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楊杜寧八點就到了州政府。
他沒開自己的桑塔納，今天是有車送的，自己開個車去也的確有些不太合適。別墅區那里還真不好打車，離市區遠了一點，還好現在的出租車並不象以後那麼緊俏，自己又留了一個出租車司機的電話，一聯系就答應了過來接他。
提著大包小包進了政府一看，人還真不多，就十個人。本以為有好多人會下去「蹲點」，結果才十個人，而且一看除自己外的十個人差不多都一臉的晦色，估計都是些在單位里坐冷板凳或者得罪了人的家伙。
楊杜寧有些心情不好，自己怎麼看也和他們算不上一類人吧？所以楊杜寧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海子村搞個天翻地覆，干出一番成績來，也好趁機有所建樹好升官。
升官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當了官才好干事。
中型巴士搭載著此時雄心勃勃的一個人和郁悶的九個人，駛出了州政府，除了司機外，還有一個坐在副駕駛位的人事科的副科長帶隊，這哪里是下基層的領導，根本就是一批被流放的倒霉鬼啊。
其他九個人不知道是怕別人把晦氣傳染給自己還是怕自己把別人傳染了，都分開來坐，各自想各自的事情，也不搭理別人。那個副科長也是愁眉苦臉，似乎知道自己給下面送去的不是幫助是麻煩。
楊杜寧自認不是倒霉的人，而且斗志昂揚，也不在乎這些，但不習慣就這樣一路無聊，巡視一番，看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還比較順眼，便走了過去坐在他身旁。
楊杜寧雖是仕途菜鳥，但畢竟經歷了那麼多事，跟人打交道的能力也不差，幾句話便把一臉不解一臉不快的家伙搞定，兩人也擺起了龍門陣。
年青人今年二十四歲，段濤，蜀川民族大學本科畢業兩年，月城人，回來後家里有點關系運氣也好，分到了州委辦公室當了個秘書。段濤因為文筆不錯又愛學習，很得上級的喜愛。本來以為前途光明高升在望，可是段濤估計也是讀書久了，居然學會了當憤青。
本來州委辦公室就是個很敏感的地方，但他習慣了「放炮」，看不慣的事兒總要評論幾句，這不，前幾個月就因為在辦公室評論自己的上司、州委副秘書長、州委辦公室主任阿力拉達愛喝酒，喝了酒又容易失態，實在是不應該。
結果杯具地被本人親耳听到，接著就被打入冷宮。這不，剛一有機會流放人，段濤直接就「被申請」了，直接發配。
楊杜寧也幾句話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只是說下去鍛煉。听得段濤說被發配到極遠偏僻的山里，楊杜寧倒是沒有幸災樂禍的感覺，雖然自己比較近。
段濤和他擺了一會兒後才拍腿大驚，問楊杜寧是不是那個前天拍爛領導辦公桌的那個新分大學生。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段濤居然夸張地向全車人宣布了熱水政壇新星楊杜寧也在車上，讓整個車都沸騰了。
要說這群倒霉蛋就算是得罪了人，也沒他那麼夸張啊！膽子大如天，武力強如虎啊。
楊杜寧在知道那事居然都已經廣為傳播，自己已經名聲在外，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高興了，這可是惡名啊。
大家的興奮沒有持續多久，便被帶隊的副科長給鎮壓了。說是這樣成什麼體統，大家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都不知道他們的興奮到底是來自何方。是在尋找英雄？還是在尋找倒霉的同伴？還是在尋找到了一種心理平衡？
路越來越爛了，這倒不出楊杜寧所料，這發配人還有發配到好地方的？
終于，楊杜寧第一個下車，與在座各位告別後下了車。道路邊已經有了兩個人在等候他了。
中型巴士放下他後，繼續在坎坷的泥路上前進，留給楊杜寧和兩人一臉的土灰。
兩人是海子村所在的月城市古海鄉的李明副鄉長和一名辦公室人員陳暢。但兩人並不熱情，只是做了簡單的介紹後，便帶著楊杜寧向著海子村走去。也幸好楊杜寧身體素質好，雖然兩人沒一人幫他提行李，也很輕松地跟上了他們。
楊杜寧也理解他們，估計基層的人都知道這次下來的是些什麼人物，能來接車就算是給了上級部門面子了，難道還想這些下來的人有好臉色看？
如果叫楊杜寧自己找海子村的話，那受理方向都找不到，下車的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半天都看不到其他的人。以前是去過海子村，只是就記得一條路——從古海坐船過去，現在被中型巴士轉得頭都暈了，哪里還分得清方向？
沿著一條土路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看見一個小村子，不少光著 子的小孩在村外追打玩耍，看到村里來人了，都跑過來看稀奇，又都被那副鄉長李明給轟散了。
到了海子村支書家，書記沙馬爾子早就等候在了家門外。
他熱情地招呼著李鄉長和陳干事進屋，還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兩包攀西煙塞到了兩人的衣服包里，又遞給楊杜寧一包，楊杜寧笑著拒絕了沒要，他知道這煙說是不貴才兩塊多一包，但是一般的村民只抽得起七毛錢一包的索瑪，還有許多人只能抽葉子煙也就是土煙了。
村支書沙馬爾子家是用黃土夯實，再在實木的房梁上蓋上幾層稻草的茅草屋，有些低矮，白天屋里沒開燈很暗，堂屋正中掛著華夏第一代領導人的畫像。
沙馬爾子穿著老式藍布衣服，戴著一頂和那趙大笑星一樣的帽子，六十多歲一老人，很黑的臉上全是如刀刻的溝壑，牙也掉了幾顆，手里拿著葉子煙，不時抽上幾口。
李明和陳暢有些不習慣老支書的葉子煙味道，說了幾句把楊杜寧介紹了之後，就借口單位還有事就離開了。楊杜寧看著他們離去有些好笑，居然連副鄉長還是甩火腿走路，如果真對自己比較好，自己心情比較好的話就托人送一台桑塔納給他們了，可惜狗眼看人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