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萍隨逝水 第十五回 玉如合壁定瓊瑤

作者 ︰ 胡可青

「昭兒,這次下山你父王預備留你幾天?」王鈺憐愛地拉著兒子的手,怎麼看也看不夠。三年來,同兒子了了的幾次相見,每次皆不過幾日時間,令得她承受多年的思子之苦,可為了兒子平安長大,再不舍卻也要狠下心。

周昱昭任母妃撫著自己的手,也不抽回,溫溫地回道︰「這次回來應會多待幾天!」

王鈺暗下里聯系近日朝上局勢,此次石閣老出山,說是護送兒子一路,實則怕多數還是為了政局而下的山。

想到兒子可以多陪自己些時日,王鈺嬌嬈的臉上不禁綻起了久違的笑容,只是隨即又轉為苦笑,暗自怨道;不知太祖帝當初可曾想過自己的親皇孫兒會如此討活!會如此依賴別人的顏色?

周昱昭捕捉到母妃面色的細微變化,意欲拉回母妃,遂接著道︰「母妃,明日您隨我們一道去外祖父府里去吧,父王是昨日私會了師傅後提到還會再過府一趟,只是方式卻是光明正大的,已經定了明日,您該早些收拾一下,兒估模著父王不會兒就會派人來知會您了!」

王鈺听至此,臉上復又滿面添花,起身攬著兒子的肩,邊往屋外走邊笑道︰「隨母妃去庫房里頭,先挑幾樣禮物給你外祖父母,舅舅舅母們備著!」

周昱昭很乖順地陪同母妃挑了兩三盞茶的功夫,王鈺為了護佑丈夫,已經多年不曾歸寧,只怕上頭那位猜忌。此次自己丈夫武郡王選擇這般時候過太傅府,卻是決定放開手腳了,即便他們一直以來束手束腳又能怎樣?

前日,官家頒下道旨意,命武功郡王、文宣郡王及秦王子女並稱皇子皇女!天下百姓無不稱公頌德,曰當今聖上真是積善降祥、賢明聖德!

而當事人又豈是那等好愚弄的,作為今上論理上的繼承人,武郡王從不敢如此自視,向來舉步小心翼翼,然雖小心至此卻仍然還是難免礙人眼目。這不就算被灌下了斷子絕孫的湯藥,也只得忍氣吞聲地咽下!若不是太祖在位時就育下一棵獨苗,武郡王這一支怕是就此斷了脈!

看著眼前的兒子,王鈺差些潸然淚下,她不知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怨恨,是慶幸自己好歹生了一個聰明無雙的兒子呢,還是怨一怨青天泄泄恨呢!

國公府內,將才在一眾白眼之下,李眠兒成功祭了祖歸了宗,得了正式的族名,李青煙。往後日子里,府里上下不管是誰是何等得心不甘情不願,李眠兒這李家九小姐的出身終究是定下了,便是她在府里過得再淒涼再卑微,一旦出了府,國公府的門楣仍然可以為她罩上一二的。因而這歸祖儀式上,最無心的當屬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鐘夫人,而最開心的莫若穆蕊娘了,從開始至結束,她或而欣喜浮面,或而喜極而泣。只是她這副光景被方氏與孫夫人看了去,直往心眼兒眼兒里恨上。惟李青梧真真為她牽腸掛肚,一顰一笑皆入耳目中去。不過他的一片痴心並未付諸東流,穆蕊娘的芳心自此暗許。

然李眠兒回了芭蕉園子之後,生活並未有甚變化,只疏影被她爹娘給領回家去好生學習規矩了,畢竟李眠兒入了族譜,那就是正經的李家九小姐,再是如何,疏影今後也斷不能造次了去。卻不知疏影此次學了規矩回來又會是怎生模樣!李眠兒和蕊娘、吳媽皆暗下里翹首以待。

李眠兒在額上傷愈後,每日上午辰初至巳正背詩誦經,下午未正至酉初練字習琴,不論陰晴從不間斷,小女孩似是月兌換形骸,每日里沉浸于筆墨之妙境而不自拔。

不日前李青梧讓燭信捎來厚厚一摞書,蕊娘從中挑出幾本來,自己先行研究透徹,然後再教與閨女。不曾想李眠兒實是悟性驚人,幾本經史蕊娘自己倒是花了許久心思的,然而自個兒閨女學起來竟是絲毫不費力,根本無需她多費唇舌。

這般下去,再過年把時間,恐怕蕊娘便是有心也無力再繼續教授予她了,惟有靠她自己了。蕊娘暗自想道。

事實上,李眠兒的悟性遠比穆蕊娘所預想的還要高上許多。連日來,蕊娘教完後留給閨女記誦的時間里,其中大部分卻是被眠兒新交的朋友給佔用了,實際上她的閨女根本不曾花去恁些時間去背記她所教的內容,只是她的閨女過目不忘而已。

對于新伙伴,金川,李眠兒和他雖已玩耍多日,倒並未想著給他新起個名兒,因她知道此猴定是附近人家所養,怕早已有名號的,她與他頂多也就只能做對泛泛之交吧。所以每每只是「你」「你」地喚來喚去。

他倆初識那一會,李眠兒認這猴兒長得敦厚可愛,又特好其金黃毛發,十分想親近!後來的幾天,才發現這猴子全身上下每一節皆是力大無窮,連長長的尾巴都可當做秋千一般玩戲,李眠兒輕輕坐于其上,還不勞他人推助便可蕩來蕩去,好不快活自在。

這一日早上,金川早早地就過來芭蕉園牆頭上蹲著,直到蕊娘囑完最後一句,轉身回房繡女工後,方才悄無聲息地躍下牆來,一溜煙跑至李眠兒身前。

李眠兒先是不理,直待念完今日所學,又默記了一遍,才將身子轉向金川,準備同他嬉戲打秋千,卻見金川兩只毛茸茸的爪子不停揮舞,揮完後就將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現正掛于他脖子上的一塊玉佩取下,置于李眠兒的小手上。

躺在李眠兒手里的玉佩,是由一條黑色絲帶相貫而成,那白玉模起來異常光滑細膩,黑白配使整個佩飾看起來深遂而冷酷。擱在手心處,乍然沁涼的一片,只是時間稍稍一久,手心肉里竟隱隱滲著幾分灼熱。李眠兒握了幾握,又仔細瞧看了一會,便將之掛回金川的脖上。

金川果然開始猴急,齜牙咧嘴地從脖上重取下玉佩,氣鼓鼓地干脆直接掛在李眠兒的脖子上!然後再一陣齜牙咧嘴,示意李眠兒不準摘下!李眠兒瞧他一副歇斯底里、手舞足蹈的樣子,頗為可笑,便隨他的意,順手將玉佩置于里衣下面,當玉佩貼上肌膚時,李眠兒小小的身子突地一陣輕顫,奇異的感覺讓她再次掏出玉佩,卯了勁地看,最後委實也沒從其中看出什麼不妥來。只不過這麼一來,她對這玉佩便不再有推卻之意,而是十分欣然地塞回自己的脖子里。

金川見李眠兒乖乖地收下他的玉佩,喜得……喜得……又是一通齜牙咧嘴,然後一個後空翻,躍過牆頭,也不作逗留,直消失地無影無蹤!

李眠兒重坐于園里的芭焦樹下,繼續她的詩書典集,而另一頭迎著金川的卻是早守得有些不耐煩的一場堵截。

金川喜滋滋地躍過兩道牆,進到太傅府西苑,直奔石洵所在的院落,見著石洵住的屋子,就鬼鬼祟祟地準備從窗欞處鑽進,剛以為就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現身,卻被一只橫空出現的手臂撈個正著。

周昱昭顯然已等他多時,此時逮到自是毫不手軟,金川難得因著地處劣勢而被捏到軟肋,疼得嗷嗷直叫。周昱昭卻是不管,兀自抹過猴腦袋直面自己,逼問金川︰「我的玉佩呢?別裝無辜,除了你,昨夜里就沒有誰挨近了我,也除了你,也沒誰敢偷我的玉佩!速速還與我來!」

金川月兌不得身,一身猴藝又施展不開!若不是他光顧偷樂,心不在焉地鑽了窗戶縫,豈輪得到師弟將自己制住!身子動彈不得,一雙猴眼珠子卻是滴溜一轉,然後就舉起雙爪告饒,接著又指指窗外……

不料,周昱昭比他還狡,防其使詐,手下就是不松一毫,緊緊捏著金猴向屋外走去。金川見周昱昭如此警惕,並不曾有懈怠的意思,心下一灰,身子由不住一軟嗒,只是這身子忽然地一軟,金川直覺周昱昭拿捏自己的那處,力道為之稍稍一寬。金川竊喜,隨即施一招縮骨法,哧溜一下,竄開遠遠去了!

周昱昭氣極,只能暗自跺腳,好容易逮著機會,這下錯失良機,以後恐再無法擒住這月兌猴了。師傅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金猴子,詭計多端偏又十二分靈性,討得師傅親授武藝,比自己和表哥入門還要早上半年。平日里,只要師傅在跟前,他們倆堂堂貴家公子還得捺著性子尊稱其一聲「師兄」。

倘這金猴當真有個師兄的樣兒,雖不求其能謹言慎行,然起碼也該敦厚老實罷,若果如此,他們叫也就叫上了,可是這位的猴性也忒……哎!

昨夜被他偷走的那玉佩卻是皇祖父親賜之物,怎好便宜丟了哩!再者丟的這物事,于此等時節還不宜有所聲張。周昱昭暗里急煞,卻也無奈。只能對金川多加留心了,不過想那猴兒也不至那般胡鬧,亂丟亂棄之,說不定偷藏于何處也未可知!想畢只得重新模了塊玉佩墜于腰間,待父王、母妃問起,就回說摘下好生收著了,以防丟失罷。

金川討好完新伙伴,又禍害完小同門,樂顛顛地找到石洵,往他肩膀上一坐,老神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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