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爺院子里的燈亮了嗎?」
小婉坐起身,伸手撩開了層層疊疊的帳子,向守夜的連翹問話,十歲的女童有著溫婉的臉龐和伶俐的氣質,由于剛睡醒,一向清亮的眼楮稍顯朦朧,月白的里衣更是襯出了女童細膩白女敕的肌膚,矛盾又協調的美麗讓早就清醒了的連翹瞬間陷入了呆滯。
「連翹?還沒睡醒嗎?」
小婉一向冷靜的臉上都出現了一點差異,雖然連翹平時總是喜歡絮絮叨叨,也最喜歡談論八卦,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呆愣愣的連翹,讓她懷疑連翹是不是還沒睡醒。
「啊,啊,回小姐的話,一刻鐘前,四少爺的院子就亮起了燈,這會兒四少爺應該起了。」
連翹向來堅挺的臉皮也有些發燒起來,小姐才剛剛十歲的年紀,她竟然看著剛起床的小姐看呆了,要是被別人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笑話她呢。
「恩,我也起了,讓人進來吧。」
小婉是女孩子,所以在這樣的冬天已經是停了課的,只是小君卻不可以,除了服沒幾天小君就開始正式的到族學中學習了,雖然天寒地凍的,可是還是要早早的就起床,帶著小書童去上學。
小婉雖然也要早早的起來到老太太身邊去伺候,還要一起用早膳,可是時間卻比小君晚多了,老太太也不會太早起來,只是小婉前世的時候就很羨慕一起上學的小朋友。
因為那些小朋友的媽媽總會在他們上學前就起來,做好了飯才叫孩子起床,看孩子吃完了飯還要送出門,只是小婉從來沒有享受過那樣的母愛,那是她前世從沒說出口的遺憾,這一輩子她也是享受不到這樣的她渴望了兩輩子的母愛了,只是她不想讓小君也覺得遺憾,她別的做不了,跟小君一起起床,看著他用早膳,再送他出門還是做得到的,他們是彼此最親近的親人了。
「小姐,今兒也要到四少爺的院子里去嗎?四少爺都說不讓小姐過去了,四少爺每天看見小姐冒著嚴寒過去,很是心疼小姐呢,奴婢也很是心疼,小姐的身子多單薄啊,要是染了風寒,可怎麼辦呢?!」
連翹雖然嘴上不停的嗦嗦,可是還是手腳麻利的找出了小婉的衣服,服侍小婉穿戴起來,她和紫荊是跟著小姐在山上的寺廟中住了三年的,那時候他們雖然過得有些壓抑和艱難,可是小姐從沒薄待她們,小姐教導她們如何做一個更出色的人,雖然小姐從沒說出口,可是她就是知道,小姐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對她和紫荊向來都是心軟的,所以她說話的尺寸也就有些大了起來,雖還守著規矩,可是也是有些絮叨的,只是小姐卻從來沒有怪罪過她,總是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連翹,不穿那件大紅的斗篷,換件素點的。」
雖然除了服,可是按著規矩是還要穿一個月的素衣的,只是小婉是女兒家,其實也就不用跟小君一樣守這麼嚴格的規矩,所以連翹才拿了這麼件大紅的,只是小婉想,既然九十九步都走完了,也就不差這一步了,既然已經做了,當然要取得最好的成效才行。
「小姐,您都除了服了,怎麼還穿的這麼素淨呢,都要過年了,當然要穿的喜慶一些了,再說了昨兒下了一夜的大雪,今天穿紅的才好看呢。」
連翹有些不樂意,她們小姐長得這麼漂亮,氣質也很好,哪里比不上大房的六小姐呢?不過是六小姐穿的喜慶,又甜美,所以家里的人就都說六小姐長得好,性子好,活像六小姐就是天上的公主,她們小姐不過是平凡的凡人而已,她們小姐性子才好,又有才華,琴棋書畫沒有一樣是做不好的,相貌也好,六小姐連她們小姐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連翹,再堅持小半個月就行了,等著穿滿了這麼月,我以後定是不再穿這種素淨的衣裳了,可好?今兒就穿那件天青色的好了,外面下了白茫茫的大雪,穿著天青色的斗篷也很好看,不是嗎?」
小婉當然知道連翹的心思,小婉花了三年的時間完全收服了紫荊和連翹,這兩個丫鬟這會兒心里眼里都是她,當然看不得有任何詆毀她的言論發生,只是在這樣的大家族里,甚至是四房族人住在一起,大家當然會有比較,也會偏向掌權的大房,這是顯而易見的,小婉從來不在意,只是沒想到這兩個丫鬟倒是修煉的還不到家,有些氣鼓鼓的。
「小姐,您這麼好的性子為什麼要听那些人這麼說,一個個都是爛了嘴生了瘡的,連小姐也敢拿出來編排。」
連翹看著小姐老老實實的坐在床沿上,就又轉過了身,去找那件天青色的斗篷,看見紫荊領著端著水的夏蘭和翠菊進來了也沒在意,只是這話音剛落,就被徐媽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一轉頭,可不就看見剛剛還老老實實的坐著的小姐,這會兒赤著腳踩在地上,小巧白女敕的腳丫有些受涼的蜷了起來,只是還是固執的站在地上。
「我的小姐啊,這會兒還天寒地凍的,雖然屋子里暖和些,可是您也不能赤著腳往地上踩啊,這不是踩在老奴的心坎兒上嘛,要是您有個三長兩短,老奴可怎麼跟太太交代啊。連翹你個沒長眼的,就這樣讓小姐站在冰涼的地上,等著我打點好了小姐再收拾你。」
徐媽狠狠的剜了有些訕訕的連翹一眼,三步作兩步的趕緊抓著小婉的手,帶到了床上坐著,仔細的捏了捏小婉的手指,又端詳了端詳小婉的臉色,見手指還是暖暖的,臉色也紅潤潤的才放下心來。
自從三年前老爺跟太太在回本家的路上遇匪而亡,小姐就變得有些不一樣起來,小姐更加懂事了,只是也更讓她心疼,她雖然只是太太的陪房,可是也是在太太的屋子里伺候的,平時太太要伺候老爺,後來又有了少爺,小姐一直都是她照看的。
這三年間小姐陪著少爺去守孝,她因為要幫小姐看著家,所以就留在了穆府,只是三年後回來的小姐更加讓她心疼了,小姐也不過是一個剛剛十歲的孩子而已,看看六小姐,只要撒撒嬌,賣賣乖,就有大把的人湊上去巴結諂媚,只是她的小姐卻要一個人強顏歡笑,還要照顧弟弟,還要去老太太那里討好賣乖,
她的小姐本也應該是撒嬌懵懂的年紀,可是卻要過早的承受這些壓力,她雖然心疼,可是卻沒什麼能力幫助小姐,只是做好小姐吩咐的每一件事兒,再就是好好的照顧伺候小姐而已,剛剛她才從外面來,外面可是下了掩到了小腿的大雪,她不過是在外間暖了暖身上的涼意,就看見站在冰涼的地上的小姐又怎麼不心疼。
「徐媽,沒事兒,不怪連翹,是我自己喜歡赤腳站在地上而已,徐媽,不要擔心我了,還是給我梳頭吧,我要快點到小君那里去呢,小君要是沒看見我,是不會好好吃飯的。」
小婉朝著微微嘟著嘴的連翹眨了眨眼楮,看著剛睡醒就心情很好的小姐,連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只是看著徐媽的後腦勺又掩飾性的趕緊斂了笑容,徐媽也看見了,只是還是當做沒看見的伺候小婉坐在梳妝台前面,手腳麻利的給小婉梳了個時下最流行的閨中小姐的發型,看了看連翹手中的天青色的斗篷,就給小婉戴上了碧綠的玉飾,還在額間垂下了水滴狀的綠瑩瑩的玉墜兒。
「小君,姐姐來了哦,小君起床了嗎?」
小婉的腳下踩著咯吱咯吱的木屐,手中捧著小小的手爐,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衣,外面穿著厚厚的大毛衣裳,還披著緞面的斗篷,在紫荊和夏蘭的摻扶下進了小君的篤行園。
小君的院子雖然名字起得不錯,可是剛來的時候小婉差點沒暈過去,也不知道大太太是什麼審美水平,把好好的男孩子住的院子布置的跟個小姐的閨房似的,小婉倒是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番大觀園中寶玉的的精致奢華,只是好好的一個男孩子,在那樣的院子中養的時間長了,能沒脂粉味嗎?她可不想讓她的小君長成娘娘腔的樣子。
還是後來小婉向老太太建議,因為小君是守孝期間,雖然不會在篤行園住,可是還是不應該這麼奢華,才換成了這樣輕松寫意的山水風格,其實小婉更想說的是,大太太的腦子不太好用吧,好好的屋子給收拾的跟個青樓似的。
「姐姐,小君早就起了,倒是姐姐今天晚了,是因為外面下雪了嗎?小君都說了,不用姐姐來的,外面這麼冷,小君總是擔心姐姐呢。」
小君雖然嘴上說著不想要姐姐每天早上都這麼早起來陪他的話,可是因為今天早上小婉遲遲的沒來,還急切的去院子門口看了好幾次,要不怎麼能知道外面下了大雪,只是卻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畢竟他一直強調他已經長大了,能保護姐姐了,又怎麼能這麼依賴姐姐,時時都離不開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