去一般,神情平靜從容得很︰「也沒說什麼。」

見無邪這麼說了,秦滄也並未多想,只將自己專門為無邪拎來的兩小壇酒給放了下來,一在無邪身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咧嘴笑道︰「小無邪,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

無邪挑了挑眉,表示不解,秦滄氣惱地瞪了這個不解風情的小鬼一眼,怎麼一點意思也沒有,好歹也猜一猜啊,無邪不買他的帳,秦滄也沒辦法,只好自己揭曉答案︰「這是我尋了好久才尋到的美酒,喝著好喝,但它是用梅子釀的,一點也不上頭。」秦滄面上得意洋洋,他自詡對小無邪可是掏心掏費了,上一回本想練一練這小子的酒量,給她灌了軍中的烈酒,可沒想到,小無邪的酒量是真的不行,竟然一連就醉了好些天,秦滄為此還挨了他三哥的一頓訓,教導無邪,無論是何事,都講究一個循序漸進,如今秦滄頓悟了,明白一切要從基礎開始,喝酒也是,便從酒性最低的果酒開始喝吧。

無邪十分配合地點了點頭,秦滄只知道無邪酒量太差,三兩杯就能倒地,卻不知她這不過是受了這身子所累,可無論如何,她向來時刻保持著自己的清醒覺警,但無邪思來想去,還是並未戳破了這一層誤會,若是秦滄知道了自己那日思過嶺醉酒後的胡言亂語全一字不落地听入了無邪的耳中,只怕是要羞愧得再也笑不起來了。

「宣王未來?」秦滄正談這果酒的好處,無邪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忽然將秦滄的話打斷了。

秦滄一愣,神情忽然有些古怪了起來︰「三哥……三哥今日身子不適,向父皇請了安便走了,怕是回了長安宮歇息?」

無邪頓了頓,眸光微凝,垂下小臉來︰「可今日,不是為了北齊與卞國的聯姻才有了這晚宴嗎?」

這聯姻的主角之一都不在了,晚宴可要如何進行下去?

「三哥他……」

秦滄的眼神有些閃爍不定,未待他說完,那宴席上一身端莊華貴的鳳袍的皇後便已開口,直入了今夜這宴席真正的主題︰「皇上,雲染丫頭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模樣好,性情也好,從前皇上您總說,雲染若是咱們的女兒,那該多好,依臣妾看,這兒媳也算半個女兒,也好成了皇上您與臣妾多年的心願。」

無邪心中冷笑,這一帝一後,倒是多年的默契不減,昔日建帝假借皇後之手,給尚在襁褓中的她下毒,可謂是天衣無縫。果然,建帝一听,便朗聲笑了︰「皇後所言極是,但皇後不知,此事雲染丫頭倒是先行像朕提起過了,朕早與北齊軒轅皇帝有諾,必是要將雲染嫁給我們秦家的,但這事,也需孩子們的情願,強迫不得。」

皇後听罷,拉著軒轅雲染的手,親昵地問道︰「這麼說,雲染是早已心有所屬了?」

軒轅雲染面頰一紅,縱是再爽朗率性,但也畢竟是女兒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起她的婚事,不免還是害臊了些︰「皇後娘娘,您……」

建帝拍案大笑,搖了搖頭︰「雲染丫頭,你盡管說,朕為你做主。」

「是!」軒轅雲染提起裙擺走下了台階,十分鄭重地在建帝與皇後面前行了國禮跪下︰「雲染心中要嫁的人,自小就定了,今日雲染便是來求皇上和皇後娘娘,將雲染嫁給他!」

北齊的女子果然爽朗直率,建帝滿眼嘉許,當場許諾,讓軒轅雲染但說無妨,軒轅雲染開口,自信而又勇敢地說道︰「雲染要嫁給……」

整個宮宴頓時寂靜了下來,盡管所有人都對今晚要發生什麼心知肚明,可真正到了這節骨眼上,竟也不禁屏息凝神,將注意力全放在了那正跪立于帝後面前的傾城傾國的少女身上。

無邪杯中有酒,可卻也忽然忘了喝,她的神情微滯,恍惚之間,只覺得這時間似乎也放慢了下來,每一分每一秒走得都十分漫長……

「雲染要嫁給太子哥哥!」

轟!

似乎與人們預想中的有些不一樣,宴席之上突然炸開了一陣嘩然與私語,卞國上下無人不知,這雲染公主可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物,喜歡誰便是喜歡誰,從來不扭捏作態,人們甚至還知曉,這雲染公主曾信誓旦旦地說,要向建帝請旨嫁給宣王秦燕歸,可這怎麼就幾日的功夫,就突然變了心不成?竟然是請旨要嫁給太子秦川……

無邪也有些意外,執杯子的手一抖,灑出了好些在手上,可那一瞬間,她說不清自己心底的情緒是怎麼回事,有疑惑,有驚訝,卻也有一瞬間的,松了口氣?

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掃向這宴席之下,唯一一個對此表示並不驚訝的人。果然,秦川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儒雅,唯那雙鳳眸,深邃得讓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一時之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自然是不少,可他卻能旁若無人,依舊溫潤淡笑,那看著軒轅雲染的目光,亦是十分溫柔,讓人心中不禁打消了幾分疑慮,或許太子與雲染公主之間,早有了情誼?

似乎是察覺到了無邪的目光,他似笑非笑地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無邪怔了怔,立即蹙眉,別過了腦袋,不再去看秦川的臉。

秦滄似乎也並不驚訝軒轅雲染會突然改口要嫁給太子秦川,只是他的神情古怪,看著那一身紅衣俏麗無比的少女的目光,亦變得古怪起來,不似先前那樣的仇視與不屑,似乎還含了些同情與憐憫?

無邪壓抑下心中那一陣又一陣的困惑,這宴席之上再發生了什麼,她已不再關心,想來也不過是建帝許諾了軒轅雲染,同意下旨將軒轅雲染賜婚給太子,做秦川的太子妃罷了。

一口飲盡了秦滄剛給她倒上的那杯果酒,無邪霍然起身,秦滄不解,拉住了無邪的手,疑惑道︰「小無邪?」

無邪愣了愣,敷衍道︰「這酒有些上頭,我要去散一散酒氣。」

秦滄也愣住了,沒道理啊,這果酒無邪才喝了一杯就要上頭了?莫不是他被人忽悠了不成?賣酒的人可以親口告訴他的,這酒就是喝上十壇二十壇也不會醉人。

就在秦滄疑惑的片刻之間,無邪早已沒了身影,不知是去了哪。

離開了宴席的無邪去的自然是長安宮的方向,因入了冬,那片寒梅林,果然成了一片香雪海,還未靠近,就已聞到了一陣極其淡雅的梅香。

這里的宮人很少,因為長安宮本就很僻靜,無邪其實心里有些恍惚的,她也不大明白,自己為何尋來了這里,她到底要問他什麼?

未至長安宮,無邪便忽然見到了那重重梅影中,因夜風肆虐而有些紛飛的衣袂,似乎是早就知道了她會來,秦燕歸似笑非笑地跳了唇,如深潭靜月般深邃惑人的眼靜靜地看著她,就像一只優雅的獅子,這樣的目光,忽然讓無邪想起了當年在皇宮中第一次見到他時所看到的眼神,即使是在微笑,亦只讓人覺得莫測冷冽,她像是早就被他看中的獵物一般。

無邪腳下一滯,心中仿佛忽然漏跳了一拍,但很快她便鎮定了下來,一如既往沉靜而又從容地朝他走了過去。

秦燕歸低下頭來看她,見她不過幾日的光景,竟然又瘦了一圈,光長個頭並不長肉,也並不是什麼好事,愣了愣,他忽而淡笑︰「這樣也好,看來你也有了不少長進。」

利劍掌握在自己手中總是好的,這孩子太沒有安全感了,與其倚賴他的庇佑,倒不如令自己強大起來,她倒是想得通透。

「為什麼?」無邪忍不住低低地問了聲,眼神困惑︰「雲染公主忽然請旨要嫁給太子了。」果然,秦燕歸似乎早有所知,無邪的話一點也沒有引起他面上過多的情緒變動,他眼底平靜,是不以為然,只好似听說了一個自己並不大關心的消息,漫不經心地回了句︰「是嗎。」

無邪皺了皺眉,仰起頭來看向秦燕歸︰「你不喜歡她?」

秦燕歸似嘲非嘲地輕笑了一聲,提醒她︰「無邪,請旨的不是我。」

軒轅雲染請旨要嫁給誰,是她的事,和他喜不喜歡她又有何關系?

無邪並不傻,秦燕歸將她看做孩子一般敷衍,可她畢竟……並不是一個孩子……

「若不是你不喜歡她,她又怎麼可能突然請旨嫁的是太子,她先前分明是想要嫁給你的。」像軒轅雲染那樣驕傲的人,若不是秦燕歸絕了她的念想,她又怎麼可能輕言放棄,突然變了主意要嫁秦川,這里面想必大多是報復的成分吧。

可軒轅雲染到底是個單純的女孩,她這是報復誰呢?秦燕歸對此絲毫不以為然,他又怎麼會放在心上呢。

大概也有些意外,無邪有時候竟聰明得緊,秦燕歸淡淡說道︰「那便算是吧。」

「你為何……不在宴上?」

秦燕歸嗤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無邪時而聰明,時而卻又笨了些︰「我若在,雲染見了我,心情豈不是會更糟些?」

他倒是還有自知之明……

無邪被噎了一下,卻也不覺得此刻秦燕歸的嘲諷能讓自己再難堪一些。

「你為何……忽然變了主意……雲染公主喜歡你,一心想要嫁給你,若她向皇兄請旨要嫁給你,皇兄定不會有任何意見,雲染公主雖是一介女流,可她是北齊皇帝軒轅玨的長女,听說亦是他最疼愛的女兒。軒轅玨這時候將雲染公主送來,一來是想以此表誠意,打消皇兄的疑慮,可也或許,他是想另覓新君?比起皇兄來說,扶持一個需要依靠他的支持而登上皇位的皇帝,不是更符合北齊的利益嗎?」無邪的聲音里隱隱有了一絲異樣的期盼,好似在期待著秦燕歸能夠以什麼理由否決自己的說法,然後她能從秦燕歸的回復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忽然變了主意,其中是否有那麼一些原因是因為她……

無邪的腦袋埋得有些低,這一番話,卻比秦燕歸的奚落要難堪一些,就好像一個孩子明明想要得到一樣東西,而對方真的如願以償地給了自己,可她還要追問對方這東西這樣好,你為什麼不要一般……

如願以償?

無邪愣了一下,如願以償……她怎會用上這個詞,難道這便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是……她關心的只是娶一個人所帶來的局勢上的利弊啊,因為她還需仰仗秦燕歸的庇佑,她父王臨終時只告訴她唯有秦燕歸可以依靠啊,如今的她可不就是與秦燕歸處于同一條船上的人?就是因為這樣,秦燕歸的處境越佔優勢,她才越安全啊,否則她又何必關心這些呢?

她縮關心的,就如同秦燕歸一樣,娶或者不娶,這本就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只是對他有否利處罷了……

「娶她沒有好處,我為何要娶。」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不是無邪想要的答案,無邪抬起頭來,眼底波光流動,有些驚訝︰「可你明明說……」

「明明說了,多一個雲染也無妨?」秦燕歸笑了笑,接過了無邪的話,這一笑之下,衣冠勝雪,深不可測。

娶了軒轅雲染,並不是什麼壞處,他既不怕建帝猜忌,也不怕朝堂變化,就算娶了軒轅雲染,讓建帝忌憚,可他卻能贏得北齊這股勢力,即便建帝要疑他,可這從頭到尾,卻沒有一樣東西是他自己開口要來的,若是唯一利用了的,恐怕也只有那個小丫頭的一廂情願罷了。

可如今,他卻把軒轅雲染這樣舉足輕重的棋子送給了太子秦川。

「為什麼?」無邪想不明白,既然秦燕歸明明都那樣說了,沒理由會將軒轅雲染,將北齊拱手讓給秦川。

「是啊,為什麼呢?」他的語調淡淡地,重復了她的話,卻好像有人在用嘲諷的語氣對她說「你不是知道答案嗎」一般。

無邪面頰忽然微紅,秦燕歸卻好似沒有看到一般,更加雪上加霜地向她靠近了一步,無邪愣了愣,想退,秦燕歸的手卻已落在她的面頰上︰「無邪,你對我的事,為何如此關心了。」

無邪渾身一顫,只覺得那手心似乎躥出了電流一般,讓她渾身不能自主起來,大腦也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那指尖泛著涼意,可卻仍比在冷風中吹得有些凍僵了的無邪的小臉溫暖,無邪被他問得一怔,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她也很想像秦燕歸那樣把問題丟回去,可她的氣勢不如秦燕歸,反倒顯得東施效顰了,便也只能放棄了。

秦燕歸霍然收回了手,嘴角已經緩緩地向上浮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白衣勝雪,眉目仿佛瞬間忽然柔和了下來,就連那嘴角慣有的輕嘲笑意,竟也突然讓人覺得多了一層平日里不曾有的含義,就好似,曖昧……

看著這孩子錯愕的眼神,秦燕歸忽然也有些怔忡了,無邪好似被點了穴一般呆呆地仰著腦袋瞪著他,秦燕歸低下頭來,靜靜地凝視著她,那眉間,卻似含著沉思之色,有些意外的茫然和遲疑。

從來果敢冷靜甚至算得上冷酷決絕的秦燕歸,少有這樣的神情。

半晌,秦燕歸才似在征詢她的意見一般,詢問道︰「看起來,你或許有一點喜歡我了?」

無邪驚訝地睜大了眼楮,失控了︰「我是男孩!」

這樣大聲……有些像做賊心虛……

秦燕歸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忽然低聲笑了,那笑容深不可測,有些蔑視她義正言辭的反駁,他揮了揮手︰「你我都失蹤了,才是給父皇機會惹來猜忌。」

無邪頓了一下,瞬間一盆涼水澆下,恢復了些理智。秦燕歸這話,看起來是在好心提醒她,他當然不怕建帝的猜忌,這時候,建帝唯一會懷疑的,便是她秦無邪是否是用這幅皮囊騙了他的安心,實則心有溝壑,日日裝瘋賣傻故作小兒姿態?

「回去吧。」秦燕歸又不濃不淡地提醒了一句。

此刻無邪自然不會自尋苦惱繼續留在這容他嘲笑,她一聲招呼也不與秦燕歸打,調了頭就走,那腳步飛快,卻好像一刻也不想停留一般,逃也似的。

直到無邪走得有些遠了,秦燕歸面上的那似有若無的捉弄之意才漸漸地淡了下去,那雙眼眸幽深似海,讓人看了就會不由自主的心顫,那從骨子里便透露出來的孤高料峭,會讓人半點都不敢心生向往,半點都不敢靠近。

好像真的陷入了沉思,他維持著那個姿勢,久久不曾動過,只靜靜的,涼涼的,深深的,沉沉的,看著遠處那越來越小的身影。

梅梢一顫,堆積在寒梅上面的白雪簌簌落了下來,那不懷好意的低笑聲似在故意與秦燕歸唱著反調︰「瞧把那小女圭女圭嚇的。」

秦燕歸緩緩挑唇,收回了早已經放得極為幽深的眸光。

那出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的神秘人,正是當日險些被無邪撞破了的,于思過嶺上曾與秦燕歸對弈一番的老者,他性情古怪,來去無蹤,身份不詳,只好管閑事,又似唯恐天下不亂,和秦燕歸算不上朋友,卻經常尋上門來找他麻煩,或動手,或對弈,或只是無關緊要地說兩句風涼話。

秦燕歸不答,那眸光漸漸地斂了下去,依舊讓人捉模不透︰「這是皇宮。」

老者嗤笑了一聲,頗為不屑︰「皇宮算什麼,你們老秦家世世代代的祖墳我都挖過,還怕你們這些小女圭女圭不曾?」

秦燕歸轉身離去,那老者見他不理自己,又連忙追了上來,只是不肯落地,只在那梅梢上疾風掠來,悠悠閑閑地說道︰「秦燕歸啊秦燕歸,你這樣無情無義陰險狡詐的惡鬼,該不會真的看上了那樣一個乳臭未干的女乃女圭女圭吧?」

秦燕歸失笑︰「‘她’還是個孩子。」

……

那日宮宴之後,便是太子大婚。

此乃卞國與北齊兩國的聯姻,又是太子冊立正妃這樣的大事,太子妃非同小可,日後便是卞國的皇後,太子的大婚,自然是要盛況空前的,遠在北齊的軒轅玨,許了三座城池做嫁妝,可見出手之大方。

太子爺大婚,奴才們自然不敢馬虎,他們格外細心,生怕出半點差錯,一個個忙得四腳朝天卻又有條不紊地端著盤點捧著喜燭紛紛朝東宮而去,放眼望去,整個皇宮大小宮殿都披掛上紅錦喜帕,熙熙攘攘的官員捧著厚禮前來道賀。北齊皇帝軒轅玨雖未能親自送女兒出嫁,卻也備上了厚禮,派了使臣,做足了對軒轅雲染的重視。

相比將軒轅雲染這樣的好棋子交給自己都看不穿猜不透的兒子秦燕歸,建帝自然更加樂意將她指給太子為太子妃,這天底下誰都有可能篡位,可唯獨秦川沒有篡位的必要,相比其他幾個兒子,建帝不得不更信任秦川一些。

無邪卻有些興致缺缺了,一來,近日卞國的宮宴未免也太頻繁了些,先是賀新年大擺筵席,再是為北齊公主軒轅雲染接風擺宴,如今又是太子大婚舉國同慶,她這龍套子,可跑得太勤快了些。二來,若是秦燕歸大婚,或許她的興致會更濃烈一些,看一看像秦燕歸那樣的人,穿上喜袍含情脈脈起來,會是什麼樣子,反之秦川大婚,無邪便並不覺得有何驚喜了,秦川那樣慣作風度翩翩的人,著了喜袍,自然亦是風采軒然,他又是那樣會做戲的人,再表現得情深似海一些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況皇佷大婚,她這個做小皇叔的,自然是要送上賀禮的。

好在她的名聲一向不好,缺了她這一份禮反而正常,若是她正兒八經地懂起禮數來,倒顯得奇怪,況且秦容與秦川的關系最是密切,秦川大婚,這東宮難免要見到秦容的影子,無邪今日是真的沒有興致再唱一出戲供人觀賞,見了秦容,不免又要廢心打上一架。

加之秦川那日的話……

無邪心中一動,嘴上苦笑,更加不想去那東宮湊熱鬧了。

今日的秦川在眾人的擁簇下被大臣們頻頻灌酒,不過他酒量極好,自始至終都沒有失了他賢太子的半點風度,看來想要當老狐狸,還得有好酒量才行。

這一回秦燕歸倒是給秦川面子,不僅奉上了一份厚禮,甚至也飲了不少酒,秦滄秦容等幾位皇子自然也不能幸免,這東宮大喜之日,少不了要替秦川擋些酒的。

無邪的年紀不大不小,逗不來趣,又灌不來酒,很是無趣,況且他那份位實在是高,小一輩的也不敢隨意與她鬧著玩,就連秦容都無暇來找她麻煩,更何況秦滄了,他亦是想來尋無邪也抽不開身。

如此倒好,無邪對這樣的喜事本就興致缺缺,觀了一會禮,便帶著容兮漫無目的地四處轉轉去了,不想這一轉,倒是轉到了今夜的主角之一,太子妃軒轅雲染面前去了……

「世子。」容兮提醒了無邪一聲。

無需容兮提醒,她也一早就看到了前方的幽寂寒潭涼霧輕蔓,穿了一身鳳冠霞帔的軒轅雲染,雖與她平日的一身俏麗的紅相去無幾,可挽起了長發,倒顯得少了幾分少女的嬌蠻,多了幾分太子妃的端莊與文靜。

她獨子一人立于幽潭邊沿,夜風撩動,飄來了些微酒氣,也卷得她紅袍攢動,很是迷人,可這景致倒是太寂寞了些,與那整個東宮的喜色大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便越發顯得淒清了起來。

「落花有意水無情,雲染有情他無意。」軒轅雲染氣惱地將頭上的鳳釵一把抓下,撲通一聲丟進了水里,那一頭曼妙的發髻又忽然全披散了下來,仿佛一瞬間,又變回了那個敢愛敢恨的北齊公主軒轅雲染。

無邪想原路折回已是來不及了,反倒顯得突兀,听見有人,軒轅雲染轉過頭來,見是無邪,她倒也還記得無邪,不由得發出一聲輕笑︰「小皇叔!」

無邪無奈,也只得迎了上去,她面色沉靜,倒也算端出了稱職的長輩的架子,關心道︰「今日是公主和太子的大婚,怎麼一人在這里丟鳳釵,那鳳釵,挺貴的。」

軒轅雲染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來︰「你可真有意思,」她的面色又變得飛快︰「可是我不高興。」

無邪看著她,半晌不語,身後的容兮早已適時退了下去,走得遠了一些,無邪只抿著嘴,似在猶豫,好一會,才低語道︰「你向我皇兄請了旨,要嫁給秦川,皇兄也為你們賜了婚,你為什麼不高興?」

這稚氣的嗓音,可說話的語氣卻十分平靜,平靜得,讓軒轅雲染忽然有一瞬的心安下來,她有些詫異地看了無邪一眼,然後動了動嘴角,也不知是哭是笑︰「你不想知道,我原本是要嫁給三哥的,為何突然變了主意嗎?」

無邪的眸光動了動,顯然是被軒轅雲染的話引起了興致︰「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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