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每日早出晚歸,竟象是在避著蓮若一般。蓮若想要踫他一面都很難,更別說要找他說話了。越是這樣,蓮若便越想找他好好談談。
得知白術這日出谷了,蓮若便在澤湖岸邊等候。
暮色降臨,一只木船緩緩靠岸。神色倦怠的白術固定好木船,指揮杜仲從船上扛下一包東西後,便沉默著往村子里走,根本沒發現立在岸邊柳樹下的蓮若。
「白術哥哥,……」蓮若出聲喚道。
白術听得呼喚停下腳步,帶著懷疑的神色轉回身,待看清立在樹下的蓮若後,眼眸中浮起一絲詫異︰「這麼大的風,你站在這里干嘛?」
蓮若笑道︰「等你啊。你現在都不怎麼和我說話了……」
白術回頭讓杜仲先走,自己幾步走到蓮若身前︰「這湖邊風大,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蓮若搖頭︰「我又不冷。天天關在清修堂里,早就想出來透透了。」
「墨硯呢?他怎麼沒陪著你?」
「我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跟我……有什麼好說的。」白術表情有些不自在。
「白術哥哥,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蓮若一早想好的話,在白術面前卻不知道如何說出口了。
「打理這些事務,原本也是我份內的事。」
「我听說……你最近老愛去澤漆叔屋里喝酒……」
沒想到蓮若提起的是喝酒一事,白術頓了一下道︰「我最近才發現,釀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想跟澤漆叔學學釀酒。」
蓮若蹙眉道︰「學釀酒?是學喝酒吧?幾天就把澤漆叔的紅藍花酒給喝光了……」
蓮若還會因為自己喝醉酒的事情,專門等在這里和自己談話?白術眸子里泛起一絲暖意︰「其實也沒喝光,還給他留了半壇。」
「酒多傷肝,對身體不好。」
「知道。」
「知道就不要喝那麼多了……」
「好。以後都不喝了。」
蓮若沒料到白術答應得這般爽快,反到不知道後面的話該如何說了。
停頓了好一陣,蓮若終于鼓足勇氣把想說的話說出了口︰「白術哥哥,你是我……除了爹娘外最親的人,你若不開心,我也不會開心……」
听到這里,白術已經明白蓮若找他談話的真正用意,不想她為難,也不想兩人的關系永遠這麼別扭下去,便轉了話題道︰「听說墨硯也找澤漆叔學釀酒了,你到是勸著他少喝點,我這當哥哥的麼,以後讓你嫂子管。」
「嫂子?」蓮若一臉驚訝。
白術冷峻的臉上擠出一絲笑︰「以前有谷主交代要保護好你,我到不敢分心想其他的事。如今,你有墨硯照顧了,我也可以放心了。其實,我一直挺喜歡木香的,就是沒好意思跟她說起……」
蓮若听得這話,一時楞住,徹底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看蓮若傻傻發楞的樣子,白術忽然很想將她摟進懷里。深吸一口氣,白術壓下心底的念頭,說道︰「天快黑了,風也大了,我們回去吧。」
蓮若點點頭,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長發,和白術一道走回清修堂。
路上,蓮若的心情慢慢放松下來,想起白術的話便越發覺得他和木香很般配,有心要給兩人牽線搭橋。
「白術哥哥,讓我去蘀你探探木香的想法吧?」
「好。」
「她若答應了,就由我來蘀你們操辦酒席……」
「好。」
無論蓮若說什麼,白術總是回答「好」。蓮若也並未覺得奇怪,因為一直以來,她和白術之間的相處都是這樣,無論她提出多麼奇怪的要求,白術總是滿口答應。
清修堂外,墨硯早已舀了披風等在院門口,見了蓮若便上前蘀她披上披風︰「外面有些冷吧?」
「還好,出門你讓我穿得多。」蓮若攏了攏衣領,唇角浮起淺淺的笑意。
清楚看見蓮若臉上洋溢的幸福,白術更覺得自己的放手是對的。只要蓮若幸福,他別無所求。白術向墨硯點點頭,便告辭去虛天昊的書房回稟出谷辦理的事務情況了。
「你們談得怎樣?」墨硯低聲問道。
蓮若一臉輕松︰「幸好听你的話去找白術哥哥談了。談了才知道我們想多了。其實,白術哥哥他喜歡的人是木香。以前我真沒看出來呢。我準備要蘀他們牽牽紅線……」
白術和木香?這是哪跟哪的事?所謂當局者迷,恐怕也只有蓮若看不出這是白術在安慰她吧。看著蓮若如釋重負的神情,墨硯抬眼望向白術,對那道單薄清瘦的背影投去了一抹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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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臨近,往日安寧祥和的虛月谷里,如今洋溢著一片喜悅。這是虛月谷有史以來最熱鬧的婚禮,全體村民都沉浸在籌備婚禮的喜慶氣氛之中︰縫制喜被的,趕做喜糖的,籌備喜宴的,布置新房的,人人忙得不亦樂乎……
在清修堂書房里,虛天昊、月清霜正和墨硯談論著一些婚禮的細節。
嫁娶之禮,本是尋常百姓最重視最盛大的禮儀,有著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等一系列復雜規矩。而墨硯的情況卻非常特殊的,父母雙亡不說,還是被碧落宮重處的修仙弟子。在他人生最重要的儀式中,沒有一個親人朋友、長者師輩出席,這難免不讓人覺得遺憾。
「雖說我們不象尋常人家講究那些煩瑣的規矩,但拜堂儀式上,我們還是希望有你們墨家的親人出席,哪怕是遠一點的親屬都沒關系。」月清霜眼眸中有些期待。
墨硯搖頭,神色有些悲涼︰「在我和蓮若這麼重要的日子里,我也很希望得到父輩親人們的祝福,可墨家已沒有在世的親人……」
「怎會這樣?」月清霜不相信他連一個有血緣的親人都找不到。
墨硯一臉沉重︰「二十多年前,我們墨家遭遇了……」
「爹爹,娘親,你們何必為難見墨,明明知道他的身世,還如此盤問?」墨硯的話剛開頭,蓮若便推門進來打斷。
「蓮若,我和你娘跟墨硯在商議婚禮中的儀式,你跑來干嘛?」虛天昊臉露不悅。
「蓮若,爹娘也是希望我們的婚禮不留遺憾……」墨硯起身道。
月清霜明白蓮若是擔心勾起墨硯的傷心往事,便想出個折中的法子︰「既是這樣,那婚禮的儀式就還是簡單些吧。儀式中,你們拜墨家父母的牌位,也是一樣的。」
墨硯一楞︰讓父母在天之靈看見自己娶虛天昊的女兒,怎麼可能?!沉吟後,墨硯道︰「那樣喜慶的場合,擺放我父母的牌位不合適。待禮成後,我再帶蓮若單獨上香拜見吧。想來,父母大人也不會介意。」
虛天昊卻點頭贊道︰「難得墨硯如此懂事,這樣到更好一些。雖說這樣有些愧對親家,不過大喜之日對著牌位確實有些不吉。」
定下了婚禮儀式的細節,月清霜提起新房的布置︰「蓮若,也正好你來了,我和你爹爹仔細尋思了這谷里的屋子,就看中草春堂後的幽竹院。經過白術這些日子的修整,那院子到也還清雅舒適。明日,你們便去那院子里瞧瞧,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趁婚禮前好讓白術辦妥。」
蓮若瞥了墨硯一眼,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娘親,幽竹院簡單布置一下就好。成婚後,我想和見墨去續靈谷住。」
「怎麼想去續靈谷住?」虛天昊沉聲問道。
蓮若到也不避諱,直接說道︰「爹爹,續靈谷中靈氣充足,對見墨修煉有好處。」
墨硯沒料到蓮若竟是為他修煉作想。如今婚期臨近,他不想再因修煉的事情惹得虛天昊猜疑,當即拒絕道︰「蓮若,我答應過為你放棄修仙,我們住在幽竹院離爹娘近,也方便照顧。」
「你是答應過,可我沒有答應。」蓮若轉身對墨硯道︰「你這麼好的天分,因為我不能修煉就放棄,對你不公平。再說,爹爹也說了要幫我尋找修補靈根的方法,倘若有一天找到了,我也可以繼續修煉……」
月清霜看著蓮若忽然有些倔強的眉眼,依稀看出自己當年的模樣來。
虛天昊原本以為這主意是墨硯想出來的,心里還有些不滿。此刻明白是蓮若的心意後,他便安慰蓮若道︰「恩,爹爹還在想辦法。我曾在古籍中看到過有類似記載,想必世間是有修補靈根的法子的……」
「應該是有的,我以前在碧落宮也曾听過修補靈根的事。」墨硯道。
「真有這樣的事?」虛天昊眼楮一亮。
墨硯點頭道︰「我有位雙修的師叔就曾為他兒子修補過靈根。師叔夫婦中年得子,加之頗有修煉天賦,兩人都十分高興。不料小師弟四歲那年貪玩跑進了後山的試練窟,被門中高階弟子誤傷後毀了靈根。師叔夫婦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為小師弟修補了靈根。」
「你師叔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具體的做法我不太清楚。只听師兄們說為修補靈根,師叔夫婦耗費了多年修為。」
虛天昊又問︰「你那小師弟如今修煉得如何?」
「我離宮前,他已修煉到開光期了。在同齡弟子中,修為已算靠前的了。」雖然小師弟青澤的修煉,基本是靠尋常弟子踫不到邊的高級仙丹仙器輔助,勉強達到了開光期,但墨硯此刻還不想滅了虛天昊的希望,便刻意夸道。
虛天昊斂眉道︰「既然有此先例,我就一定能找到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