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次除服的只有小婉和小君兩個人,可是架不住族長和老太太重視,穆府也就重視起來了,從天還不亮錦繡苑和篤行園就開始忙活起來,等著都收拾好了天也大亮了。浪客中文網
小婉的歷史學的很好,畢竟小的時候為了得到爺爺女乃女乃贊許的目光,不止一遍的背誦了歷史,小婉記得宋朝司馬光的《書儀》中寫道︰「大祥後間一月,禫祭。是月之中,隨便擇一日,設亡者一位于中堂,祝奉祠版匣置于座,出之,藉以褥,主人以下不改服。入就位,俱立哭。祝止哭,主人降,盥手焚香,……拜不哭,改大祥祝雲奄及禫祭,又雲薦禫事。……,復入位……祝東向告利成,主人以下應拜者再拜,哭盡哀。祝匣祠版,奉之還影堂。主人以下從至影堂,不哭退。執事者徹饌」。
那時候的小婉雖然背的很熟,可是有時候文言文是現代人不管怎麼翻譯也弄不明白其中的韻味的,小婉想象不出那其中的排場,也想象不出那其中的盛大,只是這會兒小婉卻真真切切的意識到,她生活在的這個古代,是真真正正存在著的,這不是游戲,也不是幻想,這是真正的世界。
「孫女不孝,三年間不曾在老太太身邊盡孝,雖然老太太三年如一日的健康,但孫女卻始終心中不安。」
小婉換下了孝服,換上了早就準備好了的素服,穿了純白色繡淡青色祥紋的小襖,月白色長裙,外面是女乃白色長袖對襟褙子,袖口領口對襟都繡上了精致典雅的淡青色枝葉小花,小婉本不用跟小君一樣穿滿了三年的孝服,可是小婉還是三年如一日的堅持下來了,雖然小婉並不喜歡,換下了那身孝服就代表著小婉和小君守孝已滿,要開始進行新的生活了。
小婉仍舊跪著,臉上是如線般垂下的淚珠,卻一顆顆晶瑩剔透的讓人透著憐惜和心疼,小婉並不排斥跪著這一狀態,並竟就算是她成長在二十一世紀,可是她卻生長在最是古老又封建的穆家,跪下,磕頭,請安,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日常行為了,特別是跪著向長輩請罪,這是穆家每個人都經歷過的吧。
「好孩子,不怪你,不怪你,都是那兩個狠心的啊,丟下我們老的老,小的小,自己就先走了啊,好孩子,到祖母這里來坐,讓祖母好好看看。」
老太太雖然嘴上說的最是動情,只是稍顯渾濁的雙眼中還是不時閃過一絲精光,三年前她就看出小婉這孩子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一點也不像是養在南方小城的姑娘,倒是像極了封城中的大家閨秀,不過三年的時間,小婉的身上已經有了一種上位者的氣場和自信,這個孩子跪在下面,臉上都是淚水,說話的腔調也有一種南方特有的綿軟和婉轉,可是卻讓任何人都不能忽略她,也不會讓任何人小看她,仿佛她不是在跪著,像是坐在了主位的領導者。
小婉長的是漂亮的,只是這種漂亮是穆家都有的,穆家的女子有著稍顯圓潤的杏眸,不高不低有些中庸的鼻梁,粉女敕的菱形小嘴兒,肌膚細膩白皙,身材就算不是高挑的卻也都不是矮的,這樣的穆家女子長的溫婉和善,最是得選媳的人家的喜歡,只是長的十足的就是穆家女子的小婉,卻硬是在這溫婉綿軟的形象上有了一種冷清凌厲的美。
老太太知道,穆家的女子很少有人能嫁入王侯公伯的府上,不光是因為穆家的家世還稍顯薄弱,還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穆家的女子太溫婉了,少了那種大家上位者的氣勢,穆府的嫡長女穆和婧生下來就被她養在身邊,十五年間悉心培養,又加上她跟恆王老太妃的那點子交情才把婧兒嫁到恆王府做了恆王世子妃,只是婧兒還是少了小婉身上的這種不張揚的上位者的霸氣,婧兒嫁過去三年不孕,她已經對婧兒失望透頂了,雖然還是一樣的憐惜寵愛,但已經不會無止境的支援了。
「讓祖母好好的看看,可憐的孩子,以後陪在祖母身邊可好?」
小婉坐在老太太的身邊,小手挽著老太太的胳膊,雖然垂淚,但是並不抽泣,听見老太太的問話,也只是稍微低了頭,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兒,可能是怕老太太沒听見,又稍稍抬了眼,圓潤的杏眸中波光漣漪,翹了翹眼角,又低聲應了一聲兒,因為這一點頭的停頓,本已經蘊滿了眼眶的淚珠又垂了下來,即使老太太這麼些年,已經心硬冷情了,心里也不由的軟了軟,這是她最寵愛的二兒子留下的血脈啊。
「祖母,小婉能陪在祖母的身邊,是小婉的福氣,只是小婉實是不能放心小君,這會兒小君也除了服了,是不是該上學去了?父親娘親在世的時候總是說小君是個聰穎的,以後定能為我穆家爭光添彩呢。」
小婉也知道她這麼直接的問出聲有可能讓老太太喜歡,因為她憐惜幼弟,也有很大的可能是讓老太太厭惡,因為她質疑了老太太的決定,雖然她不知道老太太對小君怎麼安排的,但是讓小君去上學,這是小婉必須要做的,就算只是在族學中上學也是好的,小君又不是穆家的嫡長孫,她也不敢奢望別的。
「正好兒祖母也想到了這里,小君三年間也沒有好好的上學了,很是應該讓他正兒八經的上學了。」
「牡丹,去大老爺那里看看,要是沒什麼事兒就說我叫小君過來,商量他上學事兒。」
小婉並不擔心小君的學問,在小君三歲的時候穆二老爺已經給小君啟蒙了,讀的就是《三字經》,《百家姓》和《千字文》,在小君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能認全了《千字文》了,三年間小婉又教了小君四書五經,《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小君已經背熟,還能按著小婉簡單易懂的解釋說出意思來,這對于一個八歲的孩子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還別說小婉很是嚴厲的要求小君每天用兩個時辰來習字,字也寫的像模像樣了,要不是小君還小,臂力不夠,寫的還會更好些。
「和君,這些事是誰教你的?」
大老爺壓住心中的震驚,盡量和顏悅色的問面前的佷兒,其實大老爺不知道,他這自以為的和顏悅色還不如他板著臉的時候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呢,大老爺剛開始听小君說讀了四書五經的時候,還以為只是兒戲般的讀了一遍,沒想到竟是背的滾瓜爛熟,還能通俗易懂的解釋出來,雖然言語還有些稚女敕,卻已經很讓他心驚了,他可不能相信在小君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能夠背的這麼熟練了,還別說這一手好字了,雖然小君才八歲,但是他也能看出來,這沒個四五年的功夫,根本就練不出來。
「回大伯父的話,是姐姐教的,守墓三年期間,姐姐除了抄寫《佛經》《孝經》之外,就引導佷兒讀書學習,姐姐常說,父親和娘親是希望佷兒光宗耀祖的,所以佷兒經常在父親和娘親的牌位前讀書,佷兒想,也許佷兒這麼努力,父親和娘親看見了,也會欣慰的吧。」
雖然小婉也跟著小君一起去了寺廟中守孝,可是規矩對小婉的限制要比對小君的限制輕松的多,所以小婉有很多的時間好好的整理她前世所學,因為前世的時候穆家也是書香門第,所以小婉所學雖然又雜又亂,可是仍舊有很多能用的上的,愣是把一個聰穎卻霸道任性的小君給教導的月復黑又精明。
小君當然知道在他沒有父親的情況下,他最好能跟在大伯父身邊學習,這樣以後他要是出仕了,對他的名聲兒有好處,他也算是為穆府爭光,雖然他只想為姐姐爭光,可是姐姐告訴過他,只有穆家更好,姐姐嫁出去之後才能站得更穩,所以他更努力,他要姐姐過最好的日子,只要是姐姐想的,他都會為姐姐做到的。
小婉並沒有讓小君藏拙,這會兒不是藏拙的時候,小婉也並沒有阻止小君說出是她教導的小君,因為大慶朝對女子相對別的朝代來說很開放,大慶朝可是出過不止一個兩個的才女,雖然小婉並不想這麼高調,可是她真的不想被穆家隨便找個人嫁了,雖然她不排斥聯姻,可是這聯姻的對象也需要好好挑挑吧,不能把她嫁給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之類的吧?!
「是和婉佷女教的?」
這下大老爺更驚詫了,他以為小君這麼優秀也許是在這三年中遇見什麼名師了,竟沒想到是小婉,也對,當初小婉回來的時候也才七歲,大老爺雖然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夸贊小婉懂事理,重孝道,可是從來沒想到過,小婉竟是如此才女。
「是姐姐教導的,只是姐姐說她是女子,萬不能再教導佷兒,因此佷兒想去族學上學,佷兒生在穆家,長在穆家,為穆家爭光添彩是佷兒畢生的心願。」
「好,現在你已除服,盡快開始上學吧,只是功課萬不可落下,要更加用功才是,要是有什麼不懂的,也不想問老師的,也可來找我。」
大老爺模著一縷胡須,一臉欣慰,穆家後繼有人啊。
「謝大伯父,佷兒要是有不懂的問題定來請教大伯父。」
小君眯著眼,一臉嚴肅認真的答道,以後生存有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