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待到雨停時,已是未時光景。墨硯牽了馬出來,與覓雲、朱赤道別後,帶著蓮若先行一步。
接連下了幾個時辰的大雨,山道泥濘,馬匹步行的速度明顯慢了很多。待天黑前,兩人也未走出流雲川內的攬月關。墨硯前次曾經過這里,知道再前行十幾里的位置,有一處石洞。便準備趕到那石洞處再作歇息。
雨後的天空清澄如洗,瓖嵌在夜幕上的星子也格外璀璨皎潔。兩人翻過一道坡嶺,忽見前面一片凹地上火把密集,人聲鼎沸。
「怎麼這麼多人?」蓮若有些吃驚。
墨硯搖頭︰「不知道。我們還是繞開些走。」
墨硯剛準備調轉馬頭,一道墨黑的身影便落在馬前。一個魁梧的身影攔住馬匹,粗曠低沉的聲音讓蓮若覺得格外耳熟︰「兩位道友,可是來參加謫仙會的?」
「謫仙會?」墨硯抬眼望望前面林地間的火把和幢幢人影,想了想答道︰「哦,這便是會址啊?」
「報上你們的門派。」
墨硯沒想到居然還盤問得這麼細,順口便冒了覓雲的門號道︰「越山派覓雲子道長門下。」
「越山派?蝦米大個門派,居然還奉行雙修?」雖看不清男子的臉,但話語中的嘲諷意味格外濃重,他抬手指了指旁邊的林地,安排道︰「你們把馬栓在這邊,趕緊進去。派主馬上就要講話了。」
墨硯拱手道︰「謝謝道友。」
待黑衣男子離開,蓮若有些緊張道︰「這人是寒石寨的風惜君。他說的派主,應該就是月傾天了。」
墨硯點頭︰「恩。我們過去看看。」
「他們萬一認出了我,怎麼辦?」
「我們此時離開,反而會引起他們的懷疑。你此時是女裝打扮,我們站在人群後不出聲,他不會發現的。」墨硯安慰道。
墨硯拉了蓮若往人群密集的凹地走去。還未走到圍聚的圈子邊,一陣山風突然襲過,場地上的火把瞬間熄滅。
「怎麼突然起風了?」
「火把都熄了!」
一時間,眾人都詫異地四處張望,不明所以。
正納悶時,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便在眾人眼前凌空落下。在皎潔星光映襯下,那道身影衣袂飄飛,氣度不凡,正如謫仙翩翩臨世,讓眾人一陣噓吁。
那人在一塊凸出于草地的石台上站定,振臂一揮,「嘩」的一聲,場地四周的火把便熊熊燃起。待眾人看清石台上的月傾天後,都恭身行禮︰「恭迎月派主仙駕!」
月傾天也會‘炙炎決’,他難道也與重華派有關?墨硯心下尋思。看看草地四周,前來集會的人大約百十人左右,都以那石台為中心,團團圍著月傾天站定。
「月傾天的‘炙炎決’好厲害,召喚速度好快啊!」蓮若聯想起自己的召喚術,不禁感嘆道。
「他一定是在正統的修仙門派里修行過,匯聚靈力和使用法術才能達到這種收放自如的程度。」
「他們怎麼會出現在流雲川呢?」蓮若有些不解。
「听听他們說什麼就知道了。」墨硯自然清楚這是青舒去寒石寨清理的結果,卻並不說明。
兩人走到圍聚的人群身後,悄悄站定。
月傾天立在石台上,抬手示意眾人免禮。待人群安靜下來,他朗聲講道︰「首先要感謝諸位道友捧我靈修派的場。今日,我們邀請諸位道友來此一會,是有一個好消息要與眾友分享,……」
眾人听到此處,紛紛嚷道︰「是何好消息,請月派主快快說來!」
月傾天笑道︰「眾友莫急,且听我一一說來。眾位可還記得20年前金丹派一個晝夜間從修仙門派中隱匿消失的事情?」
「金丹派?」蓮若心下一驚,心感不妙。
圍聚的人中,有人點頭,有人搖頭,一時議論紛紛。
「當年,我和大家一樣,不清楚原本在仙盟會中地位舉足輕重的金丹派,為何會一夜間弟子散盡,門派不存。經過這麼些年的走訪追蹤,我才得知其門派解散的真正的原因……」
「是何緣故啊?」眾人中,一位壯年男子出言問道。
「說來,這緣故和我卻還有點淵源。金丹派的七位長老中,有一位針石長老原是我的堂姐。她聯合了上清派一位高階弟子,利用行醫之便,盜竊了一大批仙門法寶,藏匿于金丹派的丹藥密室中,企圖施陣法匯聚五行靈氣,早日飛升成仙……」
蓮若明白這是在講娘親和爹爹的事情,一時間臉色刷白,身子也不由得有些發顫。墨硯拉住她的手放進自己手心,安慰道︰「蓮若,他未必說的都是實情。」
蓮若點點頭,向墨硯回以感激的眼神。
「針石長老的行經引發了眾仙門的義憤,他們結成討伐聯盟,約定在同一日進攻金丹派索要寶物。這信息被人提前告密于金丹派。金丹派掌門怕派中無辜弟子受到牽連,便連夜緊急召集弟子,下發辨識信物後,全門解散……」
「那些寶物呢?」眾人听到這里,早已摁耐不住對寶物的向往之心了。
「仙門聯盟趕到金丹派時,那些寶物連同門中弟子早已消失無蹤。這些年來,各修仙門派都在四處搜集信息,尋找失蹤的寶物。金丹派的掌門和其余六位長老的行蹤先後都被搜尋出來,卻仍沒有寶物的任何消息。只有我那堂姐,20年來,宛如人間蒸發一般沒了影蹤……」
「莫非她已經修煉成仙?」眾人一片猜測。
「我最初也是那樣想的。但不久前,我靈修派的探子意外發現,我堂姐並未成仙,而是成家隱居了。而她隱居的位置,就在這東南一帶。」
「就在這附近?」
「不會這麼巧吧?」
眾人一時群情激動,議論紛紛。
「正是這麼巧!前段時間我還曾與我那小外甥徐岳見了面敘了舊,只是不備讓他走月兌了。」月傾天說到這里,便將當日虜獲蓮若,後來蓮若被白衣人救走的情形大致講述了一遍。
「雖說這些寶物不是我靈修派的物件,但世間修仙道門本一家,丟失寶物耽誤了諸多道友的修煉,我甘願放下家門血緣之親,以大局為重,帶頭尋找寶物。我靈修派能力有限,所以今日邀集眾位道友相聚,共商尋寶大計!」月傾天一臉凜然正氣。
話到此處,眾人已是一呼百應,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蓮若听到此處,已是心急如焚︰「怎麼辦?我惹下這麼大的禍……」
「我們得早些趕回去報信。」墨硯道。
蓮若點頭。兩人正欲悄悄從人群中撤退,石台之上的月傾天忽然道︰「雖說我那外甥走月兌了,不過我們抓來了一名金丹派的弟子,此人在越山鎮開了家叫回春堂的醫館,我那外甥前些日子便住在這家醫館中……」
「葛儀?」蓮若和墨硯都是一驚。
只見葛儀被人捆綁了手腳,抬上了石台。風惜君上前踢了葛儀一腳,厲聲道︰「你最好告訴大家徐岳的下落,否則,這眾多仙門道友不會放過你一家……」
葛儀懼怕地抬起頭來,看了風惜君一眼,又看看四周圍觀的眾人,膽怯道︰「壯士,我已經說過,我真不知道師叔她老人家隱居何處。我當日也問過師叔的隱居處所,但小師弟說師叔喜歡安靜,不喜人打攪……」
「他既能來你家借住,定然與你交情匪淺。你還敢隱瞞?!」不待葛儀說完,那風惜君又飛腿一腳踢在葛儀脊背上,葛儀嘴角慢慢滲出一縷血跡。
見葛儀被打的慘狀,滿臉淚水的蓮若再也看不下去了,沖著石台上的風惜君大喊道︰「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他一個老人,算什麼修仙門派!」
「蓮若!」墨硯想阻攔卻已是來不及了。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蓮若身上。
「她是誰?!」
「哪來的女人!」
月傾天覺得這聲音格外耳熟,便從石台上跳了下來,穿過人群,一步步往蓮若身邊走來。
墨硯拉了蓮若便往山林中跑去。蓮若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舉止太過沖動,但後悔已是無益,她只能跟著墨硯深一腳淺一腳地逃命。
「想嘗嘗我這回風鏢滋味的話,就狠命的跑吧!」一身青袍的雪藏青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蓮若和墨硯都曾見識過那飛鏢的厲害,只得停下腳步來。
月傾天一步步走過來,一臉笑意︰「這位道友方才的話很有道理,卻為何說完便急著要走呢?」
情急之下,墨硯將蓮若一把拉進懷里,將她的頭摁在自己胸前,一邊拍背一邊安慰道︰「別怕,別怕,有為夫在呢!」
月傾天在墨硯面前站定,笑問︰「夫人是怕什麼呢?」
墨硯看看月傾天,低聲說道︰「我和內子路過此處,撞見諸位仙道們商議大事。本是想看看熱鬧,那知正好見了那位老人被打,內子一時懼怕,便出聲打攪了諸位……」
「路過?你們不是越山派的弟子?」身型魁梧的風惜君突然走近前來。
「我們確實……」謊話即將穿幫,墨硯一時語滯。
「師父,快來,快來,原來墨哥哥和夫人姐姐比我們先到了……」正是尷尬間,卻正是那虎背熊腰的朱赤和他師父覓雲趕到了。朱赤一見墨硯和蓮若,便一臉欣喜。
覓雲見了兩人,也是一臉喜悅︰「你們騎馬果然走得快些啊。」
「這位是?」月傾天皺眉問道。
「哦,在下越山派覓雲見過月派主。」覓雲道長曾見過月傾天一面,此刻便忙俯身揖禮問好。
「他們是你的弟子?」風惜君疑惑道。
覓雲原本就想收了蓮若作徒弟,此刻雖不明白是什麼原由,但見風惜君這樣問道,便回問道︰「他們給月派主添麻煩了麼?」
「那到沒有,一場誤會。」月傾天笑道︰「老四,以後不能那麼粗魯了,看把這位道友夫人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