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太後相處這麼多年,華胥自然知道對方的性格。一旦她決定的事,要想說服她改變,可只是千難萬難。論私心,華胥的確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坐上皇後之位,享受別人沒有的榮耀和地位。但是那個位子並不是想象中那般好坐的。
她在皇宮里生活了這麼多年,對這個宮廷的黑暗和爭斗比誰都看得清楚。而鏡明那般天真浪漫,毫無心計的性子,若是到了那個位子,只怕到時候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華胥原本還存在一分僥幸,或者女兒會變得圓滑世故些,可是這份僥幸只在心里輕輕回蕩了一會兒,便消失殆盡。
「太後,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畢竟夜兒和鏡明是表兄妹,雖然咱們皇宮里近親聯姻是很常見的事,但是與民間的說法的確不好。並且從開朝以來,一直都沒有先例。只怕到時候群臣議論,少不了一些口舌。」
「你何時會在意哪些東西?」太後輕笑道。
長公主心里微微嘆氣,她的確不曾在意過那些。當初死了丈夫,哥哥提議將她接到京城來,她原本是要拒絕的,但是想到以後孤兒寡母的度日,生怕委屈了肚子里的鏡明。隨著鏡明長大,長公主這個地位造就的優良的環境令她一點都不後悔當初的決定。她昔時在皇宮里受了那麼多屈辱都過來了,她就不會再怕那樣的苦。對于她來說,這一切都是值得的。為了女兒能有個寬裕而安全的生活,她寧願繼續在激蕩的宮廷生涯中起起伏伏。
可如今太後卻提出這樣的要求。換做別人,定然是歡喜異常。當然,長公主也歡喜過。可是理智告訴她,這種好事是有代價的。這個代價是,她的女兒又會和她一樣一輩子困在這個宮廷當中。
半晌她嘆了一口氣。
「他們表兄妹一起長大,感情深厚,突然要結為夫妻,只怕都受不了。雖然是為了社稷穩定做的打算,可是還是要遵循兩個孩子的想法。太後,您說呢?」
太後也笑道︰「若是你點頭,夜兒自然也不會反對。鏡明那孩子向來都听話。也沒有不允的。」
華胥為難的點點頭。
「嬤嬤。」庭院當中,傳來一聲鏡明的叫喚聲。
太後輕笑一聲,不禁扭頭說道︰「十天半個月也沒有見到她。這會兒倒是來了。」
此外,門外傳來一陣衣裙瑣細的聲音。緊接著一個人影輕晃,一個身影露出來。身形窈窕。卻是那個容顏不老的如妖女官。
「好幾日沒見你。都在忙些什麼?」太後問道。
女官回答道︰「剛還在城東客棧那邊,听聞宮里出了亂子,皇上差點被刺了,所以進來看看。幸好祖宗庇佑,皇上他並未大礙。」
「難為你有心。」太後點點頭。
女官一眼看到長公主坐在一旁鎖眉不語,放在往常她必然要和自己口舌兩句,今天竟然一聲不吭,倒是有些反常了。不禁笑道︰「剛剛進來時那個活潑機靈的姑娘可是鏡明公主?」
「可不是那丫頭。」長公主機警的抬頭。一旁太後卻微笑道,「嬤嬤看那丫頭可好?」
「模樣不俗,出身高貴,又在和花一樣的年紀。卻是不知道哪家公子能消遣得起。」女官察覺到華胥眉宇間似乎有些怒氣,不禁扭過頭來,輕笑說道。「長公主可要將眼楮擦亮些,定要為鏡明公主找個乘龍加婿來。」
放在往常,長公主必然會出言消遣兩句,今日卻不知為什麼覺得煩躁。往常在口中賣弄討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半晌才喃喃說道︰「這還要太後做主,蘀鏡明找個如意郎君。」
「要我說,無論對方身世相貌,唯獨性子才是最重要的。民間有句俗話,有錢難覓有情郎。女人這一輩不過依仗著男人的寵愛。」女官說道。
太後覺察到女官話中另有所指,不禁有些詫異。卻沒有多說什麼。等到長公主領著鏡明離開寢宮,這才宣她在跟前來。
「你對于我的決定有什麼不滿意的嗎?」太後一改往常的慈眉善目,一臉沉郁的問道。
「不過是為了皇上的江山打算。」女官直言不諱的說道。「如今朝政混亂,拉幫結派渾水模魚的比比皆是。若是他們聯合起來,只怕皇上他」
太後听了此話不禁怒從中來,道︰「他們敢!」
「他們如何不敢!如今國庫空虛,前頭行軍打仗的銀子可是從他們的家底里挪出來的。皇上在這點氣勢總是要弱些。若是太後還只是為自己家族打算,只怕皇上的江山,是從皇上的**開始亂起來的。」
「你」太後氣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緩和一口氣,「哀家不用你來教我如何做!」
女官憐憫的望了太後一眼,語氣稍微弱了些,才慢慢說道︰「我是听到你有冊立鏡明為後的意思才趕來的。這件事你得好好考慮一下。畢竟皇上的旨意在那里,你我也都知道武陵皇後也都未死。無論做了什麼,天都看著呢。不遵照天子的意思,是會遭天譴的。你看,如今朝南國的報應來了。」
「胡說!」太後的臉頓時慘白。「你胡說。哀家從來不相信天,哀家只相信人定勝天!」
女官深沉的看了她一眼,移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