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國十八年元月初一日,就是我到米粒堅果後的第二天,自耶誕節我在仙台醫院收到了鄧肯醫生的邀約那日起,我本是對須藤醫生的善意心有愧疚的,畢竟此病多在靜養,妄自改弦更張于病情殊有不利,且對須藤醫生多有不敬。
然諸多同志望我早日康復,重回滬上,討論復旦大學改組事宜,殷殷之切,感人肺腑;加之藤野先生于福井老家听聞此信,亦責以銳意進取,不可頹廢之意。權衡之下,終究得以成行。
郵船自到得米粒堅果,是停在三藩市。和我一起的,便是我的女人了。還有一位小姐,說是鄧肯先生的助手,按照日子在碼頭等的。米粒堅果的女子,也便不如上海見到那些外國的貴婦,裝扮到細致入微才得出門,大抵只是披散短發,不做修飾。初時我自以為那治得肺癆的新藥是那米粒堅果仁發明,想著必然是鄧肯醫生為我診治,此時細問之下,才知是德意志國人新近所得,只是米粒堅果正在民康物阜的時候,外國新藥于國內反不易暢銷,徑行來米粒堅果尋求發展。自然,這些都是與我無礙的了。
在三藩市盤桓數日,便乘火車前往邁阿密——只因那新藥此時銷路尚不順暢,西部偏僻之處醫院多難得此新藥,我便也任人安排。
邁阿密大抵只是一個大的市鎮——或許也不盡然,助手小姐說到此處三年之前曾遇颶風,一城之地,盡為齏粉。此間新城多半只是新建,還會全部投入使用,那重建此城的,便就是那發明新藥的莫比押司公司。相比三藩市冬天冷得厲害,此處地近南方,倒是頗為溫暖,行路之人甚少有黑發黃膚的華人,與米粒堅果其他大城市頗有不同,細問之下,原來此城以游覽度假為主業,適合華人的營生自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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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前,我曾寫過《藥》一文以志鑒湖女俠。人血饅頭一說,本是義憤之下信手拈來,不意十載之後,竟親身得此絕癥。幸得德意志國人制此神藥,數年沉痾,一針而愈。倘能借此奮發,以此勇毅鼓舞病夫體志,亦足以告慰藤野先生及諸位同志殷切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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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9年元旦,一封魯迅先生題為《新年新藥》的文章,同時在《申報》、《大公報》頭版上得以發表,在文章之上,還是那一則數日之前德夷之人發明神藥的舊聞——只是那舊聞在數日之內被不斷翻新,屢屢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癆病多年的將死之人一夜之間獲得新生。
這個東方的國度,這些天來一直在傳說著這個奇跡。
「適之兄,豫才從日本回來了,你們同在滬上,有沒有見過啊。」「唉,我和豫才交往不深,不過竟能從此絕癥之中逃月兌,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這是文士之間的相互傳誦,還算是比較理性的版本。更多的則是市井俚民的以訛傳訛。
「話說那周先生到得邁阿密啊,你猜怎麼著?那德國醫生診療了許久,開始還惴惴莫不是無藥可用?但是一開出方子來,那洋妞只往你手脖子上一針扎下去,第二天就好了!那可是三年的肺癆啊!」
「這算什麼!也就你們這些沒見識的人才奇怪,周先生的事情申報頭版都說了,天下誰人不知。我還知道那越南的阮xx皇帝和泰國的阿塔南親王也去米粒堅果了,都是十幾年的陳年肺癆了,之前一直靠的每天早晚獨參湯吊命吊下來的,到了那德國洋醫生手里,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呀呸!就安南猴子那些被法國人壓在地上爆句話的猴子還有臉叫皇帝?不是我吹!那些都不算啥!知道人家大英帝國的瑪麗公主和肯特公爵不?那些英國人一開始嘴硬,看不上德國人的新藥,之前那些公主王子什麼的得了癆病都靠靜養。結果看到這幾天全世界都把新藥療效吹得厲害。也坐不住了,想要找人買藥,結果呢?你說人家說啥?此藥目前尚未通過英國藥監局安全性審核!人家莫比亞斯-拜耳醫藥的人做的是合法生意!必須有美國或者德國正規醫院的處方才給開藥!一律不許私人直接購買!英國佬拉不下面子去德國,只好乖乖讓那條拿了藍飄帶的毛里塔尼亞號載著公主和公爵去米粒堅果求醫了。」
「藍飄帶是個啥?」「不懂也別問出來丟人啊!藍飄帶都不知道!那是大西洋航線開得最快的船才有資格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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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情況在幾天的時間里突然在遠東、中東、和美洲爆發開來,形勢的順利出乎了大家的預料。歐洲人反應是最慢的,但是在听說了瑪麗公主的事情之後,那些家里有癆病鬼的人家也都坐不住了。有錢有勢的都趕去美國看病,沒錢的只能等著讓人帶藥。
「維勒安!你這個小家伙居然悶聲不響地做了這麼一票大事兒!」卡爾.博施再次見到維勒安的時候滿面紅光。當他得到鏈霉素研發成功的消息後,就立刻想到美國來見維勒安,如果不是漢莎航空還沒有像林德伯格那樣的瘋子的話,說不定他會選擇坐飛機來米國。至于那個本來被安排給維勒安接洽業務的威廉姆斯經理直接被卡爾無視了。
「老卡爾,放松一點,你現在更應該好好想想怎麼樣做好你未來在德國的制藥工廠的保密工作吧。那些英國佬這次吃了個啞虧,但是他們不會放棄的,讓一個公爵從毛里塔尼亞號上一路擠到美國,大英帝國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應該是被你丟的!哈哈,不過我還是很樂意接受這種恭維。等一下!你剛才是說‘我們未來在德國的制藥廠’嘛?噢!我太激動了,都沒听清你的話,你已經解決了生產設備的問題了吧。」
「大批量投產的設備已經設計的差不多了,目前半成品生產速度已經很快了,就是後段萃取效率還是有點低,不過我相信這些後段生產環節是你們最拿手的了。」
「只是萃取的問題麼?完全沒問題,這個星球上上還沒有ig法本無法萃取出來的物質。」
「好吧,那我就來談談我們的擴產計劃。讓伊莉雅講解一下吧。」我撥了一下暖氣片,拉著卡爾坐到沙發上,示意伊莉雅開講。伊莉雅最擅長的就是進行數據調研和分析建模。
「卡爾先生,目前根據我們的前期調研,全球每年有超過600萬人感染結核病,主要是肺結核,考慮到經濟發展情況,只有其中200多萬人生活在經濟相對發達的歐洲和美洲相對富裕地區,或者一部分人雖然生活在殖民地國家,但是有一定的家庭資產,此類人是我們鏈霉素的主要市場對象。
另外,在此藥發明之前,肺結核雖然是絕癥,但是並不是一染病後一兩年內就會死亡,往往可以通過靜養休息和加強膳食調理增強機體免疫反應,延長壽命,一些調養得理的病人甚至能在染病後活過15年以上。所以此前有大量歷年病人積壓下來,這部分人可能有超過2000萬——而且一般獲結核病後拖延時間較長的往往是生活比較富足的人,所以可以很輕松地成為我們的優質客戶,我們的產品定價策略上也可以相應地調高一點。」
鑒于以上情況,我們認為比較合適的策略是在今年建立年產1000萬支針劑劑量的生產設備,在2~3年的時間里使之滿足全球範圍內消費潛力充足的患者,此後由于歷年積壓病人來源的枯竭,可能會出現產能過剩,但是我們現在尚在研發的多種藥物在生產設備方面,尤其是無菌泵及培養容器都是可以和現在的藥物通用的,屆時只要稍作改動,就可以解決產能過剩的問題。
另外,新藥的技術秘密保持時間不可能太長,畢竟這種新藥幾乎可以說是一種戰略物資了,各國肯定會拼命研究,而且只要他們確信他們目前使用的研究方法正確的話,復制我們的研究成果也許會更快——據我所知,加州大學的瓦克斯曼教授就是該領域的佼佼者,如果不是因為之前世界上沒有通過微生物培養成功分離出抗生素藥物的先例,導致為他提供項目科研資金的企業信心不足,投入不多的話,也許憑他的實力就可以超越我們。現在一旦我們的思想原理泄露的話,一定會導致類似機構的投資者信心大增。我們在經營的同時,一定要及時監控同行的研發進度,一旦有趕超跡象的話,就要及時對現有技術秘密申請專利。」
最後,這種藥物存在的抗藥性問題比較嚴重,一旦使用時機不當,導致效果不良,很容易讓後續再次使用該藥物時失去效果,因此我推薦我們嚴格控制藥物零售渠道,盡量通過醫院處方出售,這也可以進一步撇清我們的責任,維護我們的聲譽。
卡爾.博施听得一愣一愣地,伊莉雅說完後好半晌沒反應過來,話說那小妞不是一直都表現得像是蒙斯克的小花瓶、萌妹子麼,原來做起生意來那叫一個冷血啊,全世界多少死人多少該死未死之人都被她算計的一清二楚,不由一陣惡寒。
最後我們敲定,鏈霉素針劑的價位定在五十美元一支——現在的美國紡織業/鋼鐵業和礦業工人的周薪一般在8~10美元,農業人口的收入在此基礎上減半——也就是說一支針劑的價錢也許相當于工人一個多月的工資,但是考慮到一般早期病人只要1~2支就能完全治愈,即使因錯過最佳治療時機導致自身免疫力衰退的病人,也不會超過5支。所以這個價錢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當然,如果為了社會聲望的需要的話,莫比亞斯和法本還可以選擇在半年後進行一次降價,就用「生產工藝優化,成本下降」的借口好了。到時候那些歷年積壓的需求最迫切的人群已經當過了冤大頭,剩下的相對窮苦的人民里面建立一個相對好一點的形象也不錯。
不過現在肯定不能這麼干——因為維勒安急需擺出一副急于撈錢的樣子給某些人看。在維勒安忙得不行無暇顧及其他行當的時候,洛克菲勒那群豺狼終于到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