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蘇茗才止住那股幾乎要將自己五髒六腑全都嘔吐出來的沖動,小手撫著胸口順了順氣,隨即接過邵擎一遞來的水,抿了兩口。
放下水杯,蘇茗抬眸便對上了邵擎一那雙深邃的瞳仁,眼底充斥各種情緒,最顯而易見的便是激動和喜悅。蘇茗被邵擎一看得有些模不著頭腦,也不怪蘇茗,在這方面,她知道的真不多!哪里能有邵擎一的反應快,閱歷也是不及周圍那些老狐狸多,所以當發現對面和旁邊的幾個宋家男人也是用一臉驚訝卻又隱隱有些憎恨的眼神看著自己時,蘇茗不由有些發愣,回頭再次看向邵擎一,這次蘇茗確定,她在邵擎一的眼底真的看到了喜悅,而他高高揚起的嘴角也證明了他此時的心情,他是高興的!
只是,他在高興什麼?
「傻女人!」
邵擎一笑道,伸手輕輕刮了蘇茗的鼻尖,帶著濃濃的寵溺。而就是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卻是讓拿了紅酒歸來的宋雅若渾身冰冷,帶著輕輕的顫抖。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所謂拿酒只是自己回避的借口,甚至宋博山後面會說出的話都是宋雅若意料之中的。
還記得昨夜宋媽媽拉著自己的手,語重心長地和自己說了許多,有她和邵擎一之種種,也有宋博山年輕時的風流韻事,末了,宋媽媽拍了拍她的手背留下了一句話,「女人一輩子,是難得糊涂,越是捆綁男人越是不得所求。而偏偏是放養,他玩膩了,玩累了,玩倦了,最後還是會回到你的身邊,品嘗你拿手的湯粥。所以,雅兒別計較太多,要知道,日子還長著!」
也是宋媽媽這一席話,宋雅若在听聞宋博山所說的和蘇茗甚至是更多女人「共處」之計時,才沒有過大的震撼,才沒有散失理智,才一直站到了現在……
可,誰能想到,這蘇茗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了?!
听蘇茗那一聲聲痛苦的作嘔聲,宋雅若覺得自己的喉間好似也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有些惡心,有些痛苦,她想要嘔吐,將所有的一切都吐出體外,包括對邵擎一的那剪不斷理不清的痴纏貪戀,可是不能!
看著門內的蘇茗漸漸回復,宋雅若卻覺得自己的胸口越來越悶,就像是壓了千斤重的石頭一樣,讓她想要反抗卻無能為力。
全身的氣力,胸腔內的氧氣,一點點的耗竭,宋雅若幾乎要直直栽倒,卻生生憑著一股最後的怨念在戰地站住。
她知道,邵擎一這個男人是極其清冷的,即使他對蘇茗是特殊的,可總該有個度,不是嗎?
然而,蘇茗看不懂邵擎一眼底的情緒是為何而生,宋雅若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是在高興!是在為那個可能已經存在蘇茗月復中的小生命高興,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全然沒有掩飾。而邵擎一也是一反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形象,高高地揚起嘴角,好似要昭告全世界,他i此時的心情。
他怎麼能有這樣的反應?!
宋雅若銀牙緊咬,眉頭幾乎要擰成一個死結,兩只眼楮更是死死地盯著二人,卻只能死死抓著手中的酒瓶,努力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可越是慰藉自己要隱忍,宋雅若越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她恨,恨不能沖上前,將蘇茗和她月復中那個野種一並撕裂,最好能吃他們的血肉,這才是最好!
越想,宋雅若越覺得激動,腦海中甚至閃過了蘇茗跪在自己腳下,向自己求饒的模樣。
想的入神,宋雅若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是金珊珊。
相較于宋雅若,金珊珊卻是一個真正被寵壞的驕縱孩子!
眼看宋雅若陷入自己的魔障當中,她便湊近了那門縫,只是當她听到邵擎一滿臉笑意地刮著蘇茗的鼻尖,喊她「傻女人」,親昵地說,「你這是懷孕了,知道嗎?」
頓時,金珊珊什麼都忘了,一把推開門,怒視著蘇茗,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卻是「你你你」了半天,什麼話也沒有說出。
眾人將視線轉向金珊珊,對這事態的轉變之快,卻是再次陷入了怔愣。
蘇茗這次反應倒是快,或者說,不管她反應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至少她是看明白這金珊珊的敵意。
明眸流轉,蘇茗看了一眼邵擎一又將視線轉向了金珊珊,不疾不徐地道,「金小姐取酒遲遲不歸,怎地一回來就變成了一個結巴了?」
要說蘇茗這張小嘴還真是不饒人,除了邵擎一,還真沒幾個人能將她鎮住的。
便見金珊珊被蘇茗的話一擊,臉色怒上越發,瞪著蘇茗便要向蘇茗沖過去。可邵擎一哪里榮得了金珊珊這般沖撞蘇茗,就看邵擎一手一揚,手邊的一只小碗跟著飛出,隨即,精準無比地打在了金珊珊的右膝上。
「啊」地一聲低呼,金珊珊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直直墜落在地上,就在距離蘇茗兩三米的地方趴著。姿勢極其狼狽,只是她看著蘇茗的眼眸,依舊帶著濃濃的憤怒。
邵擎一卻是沒再看那金珊珊,以他,對付一個金珊珊自實在是無需太多精力。反倒是宋雅若……
茶褐色的瞳仁將宋雅若眸中的嫉恨收入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以邵擎一護犢子的心理,為了不讓蘇茗受傷,傷害其他人並不算是什麼,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看著長大,視若妹妹的存在,金珊珊抑或宋雅若,卻都是不及蘇茗的。而眼下,金珊珊那孩子氣的憤怒邵擎一並未放在眼里,偏偏是宋雅若,她出奇的冷靜,出奇的反常,讓他不能不重視!
也不知是邵擎一的視線太具有穿透力,還是因為別的,宋雅若很快便感受到邵擎一的目光。
四目相對,宋雅若的眼眸中哪里還有什麼令人森冷的恨意,全是不可置信和受傷。
一切化作無言,宋雅若眼瞼低垂,轉身便跑了。宋雅若的突然之舉讓蘇茗有些反應不過來,轉頭看邵擎一眸色也是有些復雜,蘇茗便覺得心口有些悶悶的,說不上為什麼,臉色也是跟著黯淡了許多。
邵擎一見此,以為蘇茗是身體不適,想來今天兩人已經在外頭轉了半天,再一想蘇茗極有可能有了小蘇茗,邵擎一哪里還敢馬虎?
「時間不早,我們就先告辭了。」
話落,邵擎一也不管上首位的宋博山作何反應,扶著蘇茗站起來,便直接往宴廳外走去。
「擎一……」
眼看著二人就要走到門口,後知後覺的宋博山這才出聲喊住了邵擎一,只是看著邵擎一投過來的那抹眸色,宋博山卻是又噤了聲,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
「不用送了。」
邵擎一「善解人意」地道,隨即一手摟著蘇茗的腰際,一手微微抬起,算是和眾人致意,就這麼,直到二人走出宴廳,眾人才算是真正回神了。
不得不說,邵擎一身上有種讓人君臨天下的氣質,讓人無法不臣服在他的腳下,無法不服從他的指令,不知不覺當中,便會被邵擎一的氣場震懾,一言一行都隨之受限。就像剛剛,等到邵擎一離開,那壓迫性極強的氣場撤離,眾人才有種找回自己呼吸的感覺。
那邊,邵擎一扶著蘇茗直接出了宋家,冷眼睥睨著一眾想要上前搭訕的一干人等。
事實證明,邵擎一的冷眼刀子即使不能和激光相媲美,那效果也是差不多了。便看眾人避之不及地退讓,唯恐讓此時不耐的邵擎一記住自己,活剝了去。
這般,兩人的離開倒也順利。
一早接到命令的屬下更是將車子穩穩地停在宋家門口,待二人上車,這才穩穩地啟動車子,穩穩地行駛起來。只因為邵擎一的兩個字,「要穩!」
與此同時,邵擎一已經吩咐了家庭醫生,甚至倒騰了一堆的醫療器械,只為給蘇茗好好檢查診斷一番。
天知道邵擎一現在看起來面色自若,那些指令更是像蹦珠子一般,一個勁地往外蹦,可只有邵擎一自己了解,他有多努力,才讓自己摟著蘇茗的手臂不要顫抖。然,邵擎一胸膛里那顆火熱的心,卻是早已經不可控制地「噗通、噗通」不停,恨不能直接蹦出來才好!
也不怪邵擎一如此,他真是愛慘了蘇茗,雖然平日里表現得不多,甜言蜜語更是沒有,但蘇茗這個小女人在他心里扎根有多深,估計連邵擎一自己都無法準確描述。相比起來,蘇茗卻是依舊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或者說,這小妮子正在費解,想了許久,蘇茗最終還是轉過頭,對邵擎一說出自己的疑惑。
「邵擎一,明明你每次都有,都有用那個的,除了第一次,可我也吃藥了啊!怎麼……」
蘇茗全然是一副費解的模樣,見此,邵擎一只覺心口一頓。
沒有回答蘇茗的問題,邵擎一反問道,「你不想要我們的孩子嗎?」
邵擎一極力控制自己的聲線,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語氣都正常一些,好容易將話說完,便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一雙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蘇茗,只等著她的回答。
蘇茗聞言,卻是沒覺什麼不對,癟了癟嘴便道,「不是不想要,只是覺得有些奇怪,也,有些突然。」
蘇茗這倒是實話。
雖說前後蘇茗已經活了兩輩子,可是不管是前世那個一心只有組織,只有任務,卻不似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世間情愛的蘇銘,還是今生還只是個象牙塔內學生的蘇茗,她都更像是一個純粹的孩子,即便她現下習慣了邵擎一的存在,習慣了邵擎一和自己的親昵關系,可是卻從沒想過孩子這個問題。
總覺得孩子這個話題距離自己很遙遠,總覺得維持現狀便很好,可偏偏,猝不及防之間,變化便出現了。
所以,有些突然。
蘇茗話落,眸子直直對上邵擎一的視線,沒有絲毫對比,所以邵擎一很容易便看出來,那雙眸子有多清澈,有多純粹。
邵擎一愣了愣,隨即在心里自嘲自己的魂都要被這個小女人拿捏住了,伸手揉了揉蘇茗的發頂,邵擎一寵溺一笑。只要她不是不想要那個孩子就行,至于突然不突然,能不能適應,甚至孩子出生後的一切,自然有他在。
思及此,邵擎一嘴角的笑容愈深,心底最深處一直緊緊揪著,不敢放松的地方也漸漸不再那麼僵硬。
只是很快,一聲帶著濃濃痛楚的嘔吐聲,讓邵擎一上揚的嘴角回復了原味。
沒有說話,邵擎一只是緩緩、輕柔地拍打著蘇茗的後背,但他緊緊擰起的眉頭,卻終歸暴露了他的心痛。好在蘇茗這次只是嘔了兩聲便無事了,總算讓邵擎一懸著的心微微放下。
「開快些。」
邵擎一沖駕駛座道,聲音清冷,而低下頭對上蘇茗略顯蒼白的小臉,臉上又是入六月的天一般,溫暖和煦。
司機得令,腳踩油門,速度加快了許多,不過依舊平穩。說起來也是風氣問題,窮人仇富卻想著變富,富人呢,口口聲聲眾人平等,偶爾還喜歡搞些慈善,以圖提高自己的聲望,可實際上,富人卻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和窮人劃清界限。就拿這宋家來說吧,承天市那麼大,他偏就是坐落在一處城郊,並非大家印象中那種黃土泥濘,處處污濁的城郊,而是青山綠水,恣意暢快的那種。也就是宋家這宅子選址選得好,和邵擎一的別墅整好橫跨整個承天市,一南一北,來回還真是費勁。
大略過了二十多分鐘,車子總算來到了別墅前。
蘇茗在邵擎一的摻扶下下車,不過因為剛剛在路上又干嘔了兩次,此時蘇茗臉色蒼白,看著便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更別說邵擎一了,他真是恨不得替蘇茗疼了,受著才好!
卻不能。
邵擎一扶著蘇茗進了別墅,一應準備好的醫療人員便開始忙碌起來了,蘇茗也是難受,不過還是配合著做了各項檢查。
話說回來,這檢查能做完還得虧了蘇茗,要不就邵擎一那性子,一早就將掀桌子,恨不得將那些磨磨唧唧卻始終沒有結論的白衣人員給了解了才好。蘇茗細細撫慰,又是花了半個小時,檢查結束了。
邵擎一也懶得管那些醫生有何結論,只扶著蘇茗便先回了房間。
又是倒水又是暖床,邵擎一將一切弄好,待蘇茗眼眸闔上,邵擎一這才退出臥房……
書房內,邵擎一坐在書桌前,看著面前的診斷報告,眸子久久地定格在「食物中毒」四個大字上。
邵擎一始終沒有說話,站在書桌前的醫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是如坐針氈,而整間書房則是一片死寂,針落可聞。也不知時間走了有多久,那醫生甚至覺得自己都要風化成化石了,邵擎一這才輕啟薄唇道,「確定不是懷孕嗎?」
到此,這醫生才算明白了邵擎一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
頓了頓,醫生才道,「蘇小姐嘔吐確實是因為食物中毒所致,並非懷孕。」
話落,醫生小心地睇了邵擎一兩眼,卻見他面色未變,少頃,才沖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無論如何,離開對于這醫生而言,都是一個好消息!
而獨留在書房中的邵擎一,卻是再次陷入了沉寂,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眸色深沉。只是很快,邵擎一嘴角揚起一抹笑,腦海中則反復閃過蘇茗的那句話「不是不想要」,那就是想要,既然想要,孩子只是時間問題,不是嗎?
邵擎一豁然開朗,嘴角的笑意更深,眸中也閃過一抹精光。
也許自己應該投入「造人」計劃,否則怎對得起蘇茗那個小女人的那句「不是不想要」呢?畫外音,蘇茗︰喂,邵擎一,你這是斷章取義,你這是不道德的,這是……唔……
不得不說,很多時候,蘇茗能夠「鎮壓」住邵擎一,就像邵擎一自己說的,蘇茗是自己前世的冤家,可更多時候,蘇茗撞到邵擎一懷里,卻像是小白兔遇到了大灰狼,想要全身而退,何其困難?
而情之一事,從來不是三言兩句能夠說明的,就像此時邵擎一志得意滿的「造人」計劃,能不能成,又有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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