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堂位于地穴深處,正中是一塊由白玉和墨玉瓖嵌而成的巨大八卦圖,被稱之為玉八卦。
玉八卦的中央,立著一根一丈多高的青銅柱,柱身刻滿了用上古咒文寫就的符印,層層疊疊,密密麻麻,難以辨識。
銅柱的正上方,一顆鵝蛋大小的紅色火球被仙力懸浮于空中,宛如縮微的太陽一般,不斷向四壁發散出灼目的光芒。
修元與六位重華長老圍繞青銅柱席地而坐。他們各自面前擺滿了各類奇形怪狀的法器和畫滿朱墨的符。由六位長老合力祭起的一眾法器,懸浮于半空之中,法器中透射出的五色光芒,在半空中交織匯聚成一道道繁復而規則的法印。掌門修元則依據光芒的走向,以靈力祭起一支兩尺長的巨大朱筆,在玉八卦相對應的位置畫下一道道符印。
這是第七道誅魔陣結陣的關鍵時刻,只要完成玉八卦上地符的繪制,誅魔陣就全部成型。修元與六位長老都極其專注,生怕自己分神導致誅魔陣功虧一簣。就在那支朱筆即將落下最後一畫時,一道赤紅的長鞭凌空襲來,「啪」的一聲,竟將那朱筆纏卷而去。
「不用畫了,這前面六道陣法都被我們破了,這最後一道還有存在的必要麼?」一聲冷笑後,緋衣如血的姌幽握著那支朱筆,盈盈步進堂中。
玉八卦之上,修元和六位長老都滿臉驚駭︰之前布下的那六道誅魔陣,居然在毫無聲息中就被破解掉了?這紅衣女子何時闖入了赤焰堂,他們竟毫不知曉。
「你是誰?」修元起身問道。
「我是誰?呵呵,等你們去九幽報道後,自然就知道了。」
「你是如何進來的?」
姌幽展顏笑道︰「自然是你們教出的那群好徒弟,放我進來的了。」
修元眉頭緊擰,臉色陰沉道︰「你把坤陵他們怎麼了?」
「呵呵,坤陵到是個痴情郎君,知道我想要炎魂玉,還特地給我指了路。美色當前,他那麼不堪引誘,如此徒弟留著只怕也沒用,我就蘀你們出手處理掉了!至于其他的麼,長得不入我眼,我就好心讓他們早些去九幽報道,重新投胎做人……」
「你,你這個妖女!」修元听聞職守赤焰堂的諸多弟子都被這歹毒女子殺害,頓時怒火攻心,抬手便祭出一道攻擊符。那道紅黃交織的符紙瞬間化作一道利刃,直直撲向姌幽。
姌幽卻並未閃躲,那道利刃還未靠近她的身體,便被一陣紅霧籠罩,瞬息間竟轉變方向朝向修元刺去。修元反應不及,竟被自己射出的符力擊中,「砰」的一聲被撞倒在青銅柱下。
眼見修元嘴角滲血,一旁的行善便想要起身攙扶他,卻被修元抬手制止︰「行善,莫要中了這妖女的計,在最後一道誅魔陣成型前,你們都不能起來,否則前功盡棄!」
「呵呵,既是如此,我就讓你們幾個永遠在這八卦上坐著起不來。」姌幽冷笑一聲,抬手便吟誦起九幽的鎖魂咒。
「等一等!」隱在洞口黑暗處的月傾天,突然上前攔住姌幽︰「念著他們與我師徒一場,就給他們留條活路吧?讓我來勸勸他們,……」
听見月傾天的聲音,玉八卦上的施德頓時側首怒視︰「孽徒!果然是你!你竟然敢打炎魂玉的主意?!」
「師父,……」近二十年沒有見到師父,月傾天一見施德鬢發蒼白的衰老容顏,便不由心中一澀,隨即雙膝跪地︰「不孝徒兒見過師父!」
「休要叫我師父,我沒你這樣欺師滅祖的徒弟!」施德原有些不信月傾天會做出這等罪大惡極的事情,此刻親見證實後,氣得一身發抖。而他和幾位長老辛苦結下的六道封印,居然被他一一破解了,教出了這樣的徒弟,這讓他惱怒不已,後悔不迭。
「師父,你可以不要徒兒,可徒兒心中永遠記著師父你。只要師父離開玉八卦,我保證你和幾位師叔都會平安無恙……」
施德氣極,抖著身子罵道︰「你……你這個混賬!沒了炎魂玉,我重華一脈就不復存在。重華不在了,我們幾個老骨頭留著命做什麼?!想要炎魂玉,除非我們死了!」
月傾天垂首道︰「師父,你忘記我離開重華時,你對我說的話了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和師叔們先保全性命……」
「孽徒!休要再提當日!我真後悔當日沒听行善師弟的話,若是當日就毀了你的靈根,豈會讓你一錯再錯!」施德滿臉悔恨。
「舅舅,你听听,這就是你一心想留下活命的師父!若不是他們對你絕情絕義,這二十年來,你又何至于流落市井,過著那般苦不堪言的生活。」姌幽一臉同情道。
月傾天望著垂垂老邁的施德,想起他在重華時的種種細節。施德對他情同父子,寵愛無雙,若不是自己垂涎月清霜夫婦手中的那批仙器,一心追求修仙捷徑,做下那般背情棄義的錯事,又怎會落得封印靈力逐出師門的下場?……
「師父,徒兒不孝,讓你失望了!」月傾天說完忽然起身,一招「移形幻影」後,他便沖進了六位長老合力凝鑄的封印之中。
姌幽和修元他們也都沒料到他會突然去沖擊封印,一時都有些愣怔。月傾天抬手召喚出「烈焰焚寂劍」,不待姌幽反應過來,便反握劍柄刺向自己的心脈。
「你在干什麼?!」姌幽驚道。
月傾天旦笑不語,從容拔出胸前的長劍,將尚帶有鮮血的劍尖垂向玉八卦,那鮮血便順著劍鋒流,緩緩滴淌進修元方才還未畫完的那一筆封印之上。
瞬息間,便有無數道光芒自玉八卦中激射而出,與虛空中六位長老的封印重合疊加,煥發出炫目的光彩,七重誅魔陣的最後一道終于成型!
「太好了,誅魔陣完成了!」修元和六位長老臉露驚喜。
「月傾天,你竟敢背叛我!」姌幽目光狠戾,一道煞氣在她身上隱隱浮現。
「背叛?背叛又何妨?無非是灰飛煙滅罷了。」月傾天淒然笑道︰「一世世輪回做人,掙扎于生老病死,不過是毫無盡頭的折磨罷了。縱然有修仙之途可以擺月兌輪回,卻又不是人人都有仙緣。為了成仙,我做下了那麼多錯事,如今就做下這一件正確的,懇請師父原諒!」
「傾天,你……」萬萬沒料到月傾天會以自己的鮮血代蘀朱墨來激活誅魔陣,施德在欣慰之余又心生後悔,只想沖進封印中去救他出來。
姌幽氣極,炎魂玉已然唾手可得,月傾天卻臨陣倒戈,壞了自己的好事。一怒之下,她抬手祭出了與月傾天定下的靈血契,咒語誦完,便有一道黑紅的光影彌漫赤焰堂,整個內室突然被包裹進一片濃烈的血霧之中。
陡然轉暗的殿堂內,有無數火靈隱隱閃現,在空中飄浮游移。
片刻後,堂內光芒重現,眾人卻驚訝發現誅魔陣中沒了月傾天的身影。
「妖女,你將傾天弄到哪里去了?」施德站起身來,憤怒問道。
姌幽冷笑道︰「他當日為活命,曾與我簽下了盜竊炎魂玉的靈血契,一旦違背誓言,便將灰飛煙滅,消失于六界。」
施德怒道︰「妖女!你害了我重華這麼多條性命,老夫今日絕不會放過你!」
誅魔陣既已成型,席地而坐的其他幾位長老聞言也都紛紛起身,祭出各自手中的法器,一步步向姌幽逼近。
看著一個個面帶怒色的長老,姌幽不禁連連後退了幾步。以她的速度,此刻完全有機會抽身離開,可看著青銅柱上光彩奪目的炎魂玉,她便心有不甘。
有赤影霓裳護體,姌幽決定再博一次。她利用從月傾天體內收回的那滴靈血作為咒引,閉目吟誦起鎖魂咒。剎那間,一道道濃烈的血霧從她交疊的掌心彌漫而出,如同蜂群一般嗡嗡撲向圍聚過來的六位長老。
施德走在最前面,手中的符紙尚未祭出,便被血霧層層包裹。那些細微的血沫一沾染上肌膚,便如蟲子一般順著毛孔鑽入肌體之中。一股陰冷刺骨的感覺,順著血蟲的爬行蔓延全身。
施德一臉震驚,活了這麼多年,他還從未見過有如此怪異的法術。心知不妙,他趕忙匯聚全身靈力,想盡快逼出那些血蟲。無奈,越是運行靈力,那些入體的血蟲便行進得越快,沿著全身的經脈直直沖向大腦。血蟲在腦中結集成一道道繩索般的血線,靈蛇一般將他的七魂五魄牢牢困住。
片刻後,施德眼不能視,耳不能听,口不能言,鼻不能嗅,身不能感,五識全失,感官封閉,人象木頭一般再也無法動彈。
一旁的修元瞥見施德臉上的痛苦表情,若有所悟,當即道︰「那血霧之中大有古怪,大家趕緊祭起元結界!」
「尋常的防御結界,豈能抵御我九幽靈血引發的鎖魂咒?」姌幽唇角勾起一抹冷厲的笑。
九幽神族的靈血,每一滴都代表了自身的一部分神力。損失靈血,便會永久性損失掉自己的一部分神力。簽訂靈血契,或將靈血贈與魂魄生成奴僕,所耗費的靈血最終都能收回,卻唯獨以靈血作為咒引施展九幽法術後無法收回。只要能奪得炎魂玉,損失一滴靈血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