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堅忍不拔的芬蘭士兵,在身體下面墊上了厚厚的白色毛皮氈子,整個人臥在雪地里一動不動,似乎與大自然渾然融為一體。他們在這里靜靜等待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雪花已經覆蓋了他們的大氅。看不出這里還有一些拿著武器像餓狼一樣等待的士兵。
蘇聯人已經過去兩支搜索隊了,都沒有發現他們——解決搜索隊打草驚蛇不是芬蘭人的目標,因為搜索隊都很機警。他們需要做的是,在因為搜索隊沒有發現危險而松懈下來的後續大隊人馬身上狠狠剜下一塊肉來,然後一擊即走消失在茫茫林海雪原之間。
「隆隆隆~」那是坦克的轟鳴,似乎那種轟鳴聲比原來的蘇軍坦克更加低沉有力,看來是來了一群大家伙。幾個耳音好的芬蘭士兵立刻把耳朵貼在雪地上聆听了數息。
「是朝這邊來的!很有可能近距離經過我們的埋伏圈。」一個士兵轉頭對這支埋伏小隊的上尉連長匯報道。
「準備上‘莫洛托富雞尾酒’!好好招待一下這幫禽獸!」
說罷,連長率先掏出一個灌滿了不明混合液體的啤酒瓶,掀開布塞,然後把一把老化了的廢舊橡膠皮碎塊倒到瓶里,稍微攪合了一下,然後重新把油浸布塞塞好。
「莫洛托富雞尾酒」是一種土制的反坦克武器,不需要任何的工業技術實力,只要有原料的話,它無需任何生產工具就可以做出來。關于它的配方,汽油、橡膠、各種化學鹽乃至鋁粉白磷不一而足,往往可以因地取材隨便搭配以獲得千差萬別的爆炸效果,如果全部寫出來的話,起碼可以湊上一篇上萬字的論文,在此不作贅述。但是僅僅就反坦克這一作用而言,其生效的主要原理就是丟在某些坦克薄弱的發動機蓋上或者頂蓋上,讓粘稠的、高熱值的混合燃料持續在那些部位燃燒,然後導致發動機過熱損毀甚至引燃油箱汽油爆炸,或者因為頂蓋燒烤導致車內溫度過熱坦克乘員不得不選擇逃出,然後被四下埋伏的敵兵擊斃。
這種武器是蘇聯人在西班牙內戰時發明出來的,因為u型潛艇的封鎖讓西班牙征服軍和國際綜隊的人馬往往得不到充足的補給,反坦克武器更是奇缺,為了對付德國人的1號戰車和2號戰車,這種武器被發明出來了,隨後弗朗哥軍發現了敵人對這種武器的使用經驗,也制造了一批用來對付蘇聯人的t-26和bt-7,效果也是不錯的——前提是,進行攻擊的士兵需要頂著坦克機槍和掩護步兵的火力,冒死潛近到對敵坦克投擲燃燒瓶的距離。
但是,這種武器在研發出來之前,並不是被稱作「莫洛托富雞尾酒」的,甚至不是蘇聯人取的這個名字。「莫洛托富雞尾酒」這個名號正是出自芬蘭人之口,目的就是對蘇聯人厚顏無恥的切詞狡辯進行打臉。
在蘇芬戰爭開始的那一天,在蘇聯方面還沒有提交宣戰聲明的時候,蘇聯的圖波列夫轟炸機就已經越過了蘇芬邊境,入侵了芬蘭的領空——那是那一天的早晨8點半左右,然後莫洛托富在10點整的時候向芬蘭大使提交了宣戰聲明,而此刻,蘇軍的轟炸機群已經飛抵了赫爾辛基上空,在莫洛托富提交了宣戰聲明後,蘇軍轟炸機群算好時間在宣戰後的5分鐘對赫爾辛基的平民區投下了炸彈,宣告了這場戰爭的開始。
縱觀二戰的歷史,如果按照執行攻擊發射指令來判斷一場戰爭的開啟時間的話,那麼因為翻譯受到阻撓而延遲了宣戰提交的日本人毫無疑問可以折取「首次對他國進行偷襲」惡名的桂冠,但是如果按照空軍入侵對方領空來計算的話,那麼比日本人早了幾年的蘇聯人無疑可以專美于前。
不過,更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沒完呢。在蘇聯空軍悍然轟炸赫爾辛基平民目標後,米國駐蘇聯大使勞倫斯.斯坦哈特當天就此事對蘇聯外交部門提出了嚴正的抗議和譴責,但是莫洛托富根本沒有鳥他,只是派遣了一個副官對米國人的譴責做出了應答,其回復堪稱人類歷史上不要臉的典範。
蘇聯人宣稱,「我們根本沒有對芬蘭平民目標實施轟炸,我們派出的運輸機只是給芬蘭的貧苦大眾空投食物,讓他們見識到色會注意制度的優越性,從而自發地起來響應庫西寧為領導的芬共歧義,自發地推翻騎在他們頭上壓迫剝削的芬蘭資本家和軍官。」
就好像是為了證明這種說辭是真的,蘇聯方面還向米國大使出示了一顆裝滿了紙張的空殼炸彈——里面沒有**,都塞滿了寫著「自有的芬蘭人民,殺光資苯家、軍官,為了自由歧義吧!」的紙張。
正是這次無恥的事件,讓蘇聯被逐出國聯,米國也宣布撤退駐蘇聯大使。而芬蘭人在听到這個可恥的笑話後,把當天蘇聯人丟下的炸彈中未爆的啞彈陳列在赫爾辛基公園,並貼上「莫洛托富的面包籃」以示諷刺。理所當然的,那些用啤酒瓶裝著的、準備拿來招待蘇聯坦克的混合燃料武器也就被稱作了「莫洛托富雞尾酒」。
閑言休絮,且讓我們回到戰場。隨著蘇聯坦克縱列的逐漸逼近,芬蘭士兵們捏著雞尾酒瓶的手也越握越緊。
「動手!」看到一輛蘇聯坦克接近到距離芬軍士兵不足60碼,十幾個芬蘭人從雪地上猛然一躍,丟出點燃了布條的酒瓶「砰砰~」幾聲脆響之後,兩三輛新式的沒見過的蘇聯坦克後蓋、頂蓋等處燃起了持續燃燒的大火。
芬蘭人在蘇聯人反應過來之前立刻臥倒,並且企圖沿著雪溝匍匐撤退,但是與他們預料中蘇軍坦克發動機爆炸損毀的情況不同,那些中彈了的蘇聯坦克車身一歪,毫無反應地向著襲擊者的位置沖來,坦克上的機槍發出「噠噠噠」的連聲脆響,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芬蘭人掃倒了幾十個,血漿和內髒把潔白的雪地染成污穢不堪的顏色。
這是一場屠殺的災難,埋伏的芬蘭游擊連隊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活著逃了出來,他們用慣了的在沼澤和雪原中奔襲游擊的戰略似乎一夜之間失效了。
「啊」一聲慘叫,一個原本潛伏在遠處打黑槍掩護隊友撤退的芬蘭狙擊手在干掉了十幾個蘇軍坦克周圍的步兵、遲滯敵人步坦協同沖鋒後,被猛沖的蘇聯坦克上的一發機槍子彈擊中了左臉,子彈從嘴里射入,從口腔左側穿出臉頰,打掉了半邊牙床。
本來按照他的經驗,在他干掉坦克附近的蘇聯步兵後,自己的隊友應該會立刻接近蘇聯坦克用燃燒瓶干掉那些坦克的。可是現在的事實是,這些已經失去了步兵掩護的坦克仍然像打了雞血一樣猛沖不止,灼熱的火焰似乎再也不能燒毀對方的發動機。
「倫格上尉,我不行了。你們快走吧。」那個狙擊手在劇痛之下丟下了自己的芬蘭版莫辛納干,不甘地倒在雪地上痛苦地蜷縮起來。
「海耶!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們還要一起戰斗到蘇聯人被趕走的那一天呢。」
上尉想要沖上去扶起狙擊手一起撤退,狙擊手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被打爛的嘴卻不住往外冒血什麼都說不出口。那些原本在雪地中機動表現很差的蘇聯坦克卻毫不停歇,很快就包抄上來把芬蘭人三面圍困起來,殘余的芬蘭人根本跑不過這些坦克,只能丟棄雪橇和滑板,匍匐在雪窩里慢慢蠕動以躲避紛飛的機槍子彈,但是如此一來,他們的逃跑速度就更慢了。
「嗖~」一發帶著奇怪尾煙的拋射物,從遠處一個樹洞里射出,以不足每秒百米的緩慢速度歪歪斜斜地飛來,擊中了一輛正在迂回合圍的t-34坦克的側裝甲,彈頭在末段似乎已經耗盡了火藥燃氣的推力,開始以拋物線下墜,但是在面對以防直擊彈道坦克炮的t-3430°傾斜裝甲時,卻起到了起效。沒有跳彈,沒有空炸,這顆彈丸結結實實地炸穿了t-34的側甲,擊中了下面的底部彈倉,這輛新銳的t-34就像一只烏龜被巨力撕掉了龜殼一樣,炮塔猛然掀起,從里面竄出濃郁的火舌。
幾個前來接應的芬軍連隊趕到了,他們用手上的廉價武器借著雪地的掩護,打爆了蘇聯人的3輛t-34,失去了依仗的蘇聯人不得不選擇撤退——畢竟這種新式武器是在10月份才試產的,至今才兩個月不到,全蘇聯幾家試產t-34原型車的拖拉機廠到目前為止的總產量都才只有150輛,目前被撥到芬蘭前線的則只有90多輛兩個營的規模,每一輛t-34都還是比較寶貴的,無法大規模出動。
「這幾個兄弟沒事兒吧。給,這是消毒繃帶,還有應急抗生素。」見蘇聯人停止了追擊,芬蘭人逃跑了一陣子後終于停下來歇息了一下,先處理一下重傷員。「嘖嘖,這不是西蒙海耶嘛,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要我說啊,倫格,你再這麼冒進遲早會把你的兄弟們都斷送掉的。」
幾個看上去更加齊整的軍官湊成一堆,趁著處理傷員的時候拿出幾塊無煙炭塊烤火取暖,順便喝幾口燒酒。
這里面有倫格上尉一直都熟稔的同袍,也有幾張冷峻的生面孔,似乎不像是芬蘭人,但是剛才倫格上尉親眼看到其中一個生面孔很熟練的一個甩射干掉了一輛蘇聯新式坦克,似乎使用那種奇怪的武器不是一天兩天了。
「庫里森團長,這次是我托大了,唉,折損了這麼多兄弟。」
「那是蘇聯人的新式坦克、t-34,和蘇聯人原來的bt-7和t-26完全不一樣的是,這種東西的裝甲比原來的薄皮貨厚實了三四倍,而且最關鍵的是——這種坦克用了全新的柴油機設計,所以發動機非常不容易過熱燒毀,柴油也無法通過燃燒瓶的持續燃燒加熱引燃,所以我們的‘莫洛托富雞尾酒’對于這種武器實際上已經無效了。這是一種真正強大的坦克,不是那種一點就著的打火機了。」
庫里森團長拿出一個外面裝著金屬套管、像大號紡錘形彈頭的長柄手榴彈一樣的玩意兒,在倫格上尉面前比劃了一下,「所以說,上面在蘇聯人徹底攻陷曼納海姆防線那天起,就已經命令我們縮小游擊範圍了,在蘇聯人的重要補給線和行軍道路沿途,現在都是有可能出現這種危險的坦克的。所以我們必須等待這種武器到位了,才能應對蘇聯人的護送兵力。」
「雖然不知道這個東西叫什麼,但是看上去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嗯,剛才的威力你們也看到了——這玩意兒一下子就把t-34炸趴窩了,德國人把這種武器叫做鐵拳-60,他們還沒在戰斗中大規模應用過,不過這個型號據說只是瑞典工廠生產加工的縮略版本,如果是德國人原裝的話威力和射程、精度會更加強大。」
「這是德國人援助我們的麼?」
「不是,是瑞典人賣給我們的,只不過允許我們賒欠罷了。听上面的人說,德國人現在也非常懼怕得罪蘇聯人,他們對蘇聯感到恐懼,不敢得罪蘇聯人,只敢通過授權中立國生產武器私下買賣。」
這顆鐵拳是最簡略的版本,沒有任何火箭發動機或者底牌增程彈藥的痕跡,也沒有滑膛推進的彈翼穩定結構和尺寸精密的風帽,簡直就是一個粗制濫造的東西,完全看不出德國貨的精密和高端,只能說是某個工業小國自行研發仿制的土制武器,穿甲深度也不會超過60mm,但是對付t-34則是勉強夠用了,至于射程——連燃燒瓶都能有那麼多機會丟出去的芬蘭人,應該可以接近到距離蘇聯人坦克六七十米以內吧?這也是維勒安在勸說希特勒曲線援助芬蘭時提出的策略細節之一。
帝國需要先和英法開戰,在現在這個時間點,是不允許在明面上對蘇聯有所敵意的。
「太好了,有了這些玩意兒,我們就可以為兄弟們報仇了。」
「別著急,瑞典人暫時只賣給了我們5000發這種武器,這還不足以給蘇聯人制造更大的麻煩。想要拿到更多的東西的話,還需要我們完成一些任務來交換——上面選中了我們這支部隊,原因是我們在之前的游擊騷擾中成績最好。」庫里森團長按住了躍躍欲試的倫格上尉,讓他稍安勿躁。
「長官!您下命令吧,再危險的任務我們都會執行的。」
「我們先回營地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