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回雨竹院後,便一直靜坐發呆。
青耀和青衍看師姐這幅模樣,面面相覷,竟都不敢開口問話。只是各自在心里尋思︰見了那妖女,師姐莫不是受了打擊?師姐固然也長得美,可性子太冷,讓人心生畏懼。到是那妖女,任誰見了都會挪不開眼。師哥被那妖女迷住,乃是男人本色……
「青耀,我記得你一直想學重華派的符術,不如今天晚上你去兌澤院中,好好討教一番吧?」沉思好一陣,終于想出如何打發青耀和青衍的方法,青舒便突然開口道。
青耀一臉驚訝,想不明白為何師姐突然要自己晚上去找兌澤討教符術。
不待青耀詢問,青舒又轉身對青衍道︰「青衍,听說你很喜歡那處靈秀溫泉,不如今天晚上去泡一泡?」
青衍也一臉驚訝︰「師姐,我都泡過好幾次了……」
青舒道︰「碧落宮沒有溫泉,你不多泡上幾次,過些時日走了可就沒機會了。」
青耀腦子靈光,忽然反應過來,師姐這是在打發他們走人。雖然不明用意,他也立即答應︰「謝謝師姐關心,我們這就去學符術、泡溫泉了,師哥就勞煩師姐好好照顧了。」
說罷,青耀拉了一臉愣怔的青衍便出了客舍。
打發了青耀青衍,青舒松了口氣。今夜的事情,還是不讓他們二人知道為好。
青舒看著昏迷不醒的青冥,想起姌幽此前說的話,不覺臉上又有些發燙。夫妻之事?靈血契?難道他與那女子,在虛月谷早已假戲真做?
子時,月光映照下的符院,一片靜寂。
看守牢室的弟子有些無聊,手里拈了靈筆和兩塊昀瑯玉璧輪番拋接,玩起了接物游戲。正拋得歡快,忽然瞥見了進來巡查的乾岳師兄,頓時慌了神,一怔之間,一塊玉璧便失手落往地面。
乾岳一個箭步上前,腳尖輕抬,那枚玉璧便自錦緞鞋面彈回空中,手臂輕揚間,玉璧便被穩穩接住。
乾岳抬手將玉璧遞還看守弟子,那名弟子竟不敢出手相接,而是一臉驚慌道︰「大師兄,我也是剛剛……」
乾岳睨眼打斷,冷聲道︰「你且舀了玉璧去思過堂,今夜我另派他人值守此處。」
「大師兄,求你了,我不會再開小差了。」
乾岳擰眉道︰「放心,此事我不會稟報師父。只是為著安全考慮,你還是去思過堂待上一夜。」
听乾岳將話說到此處,那名弟子只得接過玉璧,悻悻然離開了後院。
目送那名弟子出了院子,乾岳抬步走到關押姌幽的牢室前,腳尖輕點,飛身躍上房頂。片刻後,他以術法解除了房頂的陣法,掀開瓦片,躍入牢房。
乾岳走近姌幽,抬手一揮,一道縴細的銀光便沒入姌幽體內。
銀光入體,宛如冰絲般幽幽涼涼,轉瞬便淡淡化入血脈之中。姌幽不禁一驚︰「這是什麼東西?」
「是我的一縷靈魄,植入你體內,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抓了你回來。」
姌幽定定看著乾岳,忽然笑道︰「沒想到姐姐你竟懂易容之術!」
「不是閑聊的時候,抓緊時間。」青舒換回本來的聲音,拉了姌幽便自房頂掠出。
「這滿院子的符陣法,就這麼出得去麼?」姌幽立在房頂,猶豫道。
青舒道︰「天黑前,我已扮著兌澤來過一次,說修元師父怕符院出差池,要求按照一定順序,每兩個時辰換個陣法。」
「而此刻的陣法,正是你懂破解之道的?」姌幽笑道。
「自然。」青舒看了姌幽一眼,月光下這女子笑顏姣美,長裙飛揚,端的是妖媚無雙。壓下心底起伏的思潮,青舒又道︰「跟緊我,出口處巡邏的弟子很多,我的水系元結界要隱匿我們兩人,只怕維系的時間很短,你可不要跟丟了。」
「姐姐放心,我的速度只會比你快。」姌幽說罷,展臂躍上了牢室後的另一間房頂。
「你干什麼?!」青舒一臉驚駭。
「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的僕從們受罪呢。」姌幽一笑,隨即抬手念誦九幽聚魂咒,片刻功夫,便有一陣陣白霧自那間牢室的窗隙間游出。
「那幫鬼魂果然是你帶進重華的?」
姌幽將那陣白霧攏進衣袖,轉身又飛回青舒身旁︰「姐姐,他們也沒做什麼喪天害理的壞事,不過是半夜溜出來嚇了嚇人,不該被重華派的臭道士們輪番折磨。」
「你竟能召集使喚魂魄?你究竟是什麼人?!」青舒滿臉疑惑。
「我跳下清淵後,就徹底忘記了自己以前是個什麼人,姐姐覺得我是人是鬼啊?」姌幽笑道。
「你果然是蓮若?!」青舒抬手探上她的經脈,感應一周,確實是個靈根盡毀的普通之人。在赤焰堂中,她听了青冥對修元的那番解釋並不相信,此刻親自檢視後,卻也找不出疑點。難道真如他所說,蓮若是被神秘高人從清淵中救起,學會了奇特的法術,被人以命威脅來盜竊炎魂玉?總是被人利用,這小姑娘的命運也太悲劇了……
「姐姐,你不怕時間耽誤久了,被那真正的乾岳識破麼?」見青舒陷入沉思,姌幽含笑提醒道。
青舒猛然醒悟,忙祭起水系元結界,帶引姌幽突破陣法,直奔雨竹院而去。
在客房門口,青舒停住腳步道︰「你進去吧,我會在門口蘀你護法。」
「那就有勞姐姐了。」姌幽抬眉一笑,推開房門便走了進去。
看姌幽的身影沒入房間,青舒心底忽然涌起一絲難以說清的後悔。正愣怔間,房門又從內打開來,姌幽一臉嬌羞道︰「姐姐,我與他行夫妻之事,你站在這門外,只怕有些不方便……」
青舒一臉茫然︰「有何不方便?」
「姐姐果然單純,你不知這夫妻之事到了極樂處,只怕有些……」姌幽睨眼笑道,欲言又止。
青舒猛然醒悟,當即臉紅道︰「那我到院子外面去。」
眼見青舒落寞的背影緩緩走出雨竹院,姌幽唇角含笑,心下暗喜︰關心則亂,這女子果然也不例外,居然這麼容易就信了自己信口胡掐的話。要救青冥,只需為他施展九幽的靈血咒即可,行夫妻之事,調和陰陽,不過是自己戲弄這女子而已,她竟信以為真。
關上房門,姌幽走近窗旁青冥躺臥的那張木床。月光穿窗而入,青冥輪廓分明的五官,在月光下玉雕一般俊美。姌幽抬手輕輕撫上這張好看的臉龐,心下有些感嘆︰楮策和寂離就算是九幽的美男子了,可與這凡人想比,竟也還差了幾分。
手指撫過青冥柔軟的唇瓣,姌幽腦海中便想起了前幾次親吻的感覺。那火焰般灼熱的觸感,竟莫名讓她有些渴望。姌幽俯身,花瓣一般柔軟的唇瓣輕輕貼上青冥的唇,柔軟細膩的觸感,讓她聯想到幽冥海中那大片大片盛開的幽藍花朵,輕軟柔美,純淨寧息……
「噓,三品,不要出聲!」
「悶得要死!這死鳥的羽毛太密了……」
袍袖鼓動,一陣憋屈的對話聲便傳至姌幽耳畔。她忽然想起自己將十幾個鬼頭藏在了赤影霓裳的袖袍之中。
發現自己正俯身親吻青冥,姌幽一驚,趕忙抬唇離開。這次的感覺明顯與往日不同,自己的神識居然從親吻中感覺到了愉悅!這究竟是自己的渴望,還是蓮若身體的渴望,她竟有些分辨不清了。
「打攪公主的好事,你是不想活了啊!」
「他不過是個凡人……」
姌幽听得眉頭緊擰,抬袖一揮,冷聲道︰「嘀咕什麼呢,吵死人了!」
三品最先被從袖袍中擲出,一落地便臉堆歉意︰「小的罪該萬死,打攪了公主與這凡人的好事……」
姌幽道︰「萬死到也容易,把你扔牲畜道里,幾年投生一次,有過千把年,也就夠死一萬次了!」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三品當即跪倒在地,湯圓頭在地上叩個不停,其余十來個鬼頭也都慌忙幫三品求饒。
姌幽看他們的滑稽模樣,忍不住笑了︰「都起來吧,你們蘀我九幽涉險,我怎會那般無情無義呢。我不過是與這人簽下靈血契而已,你們竟胡說八道!」
鬼頭們面面相覷,慌忙道歉。
姌幽斂色道︰「憑我一人之力,目前暫時取不了炎魂玉,我把計劃作了變動。三品和旦夕暫且留下蘀我跑腿,你們其他的先回九幽去,將八荒的情況如實匯報給我父王,順便去看看宿燁的寄魂術修煉得如何,……」
听姌幽安排妥當,一行鬼魂便化作白霧,穿窗而去。
「三品、旦夕,你們兩人先去碧落宮找雲娘,我隨後便會與你們匯合。這蓮若的夫君正是碧落宮的弟子,我跟了他去,到正好藏身。待宿燁出世後,我們就先從碧落宮的仙器入手,……」
三品和旦夕明白了姌幽的計劃,便也化作白霧相繼離去。
打發走一干鬼魂,姌幽閉目靜坐,開始施展九幽靈血咒。隨著咒語的吟誦,一道道金色的光芒自青冥體內顯現,在虛空中呈現出一面有破損的印章圖案。
果然是經脈俱損!檢視了靈血契後,姌幽雙手疊合,在虛空中捏訣施法,掌心便出現一道道金色的光束,光束流轉,慢慢將那些破損處一一覆蓋填充。待整個圖案恢復完整,姌幽便再次施法將其隱入了青冥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