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馬車當中,林若清攔住那男子的視線,用身體護著林玉兒,並非在死之前她能萌發出像林澈所覺悟出的骨肉之情,而下意識有這個舉動不過是她作為醫者的救護人的本能動作。
在這個世上,活著的我們都不能想象下一秒我們會怎麼樣。
尤其是林若清當時處于那種危險的境地,當殺手從懷里慢慢拿出匕首直挺挺的指向她時,她徒然醒悟過來,無論她的靈魂游蕩在何處,都逃不過命運兩個字。從林府當中出來的那麼一刻,或者更先前,從前世那個出車禍之前的她開始,她的名字注定就刻在死神的鐮刀上。
早知道這麼爽快,何必讓我提心吊膽過這些日子?眼看見那整齊尖銳的刀刃朝月復部刺過來,林若清突然覺得頭部一陣天昏地暗的暈眩,這個可悲身體總在關鍵時候發難,就是不知道那刀子捅到肉里面疼不疼?在意識的末端林若清如是想。
只听見耳邊模模糊糊傳來一句話︰「哎呀,我都沒有殺她,竟然就被嚇死了。」然後就是身後林玉兒驚慌而慘淡的哭聲。雖然林若清對林玉兒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她寧願相信那眼淚應該是真的。
林家大小姐未來皇後的車鸞被劫殺的消息立即就傳到宮中,雖然宮廷離出事地點的位置不太遠,但是等巡城將士趕到時,那里已經是一片狼藉,尸首遍野,到處都是鮮血留下的暗痕和死人身上的肉屑,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身體部件以及垂了一地是什麼部位的內髒。直到很多年後,目睹那場殺戮的那群人依舊會在夢里膽顫心驚。
很多人多聲稱看到一個宛如從修羅場來的帶著邪魅笑容的劊子手親手殺了林若清,他鋒利如風的刀將林若清剁成了肉醬。但是又有另外一些人稱,林若清其實沒有死,被後來一個同樣穿黑衣蒙黑布的人救走了。諸多說法眾多紛紜。
暴行當天,朝野中掀起悍然大波,關乎這件事件的緣故,除了許多人口徑一致指證代號「飛煙」的天下第一殺手,其他人的來歷以及目的都一概不知。以林庭軒為首的諸多文臣聯名上表,請求皇帝立即徹查此事。林君言也發動門下諸多勢力向皇帝施壓定為佷女討回公道。一時間,皇帝南七夜被朝堂上為此事爭論不休的臣子們弄得煩不甚煩,那派去偵查此事的官員偏偏也不給力,偵查數天也無功而返,仿佛那瞬間發生的暴行只是人們共同產生的幻覺,那麼多如雨後蘑菇冒出來的黑衣人們在事件發生之後竟然在繁雜反復的官兵搜查中悄無聲息的消失。禍不單行,國界邊又傳來北方凶蠻人牛馬壓境的事,原本想乘機收回林君言軍權的皇帝不得不再次派他去鎮壓。那段時間里,上至朝野下到黎民都被整頓得雞飛狗跳,每個人都心驚膽戰,惶惶不能終日,生怕那群奪命殺手又從哪個旮旯窩里蹦出來。艷陽城的街道上也是過了好幾個月後才陸續有人出來做生意,人們走到街口都努力避過發生慘案的那條路,原本屬于黃金地段的街道至很多年後依舊門可羅雀。當然,也已經是後話了。
如此一鬧,十天半個月連夜偵查,終于窺到對方的蛛絲馬跡。卻是射到馬車中帶有紅纓的箭,這種紅纓,是用血影花的水浸泡染成的,顏色透亮,經久不褪色,這種紅是血影花特有的,最好的染坊都模仿不出來,加上血影花是象征北塞國的國花,唯獨長在冰雪累積的冰山之上,是北塞國的王室成員才能采擷的花,再聯系上近段時間,那北邊凶蠻人無視之前約定擅自越界搶奪這件事,本來這凶蠻國是北塞國的附庸國,小小的一個附庸國哪有膽量敢于挑戰三國鼎立中最大的國家,大部分官員自然順理成章的將所有罪名都推到那處于向來對朝南國虎視耽耽的北塞國。
可無論怎麼樣,而這林若清林玉兒姐妹的影子甚至是尸首愣是沒有找到。皇帝大婚終究宣布取消。
此時在宮廷一座華美的宮殿當中,當今皇帝最寵愛的越姬披著一件鵝黃色披肩,發簪斜歪,衣襟松散的倚在軟榻上,見有人進來,連眼皮也沒有抬,依舊漫不經心的的看著窗外垂了一地層層疊疊的嫣紅色花瓣。她一雙玉足並沒有穿鞋,赤著腳踩在柔軟的羊毛毯子,十只腳趾頭並沒有染上妃嬪中時興的石榴色,而是涂上一層透明的膏油,更顯得玉足晶瑩剔透,精巧逼人。
「娘娘,臣妾是來和您道喜來了。」來的是與她暖玉宮相鄰的雯嬪。雯嬪初入宮中,的確仗著美貌得到還是太子的南七夜一時的寵愛。如今她的風頭卻不比之前,不過憑著家里有人在宮里打點,才爭得一席之地。
朝南國**妃嬪等級分為一後、一貴妃、三夫人、九姬、二十四嬪以及八十一美人。越姬雖然受寵,出身卻微寒,只是一家小商戶的女兒,由于在幼年時期恰巧救過當時不小心溺水的南七夜,長大後才得有機會被選到宮中侍奉太子。朝南國對妃嬪出身極其看重,即便這越姬艷冠**、積寵一身,又有恩與皇帝,姬位卻是她目前能爬到的頂峰。每每皇帝想要給她晉一下位分,總有幾個老臣出來阻止,雖然她從入宮到現在已經五年之久,積累了不少勢力,卻依舊不能撼動朝廷當中的四大家族一分。
四大家族以林國公林府為首,其次分別是慕容王慕容家,永福王金家,平安王木家。這四家各有各的優勢,在朝野當中根基極深,有互有牽連,朝野當中任何新生勢力興起都會被立馬扼殺掉。自從朝南國開朝以來,四家更是源源不斷往**送入女兒,通過聯姻的方式鞏固自己的地位和勢力。而像越姬這般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妃嬪,光是靠往日南七夜對其的恩情以及那一點微薄的憐愛,就想在**爭得一席之地的念頭簡直是天方夜譚。但是她越姬向來是不怕苦的人,她自認為自己就是有這種本事。
如果不是出了這件事,原本最大的勁敵驟然不見了,她當真還有些淒淒惶惶。她永遠都記得那日看到南七夜說到林若清的名字時眼楮里露出的熾熱,她當時就一種危機感,那個傳說中天生鳳命的女人是否會來奪走皇帝對她的寵愛?可是就目前情況來看,好運終究是站在她這邊的。
想到此,越姬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半真半假的問道︰「妹妹所說的喜從何而來?」
「喲,您還不知道嗎?現在宮里面都傳遍了。那個還沒有進宮的女人已經死掉了,依您目前的寵愛,這皇後的位置還不是您的?」
越姬雖然憎恨這人口無遮攔,自然明了她為何而失寵。但難得她此時高興,倒是願意听她在耳邊聒噪,臉上微微表現得哀怨卻誠惶誠恐的樣子,道︰「妹妹這樣說真是折殺我了。先不說和我同姬位的幾個姐姐妹妹們,在我上面就有兩位夫人,論起德行,越姬自然不敢和兩位夫人相提並論。」
雯嬪做出推心置月復的樣子︰「姐姐何必自謙,你不是知道,前幾天皇上還和我說,她們不懂情趣得很,是木頭做的兩個軟泥人兒,哪有姐姐這般知情懂禮?」越姬看她笑容滿面的模樣,只怕這兩天皇帝宿在她那里她是來向自己炫耀來的。果然這雯嬪繼續說道︰「要不姐姐由我向皇帝說說,將你這位子晉一晉?得到一年半載,你生下一男半女,這宮里,哪有人能和你比肩?」越姬听了這話自然覺得好笑,卻臉生感激的說道︰「如此,當真是要謝謝妹妹了。」
等送走了這人,越姬身邊的宮女含香不禁笑著說道︰「這雯嬪也太糊涂了,也不知道當自己是誰了?」
「何必管她?不過是听了樂樂而已。」越姬漫不經心的說道。「不過她一點說得不錯,若是我能生得一男半女,這宮里哪有誰能和我比肩?」
「主子又不是不能生,為何不為皇上生個龍子呢?」含香說道。
「女人生了孩子無論如何保持身材、呵護肌膚,就是和生孩子之前不同。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冒這個險。」越姬說道。
含香露出一絲不解的表情︰「以皇上對您的寵愛,如果您能給他生個一男半女,他歡喜都來不及。更何況如今**龍脈稀薄,一個兒子自然是他目前最想要的。」
「你不懂!」越姬徒然提高聲調。
含香嚇了一大跳,慌忙跪下來,「娘娘息怒。」
「起來吧。」越姬瞟了她一眼,平淡了語氣說道,「你別說了,我心里有數。你先下去吧,我要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