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斯很少遇到戈麥斯總統有如此爽快的時候,一開始他覺得作為重要幕僚把一個尚未調查清楚對手真實意圖的案子上報給總統是一件讓自己丟分的事情,但是總統出人意料的果斷讓他放松了不少,既然總統不過問,那他也就干淨利落的按流程辦事了。
幾日之內,委內瑞拉政府就公布了馬來開波湖河道疏浚工程項目,但是因為對工期的要求太緊,國際上各大運河界的巨頭紛紛覺得其嚴苛的招標條件簡直讓人無法接受,均沒有響應。
1928年2月,維勒安順利拿到了這個項目,並且專門成立了馬拉開波運河公司,由莫比亞斯公司控股75%,法本化學控股25%,德意志銀行提供融資。並且即日起開始施工。由于前期施工進度很難看出效果。以及各界一貫的質疑眼光,這個項目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吸引眾多投資客的目光。
但是那些原來就盯著馬拉開波油田區勘探權的石油公司們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這個利好消息刺激,更加瘋狂的企圖介入這片熱土。
不過這些暫時都和維勒安沒有關系了。此時的維勒安,正和諾娃一起在前往漢堡的郵輪上,拿下了這個工程後,老克勞斯終于答應為他引薦當初幕後提案的大老板了,由于需要和克勞斯一家同行,維勒安只能放棄他那架塵封的女妖戰機,再次忍受郵輪這樣的原始交通方式了。
郵輪行駛得很慢,不過幸好維勒安在美國的事業前期鋪墊的都不錯,所以只需要偶爾通過電報向留在美國處理日常事務的伊莉雅溝通各項進展即可。維勒安等人的隨身裝備里都是有當初從星際時代帶回來的先進通訊設備的,但是這個星球沒有相應的基站和衛星,那些東西就只能在幾十公里的範圍內短距通信了,一旦遠隔重洋,仍然只能選用這個時代原始的通信方式。
「老板,剛才我遇到了二副雷吉納,他說我們還有幾個小時就快靠岸了,」小諾德跑到維勒安身邊恭敬的匯報,他是老克勞斯安排給維勒安的侍從,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之所以選擇他可能也是因為他的身世,他也是一個奧地利沒落家族的後裔,父輩因為家道中落逃亡到新大陸的,「上岸後就可以擺月兌那些散發著內髒的**味道的食物了。」
「嘿!你這家伙還有沒有一點身為德意志人的覺悟,看來你已經被米粒堅果的生活方式徹底腐化了。」正在一邊放風觀賞海景的老克勞斯正好湊上來挺听見了兩人的談話,「你居然把肝味腸和韃靼牛排這樣的美食說成是‘散發著內髒的**味道’,以後如果還出海的話應該把你丟進末等艙!」
小諾德悻悻地走開後,克勞斯開始與維勒安攀談起來,不過貌似船行多日,可以聊的話題也都聊得差不多了,沒什麼新聞,不一會兒大家就興致索然。老克勞斯抽了幾根煙後,又沉吟了一會兒,似乎鼓起了點勇氣,用自言自語的語調向維勒安低聲垂詢。
「維勒安,到了漢堡後我就會帶你見那幾個人,但是從此以後,可能你就需要對某些東西保密,我知道你是一個正直的德國人,國家受到了那麼多不公正的待遇,作為一個正直的德國人,我相信你會理解那些為了減少國家和人民苦難所做的努力的。你是一個聰明人,我也就不說更多的了。」
「好吧,看來我似乎是作繭自縛了。」維勒安用一種自嘲的口吻隨口答道。
聊了一陣,港口的防波堤終于漸漸映入眼簾,黃昏的大海被鼓蕩的北風攪成一片片碎浪,在鐵紅色的夕陽下,給人一種細碎焊弧的錯覺,但很快又落回大海,變回鋼鐵一樣的冰冷。
踏上地面後,舒緩了一下習慣了搖晃的身體,就有幾個人來迎接大家了,他們似乎和老克勞斯很熟悉,但是從舉止來看不像是生意上的伙伴,更不是他的雇員。對于那些跑龍套的角色,我也沒有心思過多了解,略一寒暄就一起上車赴宴了。
汽車沿著易北河畔的勃洛姆堡大街穿城而過,一座座哥特式風格的古老建築迎面而來,讓維勒安「考古學家」的血液又開始沸騰,他甚至看到了傳說中的聖尼古拉大教堂和18世紀建造的漢堡市政廳——不要懷疑,在維勒安原來的那個時空里,漢堡在未來的核戰爭中被夷為廢墟,這些古建築都不會存在了。即使是在這個時空的歷史中,如果維勒安沒有出現的話,聖尼古拉大教堂也會在1943年英國佬的無差別轟炸屠殺中毀滅,只剩下鐘樓的尖塔孤零零地見證帝國的毀滅。當然,維勒安並沒有機會知道這段「歷史」,而且在這個世界,這些也不會再成為「歷史」。
五十多年前,聖尼古拉大教堂曾保持了3年時間的世界最高建築的記錄,直到法國人的魯昂大教堂完工後超越了它。
也許沉重的歷史總是會束縛一個民族的道德準則,讓他無法盡快適應新世界的游戲規則,最後陷入那些無力卻又過于極端的末日抗爭。
很多人會把這樣的輪替叫做歷史車輪的滾滾前進,但是作為一個考古學者維勒安從來都對這種存在主義風格的觀點持有批判的態度。
「它很壯觀,不是麼。」老克勞斯看著出神的維勒安低語著,「在我年輕的時候,我是親眼看著那幢鐘樓建成的,那時我還沒有從海軍工程學院畢業。後來我畢業後去了海軍下屬的工程部門,開始了我一生的事業。不過我的作品現在不是被摧毀了就是落入了法國人的手中,也許帝國的文明只能用這些宗教文化的載體表現了吧。只有他們可以超月兌于戰爭和仇恨之外。」
「也許吧。」它們也不可能幸免的,以英美法系文化的無節操實用主義哲學,可不會管軍事目標和非軍事目標。當然,維勒安不會把這些說出來。
梅賽德斯停在了一個城市南郊阿爾斯特湖畔的一座莊園古堡門口。維勒安就要見到那些在幕後默默支持著那些在美國打拼的同胞的人們了。
「克洛澤!想不到你在米粒堅果待了那麼些年還舍得回來啊!這次大家非得劫富濟貧一下不可。」老克勞斯剛剛從車上下來,就遇到莊園門口一個大約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
「漢斯,去你的,我要不是被英國人法國人聯手整的呆不下去了誰願意背井離鄉。」老克勞斯不忘回頭為大家介紹道︰「漢斯.布羅姆,現任布羅姆.福斯造船廠的執行總裁。」
「你應該就是最近幫助克洛澤一起拿下委內瑞拉馬拉開波項目的,維勒安.蒙斯克了吧,真是後生可畏啊。短短一兩年內就可以創下莫比亞斯公司這樣的基業,看來我們真是老了。」漢斯似乎早就了解過維勒安的存在,直接與對方攀談起來,促狹的說道,「看來克洛澤有個好女婿了,你和卡婷很般配呢。」
「嘿,你這老東西誤會了,誰讓你打斷我的介紹的,旁邊這位是凱瑟琳.諾娃小姐,原蒂羅爾侯爵的女兒,奧匈帝國結束後流亡到美國的,她才是莫比亞斯公司的原始投資人。」克勞斯深怕諾娃不悅,趕緊把誤會解釋清楚。
在美國見慣了」大資本家「的維勒安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漢斯的產業規模並不比那些在美國遇到的資本家更大,唯一比較敏感的是畢竟布羅姆.福斯造船廠可以說是德意志海軍的御用造船廠,上一次戰爭中公海艦隊大量的主力艦都是在這里誕生的。不過維勒安早就知道老克勞斯和德國海軍的關系很密切,所以這些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了。
「您太客氣了,你們如果不是受到法國人的壓制,相信您的產業早已經數倍于現在了。」維勒安沒有理會諾娃在一旁偷偷地恨恨掐他,只是得體地對漢斯的恭維表示了一下謙遜,就揭過了這些客套。
「听維勒安先生的口音,似乎是巴伐利亞人吧。」
「我是西里西亞人,年輕的時候隨經商的父親去了薩克森,所以我小時候都是在萊比錫念書的,戰爭開始後我父親加入了軍隊,在巴爾干的戰爭中陣亡了,蒂羅爾侯爵和我父親在戰爭的時候成為了故交,後來就把我接走直到戰爭結束。」維勒安的履歷是早在他去米國之前就精心編好了的,所以此時自然回答得很流暢,絲毫不害怕會穿幫。
上一次戰爭的時候,德國直到戰敗投降都沒有被敵軍攻入自己的國土,這導致很多人事後都認為帝國的戰敗是因為「公饞分子在背後捅刀子」,但是另一方面,由于本國國土受到的侵略較少,國家的公民檔案管理都比較完善,在維勒安試圖編造履歷的時候給他制造了一點小麻煩。
所以維勒安精心選擇了萊比錫這個地方,因為薩克森邦國在戰後是右翼保守主義思想極度高漲的區域,甚至不亞于1923年發生了「啤酒館政變」的巴伐利亞州,萊比錫作為薩克森的首府在1919年的十一月gm期間和魏瑪政府簽訂賣國條約的時候都爆發過大規模的政變和暴動,以萊比錫大學為首的整個萊比錫教育界都被憤怒的學生志願者卷入了那些事件中,屢次發生嚴重的流血慘案,很多學生的檔案信息都在那個年代中丟失。而維勒安編造的他父親所服役的師又在南線戰場被全部殲滅了,所以他的身世別人也就根本無從查起。
似乎印證了維勒安的想法,漢斯和他寒暄幾句後,就邀請大家一起進去赴宴。
漢斯給大家介紹了一番後就開席了,宴席是典型的德國料理,簡單而乏味,偶爾配上幾道荷蘭式的小海鮮,不過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食物上面,匆匆用過幾道餐點之後就開始舉行酒會。
如維勒安所料,漢斯和老克勞斯確實是交情匪淺,酒會期間一直在與老克勞斯敘舊,但是對于莫比亞斯諸人來說,他似乎只是盡一下地主之誼而已,維勒安和諾娃對他來說只不過是「朋友的朋友」罷了。
想要見他們的果然另有其人,酒會開始後維勒安就端著一杯香檳,假裝和諾娃一起到陽台上觀景,半個多小時後,就有兩個人主動過來和他們攀談。
「維勒安先生,很感謝你幫助我們拿到了馬拉開波湖區的開發權,我相信國家會感謝你的。我想憑大家之前的愉快合作,以後還會有很多機會的。」來者是卡爾.博施,ig法本公司的建立倡導者和執行董事,另外一個他帶來的人似乎沒有參加剛才的宴會,所以維勒安不認得。看來他們才是今天要見的正主,「本來想請你去科隆或者法蘭克福的時候大家再聚一下的,不過好奇心讓我還是選擇了先借漢斯的地盤兒借花獻佛一下了,你這次回德國應該準備待不少時間吧,到時候一定要來科隆多玩幾天。」
「卡爾先生太客氣了,我在米國的時候就一直盼望能拜訪您向您當面致謝了,如果沒有法本公司的財力支持,我也沒有足夠的成本拿下那個大項目。」
「這是應該的,每一個德國人都會這麼做的,你知道德國有多麼缺少石油,為了人民我們也應該這麼干。為我們的合作干杯吧。」
大家干了一杯之後,卡爾向維勒安介紹了他帶來的那個中間人。說是老克勞斯為海軍服務時的忘年交,听說克勞斯回德國了主動過來聚一下。
那個中年人現在還不出名,但是任何後世的人都會知道他的大名︰弗蘭茨.卡納里斯。
威廉.弗蘭茨.卡納里斯,1887年1月1日出生于德國北部魯爾河谷威斯特伐利亞的阿普勒貝克的一個富豪之家,上一場戰爭中就加入了德國海軍,在維勒安原來時空的歷史中,卡納里斯會在未來的戰爭中成為帝國的諜報精英,最終掌管海軍情報局,成為皇帝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也一直保持著對帝國的忠誠,直到戰爭最後。雖然現在才1928年,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少校級別的情報官員,但是其諜報天賦已經顯露無疑了。
何況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中,由于上一次戰爭的徹底失敗,德國的軍隊大部分被裁剪了,現在的軍官軍餃明顯是被壓低了的,一個少校已經不容小覷。
被這樣一個人盯上,讓維勒安覺得渾身不自在,但是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對方不可能知道維勒安知道他是誰,所以還維勒安還可以繼續裝傻︰「幸會幸會,卡納里斯少校您看上去還不到三十歲吧,就能在現在競爭如此激烈的海軍中晉升到少校軍餃,還真是年輕有為啊。」
「維勒安你見笑了,我今年都41了,你和我說年輕有為不是在諷刺我嗎,剛才我來的時候那些老朋友都不停地夸你事業有成呢。」看維勒安煞有介事的樣子,卡納里斯似乎輕信了對方對國內的事情一無所知,「上一次戰爭的時候,帝國的戰艦因為缺乏重油,不得不在設計的時候就妥協為使用燃煤鍋爐,讓戰艦的排水量利用率大大降低,綜合性能很受影響啊,布羅姆老板和我都是深感其害。」
整晚幾人都在談論生意和海軍的事兒,卡爾和卡納里斯似乎都很懷舊的樣子,老是談一些上次戰爭時候的見聞往事,維勒安也就順勢向他們介紹了自己的一些過往,一切似乎看上去都合情合理,他們對維勒安爆發式快速崛起的神秘感也漸漸消退了。維勒安也知道了戰爭結束後德國國內一些大公司大企業的發展生存狀況,總的來說原來涉足過軍火領域的公司境況都不太好,很多產業的研究都發生了斷層,法本化學和克虜伯這些巨頭都紛紛轉向民用以求自保,但是前幾年法國人因為德國政府沒能及時清償賠款而佔領魯爾區給生產帶來的破壞很嚴重,後來雖然得到了美國人的一部分貸款,到現在仍然沒有完全緩過勁兒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國家沒有能力把科研和管理力量投入到軍事領域,民用工業的研發力量和管理力量得到了很大的加強,全國範圍內斗有規劃的開展了「工業合理化」運動,在生產領域引進新的生產方法,大力提倡科學進步。為此,淘汰了落後企業,大規模建立新工廠,對現有企業進行固定設備更新。
科研院所也不再是高高在上地研究形而上的機械古板的東西,研究成果都被有效充分的應用到的企業中,有點像後世某些國家總結多年後提倡的「產學研一體化」結構。
人力資源方面,由于對工人的管理得當、激勵措施有效,以及重建家園的信念,工人勞動效率普遍上升了40%左右。
一切現象都表現出,至少這個國家的工業走入了穩步恢復的通道中。
「阿爾弗雷德那個老家伙都開始生產自行車了!真是被窮怕了啊。」這是卡爾說到克虜伯公司時的調侃,帶著一絲兔死狐悲的沒落。也透出生生不息的頑強作風。維勒安知道,資金的短缺,是不可能擊垮這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