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河是縣城東北的一個小鎮,緊鄰國道。早先因為佔了交通便利,繁華過一段時間。後來新路建好,客運站從這里遷出,再隔段時間,新的貨運中心落成,就變得和普通小鎮無二樣。且因為曾是天南海北過路客的落腳點,如今人去樓空,看起來還要破敗些。
白嬸跟著夏彩轉了兩道車,終于到了國道口子上,老停車場里,嚴姐開的那片小店。夏彩伸手老遠就指了處鋸掉幾根鋼條的一個小土窗給白嬸看,
「就是那里!」
一大堆垃圾不像垃圾,木材不像木材的雜物旁邊,一棟破舊的紅瓦老磚房。這樣的小代銷店往後幾年十年,村子里也有過。一個小窗口就是個門面。白嬸由不得又對才見過一面的嚴姐多了份同情。
兩人穿過灰塵滿天的車道和人群,白嬸掃了眼,沒發現王德友那輛藍色小車在附近,就拉住夏彩在小水果攤上買了斤隻果。又記起嚴姐提過還有個上高中的女兒,指著旁邊的糕點攤子讓夏彩選了樣最喜歡的。兩樣東西提在手里,這才走到楊姐開的店子前。
窗子開的,門卻從里邊栓上。夏彩貼著窗子喊了幾聲,又拍了幾巴掌才把門打開。嚴姐一手舀鍋鏟,一手粘滿面筋,見是兩人又驚又喜。慌慌張張把人往里引。
「正在做面條,一起吃點!」
滿臉堆笑,還沒全散盡的青紫看起來也不那麼刺眼。
「不麻煩了!」白嬸趕忙推辭,「來的時候才吃過,這會兒十一點不到,中午墊肚子也早!」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嚴姐臉上一紅,又手忙腳亂地去洗手泡茶。
白嬸看她局促的樣子,猜是自己說錯了話。又覺得這嚴姐真不像在外邊闖慣的人。不過早飯吃晚些,或者午飯吃早些而已,也用不著這麼在意才是。笑眯眯地轉頭打量屋里。
只見簡簡單單幾樣半新不舊的家具。倒是收拾得干淨整齊。牆上貼著一排排獎狀,不用猜也是嚴姐閨女的。紅黃耀眼,一下子就讓冷冷清清的屋子熱鬧起來。白嬸站起來一張張打量,和夏彩你一言我一語。直夸嚴姐有福氣。
三人說得正熱鬧。中堂側門上的門簾一閃,王德友咳了聲走出來。後腦勺的一股頭發高高翹起,臉上睡眼惺忪,一看就知道是才起床。見著白嬸和夏彩,很是尷尬。點頭打了聲招呼,說是有事就要一腳跨出門去。
嚴姐想去拉,
「你嫌掛面堿重。我這才 好面條,就下鍋!」
被王德友恨一眼,又縮回手,
「那給你留著」
王德友就像沒听到嚴姐說的話,對站在後邊的白嬸和夏彩訕笑了下,一甩手就走得沒蹤影。白嬸低下頭,很是歉意。
「真是對不住!要不是我家那個不讓人省心地,也不好來打攪妹妹」
「哪里話!」嚴姐把門重新關上。忙不迭地伸手過來扶上白嬸,三人走到後院的廚房,「請都請不到的貴客!早就想去攀攀大姐。又怕唐突」
白嬸默然。可不,要不是因為自己兒子牽扯上,誰會想跟這樣一個風塵里打滾的女人扯上關系?暗自嘆息一聲,干巴巴地說幾句「哪里哪里」,多余地也說不了。再想問王鳳羽的事,對面坐的女人又突兀地先說起來。
「德友他最近也煩,您別介意」
介意?白嬸心里一堵。該介意的是說話的這位才對。當著外人面,都不把她放眼里,說起來這關系看著都別扭。斟酌一下,小心翼翼地問︰
「來得時候也沒見著他的車。以為不在呢。這要出去辦事,可不大方便」
沒想到,嚴姐倒是個不見外地。竹筒倒豆子般,當著夏彩的面,說著說著就開始哭。
嚴姐和去世的丈夫都是山里邊的人家。夫婦倆帶了小女兒出來,男的跟人跑車。女的在家看孩子。結果丈夫年紀輕輕就掉下江,車和人都沒撈回來。嚴姐生來和軟文弱,重得做不了,輕得又養活不了娘倆兒。斷斷續續跟過幾個男人,壞名聲也傳了出去。
「靜靜上了高中,和以前已經不一樣。姑娘要臉面,我也想活個人樣。可差不多的人誰看得上我?倒是德友,回回說起家里那位,還肯跟人交交心」
話頭一轉,帶了些許憧憬,
「他把車賣了,原本打算在張大哥那里入一股,可礙著那位的娘家人,不好再在需上露面。最近正在打听,想弄輛出租車跑跑,也算有個活路。」
先听了嚴姐的身世,白嬸和夏彩都很蘀她傷感。尤其白嬸,想到自己的丈夫,想到自己拖著王鳳羽受的苦。這是還有個大家族在幫襯,要是像嚴姐一個人養個孩子又人生地不熟,無依無靠,可怎麼活?跟著也掉了不少淚。
現在听說王德友真為以後打算,白嬸雖覺得別扭,倒也有些蘀嚴姐高興,免不了好心提醒一翻。
「你也苦,有個依靠也好。不過他畢竟是有家的人,自己也該得有個打算才穩妥,畢竟還有閨女不是?」
「您說得對,張大哥,鳳羽都這麼說!」嚴姐瞟一眼白嬸,神情猶豫,「張大哥說了,等他們開了需,讓我也參一股,以後誰也不靠,活得堂堂正正。」
白嬸使勁想了想,嚴姐嘴里一二再,再而三提到的張大哥,應該就是王鳳羽如今跟著跑車的張老板。他說要開需,兒子前陣子也正正經經跟自己提過,難道他們是打算一起?
想是見白嬸一臉疑問,嚴姐又支支吾吾,
「張大哥和鳳羽都是好人,非親非故,就是可憐我們娘倆兒!原本覺得拖累他們,不用了,可想到靜靜,我又厚著臉皮」
期盼,羞愧交織在一起,素淨的臉看得人不忍。
就是自從听了嚴姐坎坷身世就一直在旁邊抹眼淚的夏彩,這會兒淚珠子一揮,也豪爽地說︰
「鳳羽做得對!我支持他!」
白嬸還能說什麼?看看懵懵懂懂的夏彩,又氣又憐惜。從丈夫沒了,自己就帶著王鳳羽靠丈夫留下來的祖業為生。到了季節就摘菱角賣蓮藕,再加上白鷺灘上一大片高筍,手里雖不富裕,也不缺錢。後來出了那事,兒子回來。母子倆兒住在白鷺灘,兒子一門心思撈魚掙錢,自家也勤勤儉儉,日子過得很是滿足。兒子什麼時候動了掙大錢的心思?還不是因為玉家那個閨女!眾人都說需,那需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兒子存了心從里邊刨出前程,嚴姐想要給閨女個未來,還有那張老板白嬸心潮起伏,只覺得眼前團團迷霧,想撥開看看,伸手去又撈個空。
「鳳羽太年輕,你,還有張老板都是經過事的人,拜托你們多多看顧他!」
說完又看還一臉哀淒的夏彩,眼里滿是炙熱,
「夏!看緊鳳羽!嬸子只認你,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