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心棠,話不是這麼說的!」那位老大嫂不滿意沈心棠的說話,反駁說道,「沒有鄉下泥腿,哪來城里油嘴!他是城里人,就可以高高在上,看不起別人麼?你看人家花總裁怎麼沒這毛病,不管什麼都搶著做的!」
「大嫂,這個怎麼上升到看不看得起人的高度了呢?」沈心棠當然能感覺得到,因為陸白的拒絕靠近,讓這位大嫂覺得他是看不起他們這群鄉下人,不由得頻頻想起花文軒的好,不由自主想替花文軒打抱不平。這個花文軒,在大家的認知當中還真是根深蒂固啊!不過,她既然已經決定不再和花文軒在一起了,自然不想再讓大家繼續討論關于他的事了。
「這個只不過是生活習慣問題而已。」沈心棠解釋說道,「大嫂你還記不記得鎮上不遠處那一家養雞場,我們每次經過的時候,都忍不住要捂住鼻子趕緊跑開,因為那個味道實在是太臭了有沒有?」
「好吧,要想做沈家的女婿,就要學會干沈家的活!」陸白的貂皮大衣衣袖有些緊窄,拉了幾番都拉不上去,最後只好卷了一圈,然後伸手摳了一團泥巴,強忍著惡心問沈媽媽︰「岳母,我從來沒有做過這個,您看這個泥巴是多了還是少了?您好好教教我好不好?」
陸白站在外圍邊上悻悻然地直抓頭發,可惜頭發太短,想抓也禁不住抓。
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有小轎車是極稀罕的事,再加上是陌生臉孔,當然比較引人注意了。
也許這位大嫂並不是覺得這件事本身有何不妥,只是總忍不住要將陸白和花文軒作比較,越比越覺得前者根本與花文軒沒有可比性。花文軒什麼都好,有錢有地位平易近人,像一團和煦的惷光般,人人皆可沐其光輝。
「哎,好 ,我知道啦!」陸白像得到獎賞的孩子般歡快地笑了笑,將捏好的苗窩放到了地頭,接著又抓起了另一團臭泥。
怎麼看這小子都是一副紈褲子弟的做派的,旁邊的婦人的感覺是沒錯的,他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麼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好像他是王者,其他人都是螻蟻一般,讓人很是反感厭惡的那一種人。鄉下人干活的時候多,對于勤快務實的年輕人,都會多一份喜歡之情,尤其像花文軒那樣事業有成又毫無架子還勤快可愛的家伙便很容易得到周圍鄰居的一致好評。
「哦哦,原來是綠總裁啊!」四川話里,綠和陸是一個發音。「不是花就是綠,這個總裁都是帶顏色的哈!」
這時在場諸人都因這個異動而轉過身來朝來人看了過去。
「你現在知道了嗎?看你以後還浪不浪費了?」沈心棠彎唇一笑,對于他主動上前來幫忙,她心里還是高興的。
昨晚沈心棠向母親攻了一關,他本來是想趁熱打鐵今天好好表現一下俘獲丈母娘的心的,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如此大的考驗。
「長輩在勞碌,哪有晚輩玩耍的道理?」陸白一臉正色說道,「我現在總算體會到了,何謂‘粒粒皆辛苦’了,不容易啊,大不易!」
剛剛看陸白那樣一副退避三舍一副抗拒糾結的表情,讓沈媽媽昨晚對他剛剛改觀的想法又生了遲疑與不喜,他嫌棄他們這樣的工作環境,便讓人覺得他也同樣嫌棄與這樣骯髒工作打交道的人,這讓沈媽媽心里很不舒服。
听剛剛沈心棠的言論,她分明是護著他的,這又給他退縮的心理增加了一份勇氣,他若是不能表現得好點,實在是有負沈心棠的情意。
「岳母?」那位老大嫂听到他的稱呼倍感驚訝,「二娘,心棠真的要和這個……這個黑總裁結婚嗎?」
陸白手上的泥團還沒捏出窩,只听得嘎吱嘎吱輪胎碾壓石子路面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輛黑色桑塔納在陸白開過來的路虎後面停下了。
本來沈爸爸是一心站在他那邊的,說是讓沈心棠不用來做這個,帶陸白出去逛逛,沈心棠卻說她常年不在家,難得幫家里干點活,堅持說要留下來一起做事。況且,母親的心還沒從花文軒那里收回來,沈心棠若是真的帶著陸白出去玩,只怕沈媽媽會越發地討厭陸白的吧?
就做升高。「你還是去外邊玩吧,小心弄髒你的手。」沈媽媽心有意動,卻並沒表現出來,一邊快速地捏著泥團,一邊陰陽怪氣地說道。
同樣的,每天出入在干淨整潔的環境里的陸白突然到了這樣的髒臭環境里,想要避開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嘛。
沈媽媽見他一臉坦然認真,烏黑如漆的眸子里又流露出些許調皮的味道,因為皮膚微黑,說話間便露出白瓷般的牙齒來,有一點可愛,又有一種孺子可教的味道在里邊。
車門打開,從後車座上走下來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他下車後便將手擋在了車篷頂處,一臉諂媚地對車上的人說道︰「羅書記,我們已經到了,您慢點下車!」
那位嘴碎的老大嫂和沈心棠母女的對話他也听到了,沈媽媽本來就不太喜歡他,他也最听不得人家把他和花文軒來比較的。要是一般人來把他們兩個比較倒還算了,他自認還有勝出花文軒的把握,偏偏是一群沒有見識的鄉下婦孺,像花文軒那麼諂媚無下限的,他自認是做不來的。對不相干的人,他干嘛要滿臉堆笑地去虛與委蛇?像花文軒那樣扛鋤頭挑糞桶的事,他自認也不是說干就能干的……
如此想著,他強忍著鼻間不適的氣味,磨磨蹭蹭地踱到了場上,蹲在沈心棠和沈媽媽中間,作勢要挽袖子干活,一邊強打笑顏對沈媽媽說道︰「岳母,我雖然經常玩刀槍棍棒的,但拿菜刀還是第一次,又不是人生來就會剝萵筍的是不是?我多試幾次,下次肯定不會把萵筍剝得只有手指頭那麼細了。」zVXC。
而陸白則不然,他似乎一上來就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心里眼里只裝著沈心棠一個,對其他人都愛理不理的,讓人覺得他驕傲不可一世的樣子,很難令人對他產生好感。
雖然不強求他,理解他,也不奢望他會做這樣的事,但他真的克服了心理障礙來做了,她自然也是心悅的。
「喲,是村長啊!」老大嫂認出那個身量高大的男人正是本村的村長張有勝,平日里雖然對這些村官沒什麼好感,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表面上還是禮貌地打招呼的,「村長突然大駕光臨,有何指示啊?」
既然已經認定了陸白,在她心里,還是希望母親能夠接受陸白並喜歡他的。
如果光是爛泥巴倒也算了,偏偏還澆了糞水,那嗆人的味道直欲令人作嘔,不要說親自用手去揉弄了,就是稍微靠近一點就會想把隔夜飯吐出來似的反胃。
「我說不過你,就當你說得有道理吧!」老大嫂很快舉了白旗,又惋惜般地嘆了口氣︰「好可惜我現在沒有女兒了,不然我真想把花總裁拉過來當我家女婿!你不听老人言,小心吃虧在眼前喲!」
一團烏黑的泥團穩穩地托在一只寬大的手掌中,陸白已經克服了最初的心理障礙,現在神情顯得自然了很多,他平舉著手中的泥團,極其誠懇而謙虛地看著沈媽媽,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老大嫂被她這個反問問得一時啞口無言。是的,那個矗立在公路旁邊的養雞場飽受垢病,幾乎每個經過的路人都要憋得透不過氣來。
沈心棠也把捏好的苗窩按順序堆放好,下意識地瞟了他一眼,嘴角不由自主地朝上方卷翹起來。
沈媽媽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好吧,鄉下人比城里人更多了一條比較的準則,不僅要會賺錢,還要不怕髒不怕臭……這可真是叫人為難,這個可比當初小龍女說的上山伐木要難得多了。
陸白听懂了一半沒听懂一半,只得尷尬地笑笑。
所以,剛才她故意地用那樣的言語來擠兌他,也是為了刺激刺激他的。
接著從里面走下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生著一張彌勒佛一般笑米米的善人臉,梳著大背頭,個子不高,大概連一米七都算勉強,穿著一件輕軟的羽絨服,和那個身量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倒像個圓乎乎的肉球一般。
「嗯,這個又不求賣相,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就行了。」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昨晚沈媽媽了解過沈白的家庭背景對他有了一些改觀,現在見他紆尊降貴地挽袖子干這又髒又臭的活,沈媽媽態度明顯和軟了許多。
「我不敢了,再也不會浪費了!浪費可恥!」他嚴肅地回應了一句,然後將自己手中搓好按出一個凹洞的泥團遞到沈媽媽面前邀寵似地問道︰「岳母大人,您看我捏的這個還行吧?」
「我不是什麼黑總裁,我就只是臉黑一點兒而已。」陸白好脾氣地笑笑,特殊時期,還是不要得罪這些婦女為妙。「我姓陸名白,大嫂你可以叫我小陸或者陸白,我是陸總裁不是黑總裁。」
「有羅書記在這里,哪里輪得到我指示啊?」張有勝打了個哈哈,然後朝沈家一家人所在的地方指了指,示意那彌勒佛說道,「羅書記,這就是沈心棠一家了,那個……」
張有勝還沒介紹完,彌勒佛便已經搶先朝地頭邁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正緩緩站起身來的陸白,試探著問道︰「請問是陸白陸公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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