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06
019葉嵐青
柳城南門的小宅子內，阿珠仍然躺在西廂房的床上。從蕭逸風得到秘籍和毒藥時已經過了兩天。這兩天賴大奇給阿珠喂了六次解藥，每一次的分量都很少。以他的話來說，阿珠的身子承受不了那麼強的藥性，強行喂藥的話，只會適得其反。所以，他將解藥做了調整，分為六次給阿珠喂服。這麼一來，藥效也降低了很多。雖然也可以解毒，但是卻無法將毒素完全清除。
蕭逸風坐在阿珠的身旁，一直看著她。
她還沒有醒，兩天了，她仍然沒有醒。
他心中有些難受。因為阿珠是個苦命的人。小的時候阿珠是在一個貧困的家庭里長大，自幼便要干活。稍大一點家中又發生了災禍，父母雙亡。之後便一直過著流浪的生活。曾經險些遭人賣入青樓。那一次之後，她便知道她的性別會害了她，所以，她將全身弄的髒兮兮，讓人看不出她的性別。之後，又經過幾年的輾轉，在柳城外與蕭逸風相遇了。
遇到他之後，她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卻偏偏又遭逢這樣的災禍。
他覺得有些對不起阿珠，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阿珠。
他很自責，也很內疚。
突然，阿珠動了一下，口中低語道︰「水！」
蕭逸風連忙為其端了水來，伸手欲扶阿珠時，卻發現她的頭很燙，顯然是發了燒。他將小杯的水給阿珠喂了後。出去打了一盆清水，取了一個毛巾，為其冷敷。
這樣的癥狀賴大奇早已告知了他。賴大奇曾說，待阿珠的燒退了，她就會慢慢的好轉。所以蕭逸風見到阿珠發燒反而松了一口氣。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為阿珠退燒。將沾了水的毛巾擰了擰後，用濕毛巾搭在了她的額頭上。過了一會，他將毛巾拿下，查探一下她的體溫。發現並未好轉，便又沾濕毛巾，繼續為其冷敷。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動作，也是一個很乏味的動作。若是長時間保持下去的話，就更加的乏味和無聊。蕭逸風卻並不覺得無聊，因為他有著希望，希望阿珠可以盡快的醒來。他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重復的做著這個動作。
一天一夜！
他不斷的沾水，擰毛巾，敷毛巾，然後再沾水，再擰毛巾，再敷毛巾。
一天一夜的辛勞總算得到了回報，阿珠退燒了。
蕭逸風對著外面喊了一聲，「吳媽，將白粥端過來。」
不多時，一個四旬開外的婦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一個剔紅的木盤子，盤子上只有一個印著蘭花的白瓷碗和一把白瓷勺子。熱騰騰的蒸汽從碗內冒了出來。
吳媽是蕭逸風從外面請來的人。你或許會奇怪蕭逸風不是沒有錢嗎？他怎麼請的起人？若是這麼想，你可能忘了從潘老大山寨中的幾箱珠寶。他的確拿了不少，除了那些珠寶，他甚至將柳萬樓的藏寶樓一掃而空。也正是如此，他在城中買了房子，請了人。若不是阿珠不適宜移動，他早已將阿珠接了過去。
那幾箱珠寶他只是拿了一些，剩下的則交給江濟成打發了。江濟成是銅巡衛，五階官品以下他見官大一級。所以，他完全有資格去處理柳城城主死後的事宜。
吳媽將碗遞給了蕭逸風。
蕭逸風舀了一勺子稀粥，在嘴邊輕吹了幾下，試了試溫度後再去喂阿珠，每一次喂食後他都會用毛巾為阿珠輕拭嘴邊的粥漬。他的動作很柔，也很柔，生怕燙了阿珠，也生怕傷了阿珠。
吳媽看著蕭逸風的動作，不禁道︰「少夫人真是有福，嫁了少爺這般體貼之人。」
蕭逸風卻道︰「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
或許是食物的力量，阿珠竟悠悠轉醒。蕭逸風見狀，欣喜的問道︰「阿珠，你怎麼樣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里不舒服？頭昏不昏？要不要喝水？」
阿珠本欲回答，可誰知蕭逸風如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
阿珠笑了，她用手模了模蕭逸風的臉。
蕭逸風這才想起，自己一個勁的說，根本沒有給阿珠回答的機會。
他干笑了兩聲，道︰「我太心急了。」
阿珠卻搖了搖頭，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蕭逸風輕撫了一下她的頭發，柔聲道︰「傻瓜，你我之間，還用說對不起嗎？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因為我沒有照顧好你。」
阿珠的雙眼不禁濕潤了，她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與蕭逸風見面的場景。那時她只是憑著自己的良心扔了一瓶金創藥。卻沒曾想，就是那瓶金創藥為她換來了如此呵護他，如此遷就她，沒有一絲抱怨的好丈夫。
她遇到了危險，他豁出了命的去幫她。
她發了脾氣，他會毫無怨言的遷就他。
她闖了禍，他也沒有一點的責怪她。
她受了傷，他為她心力交瘁。
她不禁月兌口，道了一聲︰「謝謝！」
蕭逸風用手指輕輕的攔住了她的嘴，道︰「這兩個字也不用說。」
她深吸了一口氣，她必須要堅強起來，她不能夠再讓他擔心。
她笑道︰「好！我不說了。可是，我還有點餓！」
蕭逸風聞言，連忙轉身，對吳媽道︰「吳媽，這里的粥已經涼了。勞煩你再去盛一碗來。」
阿珠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蕭逸風干笑了兩聲，道︰「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我請來的吳媽，她負載起居飲食。」
吳媽點了點頭，道︰「少夫人。我先去給你盛碗粥。」
待吳媽走了之後，她才想起了自己的處境。環顧四周，她不禁問道︰「這里是什麼地方？」
蕭逸風為她講述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待吳媽將粥端來時，她又吃了點。不過一想到李大娘的死，她便吃不下去了。
蕭逸風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時日才能夠淡忘的。
蕭逸風道︰「你需要多休息。待你好一點了，我們回家。」
阿珠點了點頭，又躺了下去。
阿珠剛躺下不久，外面來了一個人。不是別人，是江濟成。他走到蕭逸風身旁，道︰「上面來人了，你去見一見。」
蕭逸風疑惑的道︰「什麼人？」
江濟成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他點名要見你。你若是不去見他的話，我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蕭逸風微微一驚，道︰「怎麼回事？」
江濟成道︰「他一來就查賬。柳萬樓的爛攤子有多大，你是知道的。這一查下來，發現虧欠了近三千多兩。這麼多的錢，他硬是要扣在我頭上。這不是讓我去死嗎？好在他又說了，把你帶過去，他就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還可以將所有罪名都推到柳萬樓身上。」
蕭逸風的臉色變了，他可以肯定，這個人他不認識。因為朝廷之中他所認識的人都是忠肝義膽之人，絕沒有這樣耍心眼，一見面就對人威逼利誘之人。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若是他與此人相識的話，那麼此人一定會隨著江濟成一起來這里找他。
他猶豫了一下，轉身對著阿珠道︰「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話落他又對著外面的吳媽吩咐了一聲，道︰「吳媽，我要出去一趟。阿珠就交給你照顧了。」
吳媽在廚房那邊應了一聲，待來到阿珠的房間時，蕭逸風已經走了。
蕭逸風隨著江濟成一直到了縣衙。還未進入縣衙，蕭逸風就發現不同了。衙門外的兩旁站滿了身穿輕甲的士兵。這些士兵雙目有神，氣息平穩，青筋爆出，雙腳並立間如同巍峨的高山一動不動。僅一眼，他就看出了這群士兵的不凡，他們都是鐵血的漢子，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血殺之氣。
「精英！」蕭逸風的腦海中浮現了兩個字。
邁步進入縣衙的廳堂，兩旁站立的仍是那一群士兵中的幾個人。正對門的高堂上坐著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青年。他生的虎背熊腰，面如滿月，唇若涂朱，兩道劍眉斜飛人鬢，雙眸炯炯有神，英爽之中，帶著幾分書卷氣，純樸之處，又有向分少年人的倔強。
「你就是蕭逸風？」青年道。
蕭逸風點了點頭，道︰「不錯！」
青年又道︰「虎賁營的先鋒將，蕭逸風？」
蕭逸風仍是點頭，道︰「不錯！」
江濟成聞言卻是一驚，他用一種難以相信的目光，道︰「你就是號稱千軍不倒的蕭逸風？」
千軍不倒乃是虎賁營里的弟兄給他起的外號，面對千軍廝殺而不倒下的蕭逸風。原本他還做不到千軍不倒，這次柳湘之戰，他真的做到了。這一戰他們遇到的何止千人，虎賁營里的弟兄全死了，他還是沒有倒下。
蕭逸風有些黯然，道︰「千軍不倒那是虎賁營的弟兄抬舉我，給我起的外號而已。」
青年笑了，道︰「至少你做到了。」
話落他用欣賞的目光看向蕭逸風，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京城葉家的長子葉嵐青。葉家在朝中的勢力你應該也很清楚，對吧！」
蕭逸風點了點頭，道︰「略知一二。」
葉嵐青點了點頭，道︰「很好！我也不廢話了。我這次來有兩個目的，第一個，受到了朝廷之命來查賬的。第二，我看中了你，想收你進入我葉家。考慮一下？」
蕭逸風直接回絕道︰「不用考慮了。我不會加入的。因為我現在不想卷入這種是非之爭中。世間的爭名逐利不適合我。」
葉嵐青笑了，道︰「你知道賬本是什麼嗎？賬本是一件殺人不見血的兵器。我想讓他將矛頭指向誰，他就會指向誰。換言之，我想讓他治誰死的時候，他就會治誰死。所以，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不用著急現在就答復我。」
話落，他轉身便要進入內堂。
蕭逸風卻直接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這個人不懂賬，同樣的，也早已厭倦了官場上的事情了。所以，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加入你葉家的。」
葉嵐青又笑了，他轉身道︰「哈哈哈…果然是虎賁營的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談論一下，為什麼整個虎賁營的人都死了，而你卻活著呢？」
蕭逸風的臉色一變，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嵐青道︰「你說什麼意思？整個營的人都死了，卻惟獨你一個人活著。若說你是個奸細的話，我估計至少有八成的人會相信。你說呢？」
蕭逸風卻哈哈一笑，道︰「你想冤枉我？」
葉嵐青嘖嘖的道︰「別說的那麼難听嘛。冤枉一個人是沒有證據的，有了證據就不叫冤枉，那叫鐵證如山。」
蕭逸風冷哼一聲，道︰「好一個葉嵐青。你竟然想偽造證據來逼我。看來你是鐵了心的要我服從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的威逼利誘，我即便加入了你也不會心甘情願的為你做事的。」
葉嵐青卻呵呵一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只要你加入了葉家，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去做我想要你做的事情。就像現在這樣，我一樣可以逼著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
蕭逸風冷聲，道︰「你這是在逼我！」
葉嵐青冷聲道︰「我就是在逼你。」
蕭逸風身上的氣勢在變，就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葉嵐青卻低喝了一聲，道︰「慢著！」
蕭逸風也不想將關系鬧僵，所以，他停下了將要動手的動作。
葉嵐青此刻卻一改剛才的態度，笑著道︰「既然你不願繼續投身官場，我也不逼你了。正所謂人各有志，我總不能夠真的逼著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吧。就好像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你就是奸細。算了，就當我葉家沒有這個福分。好了，你們都回去吧。」
江濟成不禁問道；「大人，那賬本一事？」
葉嵐青道︰「你說的是柳萬樓留下的爛賬嗎？」
江濟成並不笨，他自然知道葉嵐青沒有怪責他。否則，葉嵐青定然會將賬本一事扣在他的頭上。他連忙謝道︰「多謝大人。」
話落他轉身就走。
葉嵐青卻在這個時候說了一句，他是對著蕭逸風說的︰「蕭將軍，記住你今天的話。若是你再投身官場的話，你就食言了。」
蕭逸風道︰「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再加入官場了。」
葉嵐青笑了，道︰「好！我會記住蕭將軍這句話的。蕭將軍也請放心，朝廷內我會回去稟報的。我會說，蕭將軍也死了。」
蕭逸風沒有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江濟成跟著他一起出了門。
江濟成道︰「蕭逸風，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險些血濺五步啊。葉家在京城的勢力有多大，你真的知道嗎？他們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你掉了腦袋。」話落還未等蕭逸風開口，又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死了，阿珠怎麼辦？」
蕭逸風的步伐微微一頓，道︰「我若是真的加入了葉家，阿珠恐怕也會離我而去。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加入葉家的。你也不用再為葉家做說客了。」
江濟成苦笑一聲，道︰「好心你當驢肝肺。我是擔心你死了，沒人照顧我的小妹。」
小妹自然是阿珠。早在小天村里，阿珠就成了他們的妹妹。
蕭逸風看了江濟成一眼，道︰「好了，別說這些。掃興。我還要回去看看阿珠的傷勢怎麼樣了呢？你呢？這邊的事情也結束了吧。什麼時候回去復職？」
江濟成道︰「明天。我已經收到了巡衛府的信，明天就可以復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