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突寫計敲。2020年5月,南京。
沈心棠剛剛替自己沖泡了一杯咖啡,正準備坐下來好好碼下一場戲時,書房的門突然被敲響,佣人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太太,學校打來的電話。」
司機將車開到了教務樓門口,沈心棠先下了車,然後司機將車開到停車場處停好。
「麻麻你冤枉我啦!」小家伙將秀氣的一張小臉皺成一團紙,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樣,「我才沒有耍帥裝酷呢,我本來就很帥很酷啊,爸爸說是因為我遺傳基因太好,所以才會這樣的,這個真的不怪我喔!」
「你們父子倆這一唱一和的還真是得意啊!」沈心棠打斷了陸亨之講到自己怎麼撂倒對方時手中的比劃動作,誠所謂「子不教,父之過」,可真是太有道理了。沈心棠真心不希望兒子將來變得如以前陸白那樣的跋扈,沾染一些高干子弟的惡習,所以她一心想用國學的儒家思想來燻陶兒子,希望他是有學問有大智慧的人,而不是僅僅是一介武夫而已。
他小跑步跟了上來,與她並排站在了一起。
見到陸白及沈心棠進來,其中一個眼楮大而明亮嘴唇紅潤好看的小男孩已經展顏甜甜地叫了聲︰「爸、媽!」
「那為什麼我看到的情形卻是他們都受傷了,你卻一點事也沒有呢?」教導主任有點下不來台,沉著一張臉對陸亨之說道。
「那是他們自不量力打不過我而已,這能怪誰呢?」陸亨之背負著手,抬頭仰視著高高在上的教導主任,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不好意思啊,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沈心棠不理會兒子的裝萌討好,轉而向坐在辦公桌前戴著厚重眼鏡不苟言笑的教務主任問道。
「你……」沈心棠被他噎在當場,然後惱羞成怒地對陸白暴喝道,「陸白,你把這小子放下來,我看他是皮癢了,我今天要打得這小子開花!」
兩人說笑著進了教務處。
從教務處出來,沈心棠一直低著頭疾步地向前走著,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而陸白則將兒子騎坐在自己肩膀之上,听著陸亨之眉飛色舞地又敘述一遍他的英雄事跡。
學校里提供的午餐份額是定量的,陸亨之這一份報廢了就沒有多余的食物了,當然了陸亨之也可以到校外去買飯,不過學校是半封閉式管理,理論上他是不能出校去買的。
從他三歲開始,陸白就已經將他送到武術館學習武術,說不僅可以強身健體,還有利于身體發育。而沈心棠卻一心想將兒子培養成儒雅翩翩的知識分子,陸亨之啟蒙較早,三歲時已經認得幾百字了,三字經已經背得很熟,然後是《千字文》《弟子規》,沈心棠就只給他灌輸國學知識,還請了專門的家庭老師來教他彈鋼琴,將陸亨之累得苦不堪言。
這件事情真的不怪他。
最終,他以一敵五,完勝對方。
他臉上是一本正經的面容,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楮眨啊眨的,滿是天真無邪的神情。沈心棠徹底怔在當場,只覺得反駁的話語都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亨之,快點向同學們道歉!」沈心棠上前一步,將陸白從兒子面前拉開,板起臉來,對兒子命令說道,「匹夫之勇,很值得驕傲嗎?」
「好兒子,干得不錯!」陸白蹲來,伸手輕輕拍了拍兒子稚女敕的肩膀,臉上是說不出的快活得意。「這不是什麼事兒,男人嘛,都是不打不相識的。我們亨之胸懷寬廣能屈能伸,不管怎麼說,他們都在你手底下吃了虧,你就勉為其難向他們道個歉吧!等下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
「老婆!」她正準備抬腳邁進那道高挑聳立的拱門時,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呼喚聲。她定住腳來,回眸看時,卻是一身軍裝的陸白剛從一輛軍用吉普中跨下腳來,看見她臉上流露出無盡的欣喜之色。
「令公子調皮頑劣,破壞班級團結,不知友愛同學,在學校里公然打架,希望兩位做家長的,好好教導一下他!」教導主任很是痛心疾首地對陸白和沈心棠兩人說道。
客廳里的布置也和當初新建成時差不多,除了客廳里大落地窗前的三角鋼琴後來換過外,里面的家具基本都沒有怎麼動過,連沙發旁邊的花架上上的那台轉號似的古董電話機都還是幾十年前的舊樣式。
「主任,你看到了吧?根本就不是我們小亨要鬧事的,是他們自己找事的!」陸白趁機對教導主任說道。
而對于父親陸白的安排,他卻是相當歡迎甚至是欣喜若狂的。大概也是為了躲避母親的書本轟炸,他對練武很是熱衷,常常一有空就往練功房跑去了……
「我是魔王,那你也是我的王後了!」他伸手勾住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
沈心棠臉上嘩一聲變得發紅發燙起來,此時真是羞愧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喂,這里是學校,你收斂點兒!」她伸出粉拳輕捶了他一記,嗔怪地說道。然後當先抬腿繼續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那小子也知道自己闖禍了,一定是怕我罵他,所以找你來當擋箭牌的。」
因為長得漂亮,又有些早熟,陸亨之在班級里是很出風頭的,幾乎全班的女孩子都喜歡圍著他玩。于是這幾個未來盟的小少爺們看不過去了,中午吃飯的時候,故意一個拉他凳子一個掀他飯碗,害得他差點摔跤不說,還把他的午飯給報廢了。
沈心棠走到沙發邊坐下來,伸手取了擱在一旁的電話手柄,湊近耳邊輕應了聲︰「您好,我是沈心棠。」
「手下敗將,何足言勇?」陸亨之高昂著頭顱,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直把那個男孩氣得牙癢癢,作勢便又要沖上來和他抓作一團,陸白見狀趕緊上前將他們拉開。
這里是一百年的舊居,以前曾經是某位將軍的住所,南京的文物建築等方面的保存政策做得不錯,這幢院子幾經翻修,跟上新時代文明的步伐,但外表上仍是修舊如舊,整個的感覺仍是古色古香,氣息寧和的。
「好!」亨之笑逐顏開起來,大大的眼楮里如星辰閃爍,明亮動人。「爸爸,我最愛你了!」
陸亨之也跟著重重點頭︰「主任,明明是他們先動手的!他們五個打我一個!」
也虧得如此,三年過去了,他不僅體魄強健從來沒有生過病,連心智也比高齡人高出不少。
「小亨給我打電話的!」他笑望著她,一看四下沒人,低下頭來,吧唧一聲就在她臉頰烙下一吻。
然後,他轉過身去,朝幾個被他打得狼狽不堪的同齡男孩團團一揖︰「對不起各位,不好意思我下手有點重,下次我一定會輕一點兒的。」zVXC。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驚得沈心棠霍地一下站起身來,臉上露出緊張擔心的神情,語氣里卻帶點討好的意味說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這樣,我馬上過去一趟!」
不過他也不在意,也沒去和那幾個家伙計較,當時那些女孩子們還紛紛譴責那幾個小子的惡劣行徑,又都表示願意把飯讓出來給他吃,同時還拿出藏在書包里的零食給陸亨之吃。
「不對吧主任?」陸白出聲說道,「我兒子只有一個人,他們有一、二、三、四、五個人,到底是誰打誰啊?」
還有下次啊?在場諸人不由得都倒吸了口涼氣。
「媽,明明是他們先挑釁我的!」陸亨之不滿地嚷嚷道。「爸爸教我的,這個世上什麼都可以吃,唯獨不能吃虧!我只是保護自己而已,有什麼不對嗎?」
「人家為什麼不找別人麻煩,就單單找他麻煩呢?」沈心棠瞪著丈夫,據理力爭道,「一定是他在班上耍帥裝酷出風頭了,所以才會讓人看不順眼了,陸亨之,你自己說,是不是這樣?」
對,當時只是想三對一的,沒想到那三個不中用的被陸亨之三下兩下就解決掉了,後來便又自動補上了那兩個袖手旁觀的,最終變成了五比一。
來之前,陸亨之就打電話大致把事情跟陸白說了,陸白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策略了。
「我的臉都被你們給丟盡了!」沈心棠紅著臉,氣乎乎地對父子倆說道,「陸白,你把小亨放下來,我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小子!」
車子開到校門口,接受了保安的盤查詢問,然後長驅直入進了寬闊的柏油路面上。
「什麼?陸亨之你說我們打不過你?」其中一個小男孩不服氣了,轉身質問陸亨之說道,「敢不敢再和我們比一場?」
「陸將軍,護犢子也不是你這樣護的!」教導主任感覺一個頭兩個大,「小孩子不能太過寵溺,一個良好的品性是要從小養成的,勿以惡小而為之。」
「麻麻,我打了同班同學就要受罰,」陸亨之振振有詞地說道,「那麻麻,大人欺負小孩就對嗎?」
掛了電話,她馬上讓佣人去告訴司機備車,然後她回到房間重新換了衣服,五分鐘後她坐上了院子里那台白色賓利,讓司機直接開往了尚德路的軍事子弟學校。
教導主任辦公室里,正排排站著四五個年齡差不多的小男孩,每個男孩臉上都有些狼狽,身上也有撕扯的痕跡,白校服上已經沾染了不少墨漬。
剛剛踏上教務樓的台階,沈心棠抬頭望了一眼教務樓那高挑起來的門廊,門廊做成半拱的形狀,有點像文藝復興時期的意大利建築風格。這里以前是專供租界洋人小孩上學的地方,現在變成了專門為部隊高干子弟培養接班人的學校了。
「你怎麼也來了?」沈心棠有些納悶地問道。
「他哪里是闖禍啊?」陸白已經開始替兒子辯護了,「他這叫自衛,自衛懂不懂?難道讓他站在那里不動讓人家打嗎?」
「行了吧,有其父必有其子!」沈心棠不無奚落地說道,「你以前就是個混世魔王,你的兒子就是個小魔王!」
沈心棠只得暫時擱下寫作計劃,起身到樓下客廳去接听電話。
「他又沒錯,你干嘛要教訓他?」陸白下意識地往後一躲,盡責地做起了兒子的保護傘。「怎麼,你想看到咱兒子窩囊兮兮地被人家揍得鼻青臉腫你才開心嗎?」
那幾個小P孩一見打擊他不成功,在他去上廁所的時候將他堵在了里面,準備三對一教訓他一頓。
她這是作了什麼孽啊,怎麼生了這麼小惡魔來折磨她?
陸白卻爽朗地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似乎要沖入雲霄,響徹整個校園。
子肖其父,不錯不錯,果然不愧是他陸白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