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羅醫生幫忙?
玉籬不置可否。正如之前玉籬和父母商量的,沒到那一步,還是最好私下和王德友把事情解決了。可能會吃點虧,長遠來看,鄉里鄉鄰的,能不撕破臉還是好的。
見王七嬸催得急了,就笑說︰
「現成的關系在那里,早早遲遲地也不急于一時。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去套近乎,倒惹得人笑話。」
可不是?抓著點什麼就當救命稻草似的,倒顯得自家沒了底氣,亂了陣腳。
王七嬸想得顯然和玉籬不一樣。見玉籬只是不動,玉籬媽也黑著臉在一旁不吭聲。王七嬸咂咂嘴,索性自己挪了個窩,跑去和旁邊的人聊起來。
日頭離山頂只有兩扁擔的距離。村民大會是下午五點開始,陸陸續續已經有很多鄉人趕來。
王七嬸平常就是個潑辣爽利的,逢人都能插上兩句嘴。這里站站,那里聊聊。一會兒功夫,玉籬發現,時不時地,就有若有若無的眼光投來,隱隱約約听著周圍的人提自己的名字。
這些日子以來,形形色色的眼光,含沙射影的言語,玉籬早就不放在眼里。且這事明顯和王七嬸有關,想來也不是什麼壞事。仍舊挺直了腰背,時不時和王七還有三平說兩句。倒是玉籬媽,有些沉不住氣了。
自己動身阻攔吧,現時上上下下的眼楮都在盯著。對王七說吧,王七平常見了王七嬸就矮半截,別指望他的話王七嬸能听。且玉籬媽也只想讓人傳個話,並不想惹得王家夫婦生閑氣,讓王七為難。玉籬媽悶聲對三平說︰
「平子,去把你媽喊回來,就說玉嬸有點事跟她商量。」
三平狐疑地起身,一會兒就喊了王七嬸回來。
王七嬸也精,知道玉籬媽哪是有事要說,不過攔著自己而已。反正事情也差不多了,回來後雙臂一抱,悠哉悠哉地坐在王七旁邊,不時地舀眼瞟剛進來的王泉兒夫婦倆。也不問玉籬媽什麼事。
玉籬媽雖一肚子的火,顯然也明白王七嬸是為自家好。雖說主人家都沒開口,就擅自做主,可考慮到兩家的關系,玉籬媽見人已經回來,也不再言語。
玉籬看在眼里,這才松了口氣。抬眼望去,卻是村長王德友和幾個村民小組的組長都到齊全,大會眼看就開始。不由拋開其他的思慮,一門心思地留心主席台上的動靜。
王德友和其他人在商量著什麼,羅馮軍笑吟吟地也上去插了兩句嘴。就見王德友抬起頭往周禮書那里望了望,然後撇開眾人下了主席台,和羅馮軍一起走到樹蔭下,跟周禮書握手交談起來。
看到這里,玉籬心跳得咚咚的。自己家還在苦苦尋思怎樣和王德友搭上話,這里,很明顯地,周禮書已經主動在幫自家想辦法。事情,也許會因此變得更加簡單有效。可是玉籬高興不起來。就連羅馮軍她都不想去攀扯,何況把周老師也拉了進來?玉籬覺得,也許靠自己家是有能力自己解決這件事的?
王七嬸望著王泉兒夫婦的表情越顯得意。待看到王泉兒媳婦使勁搡了把哭鬧不止的兒子時,猛一拍腿。
「看吧!沉不住氣了!」
「母女連心」,這話是有道理的。玉籬媽盡管不看玉籬一眼,也從玉籬沉默的態度里,猜著了閨女的心思。自己何嘗不一樣想?別人幫自家是好心,可自家可有什麼能還的?什麼都可以欠,只欠人情最不好。從內心來講,玉家母女倒都一樣,寧願過窮日子,也要不賒不欠,能在旁人跟前站得直。
所以羅馮軍媳婦來喊玉籬和玉籬媽過去的時候,玉籬媽笑著說道︰
「周老師和羅醫生好歹見了這麼一面,我們怎麼好去打攪。往後有的是日子,玉籬再請周老師來玩!倒是勞煩佷媳婦兒,給周老師說聲對不起。一會兒,也麻煩羅醫生送周老師一程。你也知道,我家那位行動不方便••••••」
這就要把周禮書交代給羅馮軍兩口子了。
羅馮軍的媳婦是羅馮軍衛校的同學。畢業後沒回老家,留了下來。向來對玉家這位干淨大方,不嘴碎的嬸子還算看得上眼。听玉籬媽一說,滿臉堆笑的臉慢慢淡下去。自家這是想給他們家搭橋呢,這怎麼倒像來求人了?
王七嬸在一旁急啊。羅醫生這個媳婦可是眼楮放在頭頂看人的,村子里一般的人都不願搭理。今天人家願意搭腔,玉籬媽倒舀起喬來?
「哎呀!沈醫生!不說你也曉得,今天開會說啥子。節骨眼上,你玉嬸當真不好走開。玉籬去吧,玉籬你去!」
說著就動手推玉籬,
「玉籬,你只管去。你媽這里我陪著,你不用擔心!三平!你陪你姐一起過去,可不許隨便亂說話!」
三平愣愣地站起身來,伸了手學王七嬸去拉玉籬,手伸到半途,被玉籬一瞪又縮了回來。無辜地看著玉籬。
卻見玉籬自己站起來,接了王七嬸的話頭。
「嫂子,我去吧。陪老師說話,我媽也插不上嘴。倒是和我干媽在一塊兒,遇事也好商量商量。」
顯然羅馮軍媳婦對這個說法還算能接受。臉色緩了過來,這才帶著玉籬和三平過去。
事情還正如玉籬所說。到了那里,周禮書不過親熱地拉著玉籬跟羅馮軍夫妻倆說話。至于王德友,在玉籬和三平來之前,已經告辭回了主席台。
三平一旁坐得有些百無聊賴。不過是些學校里哪些老師教了哪些學生;哪些學生又在干什麼;學校變了什麼模樣••••••。這麼點事有這麼半天嚼頭的?眼楮不由自主到處張望。
村長坐在村委會樓下的一排桌子中間,煞有介事地舀著稿紙念著今年剛出台的扶農新政策。旁邊的幾個村民組長也听得認真。底下的人卻各干各地,嗡嗡聲一片。三平偷眼看去,王七嬸和王七跟玉籬媽一言不發地盯著村長听著,並沒有注意自己,小動作就大起來。
彈了顆石子正中王志兵的後背,引得王志兵四處張望,卻又不明所以。三平則在一旁笑得雙肩聳動。眼看著王志兵又轉過身子和他爸媽望著台上,三平又撿了個更大的彈過去。這次不僅正中王志兵的腦門,石子打著王志兵又彈了一彈,剛剛好砸著蹲在旁邊牆下的另一個人!
三平一看這人,和王志兵一起「唉喲」了一聲。不過王志兵被石頭彈得生疼,叫聲大些;三平卻是一驚之下,話到了喉嚨里又使勁咽下去。
牆邊的人,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一條藍色的牛仔褲。左邊的膝蓋部位,用刀子特意劃了條長口子,磨得毛茸茸地,配上腳上拖著的人字拖鞋,一看就是副吊兒郎當的流氓相。
三平在心里使勁兒「呸」了一聲,卻是把頭端正了,裝得一本正經的模樣。
王志兵和自己是鐵哥們兒,鬧著玩沒什麼。可是要是惹了這閻王,可不是在這節骨眼上給自己添堵?三平大人似地思索著,勉強給自己找了借口。也就目不轉楮地盯著村長王德友一張一合的嘴巴看起來。
倒是一旁的玉籬,見著身邊的三平突然一動不動,有些奇怪。轉身看去,牆邊柳樹下一個人也正往這邊看來。
黑漆漆的眸子,咄咄逼人。兩道鋒利的眉毛如同斷劍似的,高高地挑著。玉籬也看得一身不自在。說起來,這王鳳羽還是自己的小學同學。正因為這層關系,上次三平和他們一伙人對上的時候,自己才幫得了三平一把。
玉籬想著,就沖三平這事,自己也該對王鳳羽友好點。可是對方的眼里像要噴火似的,剛巧耳朵里听著王德友說到魚塘的事,心里一寒,趕緊地就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