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籬慢悠悠地去推院門。剛露出條縫，隨著聲尖厲的雞叫迎面撲來一陣灰塵。玉籬愕然，猛地被嗆了一大口，不由自主往後退。人還沒站穩，感覺臂上一沉，兩只滴溜溜亂竄的小眼楮就驟然杵到眼底下。黃得都發紅了的利嘴刮擦著玉籬的下巴一劃而過。玉籬驚得大呼出聲，汗毛都豎了起來，一陣猛甩，想把緊緊抓在自己雙臂上的公雞扔出去！
誰想，玉籬手上一動，那雞順勢而上就端端正正蹲在玉籬頭頂上！
玉籬又氣又急！這只雄赳赳氣昂昂的公雞面生不說，那雙銳利的小眼楮冷冰冰地打轉，瞧著就特別滲人。伸手去扒拉吧，鋒利的爪子就差把玉籬的頭皮揭下來。
「啊！」
玉籬痛呼出聲。
「天啦，天啦」
連串的驚呼由遠而近，一個陌生的中年婦人打頭，玉籬媽和玉籬爸跟在後邊都跑了出來。婦人到了玉籬跟前，一蹭身，麻利從玉籬頭上把公雞拎下來，騰出一只手就在那只雞身上捶！
「叫你淘！馬上就炖了湯！」
笑臉上盛滿歉意，
「玉老師！真是對不住！想著它最壯就抓它來，誰知道來了淨惹事！」
玉籬仔細一看，婦人黑瘦矮小，眼楮卻炯炯有神，行動敏捷。不是自己在碧暮寨帶過的學生丁華的母親是誰？想不到她會到自己家來，玉籬尷尬地笑笑，
「沒事！」
趕緊理一頭被雞抓得四處飛散的頭發。
旁邊玉家夫婦卻笑得彎起嘴角。
「您別跟她客氣！學生帶不好，把自己也弄丟了不說。這會兒回了家，還讓雞都爬頭上去！說起來還是咱們鄉下養大的閨女！也不怕人笑話！」
玉籬媽別有深意地看眼玉籬。
玉籬會意。彎起嘴角也不頂嘴。
丁華母親听著，卻訕訕地，
「可別這麼說，玉老師人頂好！」
見母親倆眉來眼去，有些模不著頭腦，豪爽地跟玉籬媽商量。
「大姐找把刀來。我這就麻利地給它收拾了！看它還跳！」
玉籬媽趕緊阻攔，
「哪使得？瞧它活蹦亂跳的鮮活樣兒，看著都愛人！妹妹已經送了這麼多東西來，待會兒就帶它回去吧！您也瞧見了。我這里不少雞鴨！心意我們領了！」
說著就指給丁華媽看院角的雞棚鴨棚。又瞟了眼玉籬。
听母親這麼說，玉籬關了院門拐到院子里。見水槽旁的大水缸邊放著個硬蘆葦編的大背簍，走過去仔細看。背簍里滿滿地裝的都是山貨。蘑菇，木耳，還有正當季的蕨菜。玉籬更是奇怪。看向父親。
玉籬爸小聲跟玉籬說︰
「說來也巧。我和你宋大爺正說話，人家一路打听下來，剛剛問到上村。大上午就到了，說要當面謝謝你才回去，一直等到現在！」
「謝我？」
玉籬愕然。上次勸丁華上學的事，在學校的時候已經沒少送自己山貨了呀？驀地想到玉籬爸說人上午就來了，那鐵定是去三平那里找過自己。玉籬臉一熱。
果不其然。馬上就收到玉籬媽一記眼刀。玉籬暗暗吐吐舌頭，听父親又說︰
「我看也是鬼使神差。剛巧被你撞上！說是丁家本來不想讓孩子繼續上學的，沒想到差點害得你回不來，」
說著指指正跟玉籬媽爭執的丁華母親，
「結果說是不好意思，就勉強讓孩子去考了個中學。誰知道學校組織參加市里的運動會，嗨！那孩子跑得飛快，被省里的體校看中把人要走了！」
玉籬正理著頭發，頓了片刻，驚喜地問道︰
「真的？」
玉籬這里突然大喊一聲，玉籬媽和丁華媽也停下來。玉籬三兩把將頭發別好，拉住丁華母親。
「丁華真地去體校了？！」
丁華母親笑得合不攏嘴，使勁兒點頭，
「真的！名字我說不好，可林校長說是咱們省最好的！免學費不說，還供伙食！以後得了獎還能更好！」
玉籬听了，高興得跳起來。那個背上背著大籮筐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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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真好！」
一時間，玉籬竟有些無所適從。雙手拽了丁華母親的手，兩人中間隔著只大公雞。那雞瞪著玉籬看了一會兒，伸長脖子眼看又要一口啄上去。
玉籬媽，上去一把將雞嘴捏住。
「你瞧你！就這樣你還學人家養雞？！」
丁華母親反應過來，一個勁兒地又去拍那雞。一眾人說的說，笑的笑，推辭再三，丁華媽送來的雞沒宰成，玉籬家養的一只大公雞，前瞬還活蹦亂跳轉眼就躺在了冒煙的大鐵盆里一動不動。
玉籬媽手指大盆對玉籬說︰
「不是想養雞嗎？現成這雞就交給你！」
玉籬苦著臉將雞連著收拾了好幾遍，才讓玉籬媽點頭滿意。豐盛的一大桌擺好，玉家夫婦熱情地招待丁華母親。丁華母親這才疑惑地問道︰
「听起來，玉老師是要打算養雞賣？」
玉籬興沖沖地點頭，
「是的！養雞是做慣了的，最重要成本也不高，大不了白費些力氣，就算損失也損失不了多少錢！」
玉家夫婦默不做聲。
丁華媽點點頭，
「也是。就我們家，買了雞仔兒往外一趕，自個兒就長得壯壯實實！」
玉籬爸不說話。玉籬媽給丁華媽添了口菜，笑道︰
「那是的。山里地方寬裕，雞啊，鴨啊，出門刨刨土，泥里就能找到吃的。可比我們這里好多了！像我們家。牲畜多起來，最怕就是染上病。要想長個頭，糧食還得給得足足地！」
故意看玉籬。
玉籬低頭吃飯，
「人也會生病，生病吃藥就好了。」
玉籬媽一抬眉，又閉上嘴。掃了玉籬爸一眼。
玉籬爸見狀。輕咳一聲。將手里的碗筷放好。端起茶杯。
「今天有客到，本來不該說這些。好在大家都是靠天靠地吃飯的鄉里人，說出來多個人給你點兒意見，免得你以為你媽和我橫豎不分只知道阻攔你。」
然後跟丁華媽說了玉籬想先養雞籌資金。然後種植大棚的想法。
「我們做父母的，畢竟比你多吃了幾年飯。你還是本本份份跟著你媽養魚種地，家里家外那一套學好過日子也就差不離了。犯不著非得胳膊去擰大腿！」
話完。端了茶杯好整以暇地看著玉籬。
丁華媽捧了碗飯，飯里滿滿堆著玉籬媽添的菜。一下子看看玉家夫婦，一下子又看看玉籬。臉色轉了幾轉。見玉籬一直悶頭刨飯，白女敕的耳廓藏在黑漆油亮的一頭好頭發里，若隱若現。她父親的話說完，小姑娘模糊而又干脆地就只說︰
「不試試怎麼知道。」
丁華媽笑道︰
「玉老師還年輕，年輕嘛，只要別去踫那些歪門邪道，什麼事不能歷練歷練？再說。我看玉老師這性子，穩當得很。大哥大姐就放心吧！」
玉籬媽也跟著笑，不說話。仍舊是玉籬爸。玉籬爸沖丁華媽點點頭，輕輕放下茶杯，對玉籬說︰
「你說的也對！都說嘛，‘車到山前必有路’。要不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玉籬看自己父親，一臉淡笑，有些不相信這麼容易就得到父母親的支持。
果然，玉籬爸舀起茶盅又呡一口。清了清嗓子，
「不過，我們可要先和你說清楚。你說要用雞棚，我們可以給你騰出來。可除此之外，其他東西就沒有給你的了！你自己去想辦法。」
玉籬听了，暗暗抿嘴。這才是自己預料中的。倒是丁華媽對著玉家三口干笑。
「大哥大姐真是治家有方」
得了父母的話，玉籬吃著飯腦子里就在飛快地計算。孫玲來看玉籬的時候，不僅還了先前借玉籬的三千塊錢，而且還多放了一千塊進去。玉籬沒想到，自己年前無心的一次舉動，竟然給自己存了第一筆啟動資金。四千塊錢，實在養不了多少雞，只有寄希望于滾雪球一樣一點點越積越多
玉籬這里想得入神。不知不覺吃完飯，玉籬媽去收拾送給丁華媽帶回家的土產。丁華媽湊到玉籬跟前，小聲跟玉籬說︰
「玉老師，你真想掙錢弄大棚？」
玉籬點頭。
丁華媽稍稍尋思，低聲跟玉籬說︰
「養雞來錢太慢了！要不你跟我們撿菌子去吧！」
玉籬不由狐疑。
丁華媽︰
「以前我們傻，只知道干出力不動腦子。到了節氣吧，起早貪黑撿那麼些菌子回來又費死力背到山下，到頭來呢，只能掙幾個辛苦錢。丁華去了省城回頭跟家里說，在咱們山溝里賣十幾幾十的菌子在省城得上百，幾百元一斤！我們幾家近的就商量了！今年女的在家撿，男的就出門賣蘑菇！」
跟玉籬保證，
「玉老師要來就跟我一道上山，保證有我的就有你的！」
丁華媽說得兩眼放光，玉籬也很是雀躍。這麼算來，不就是無本的買賣？管他怎麼折騰，都不會倒貼不是！一時腦子里有些轉不過來。就跟丁華媽說好了，先想想，想好了就直接去找她！
碧暮寨離得遠，吃完晌午飯玉家也不敢多留。麻利地托了靜茹公公陳表叔把丁華媽送到車站，趕緊地往家去。
得了空，玉籬一頭扎進自己房里，想想算算，算算想想，最後又停下來沉思。多的不說，要想上山玉籬媽這一關不好過。再者，四千塊雖少，養個一百來只雞是不成問題了。剛剛跟家里關系緩和些，何苦呢？
玉籬丟下筆，嘆口氣。望著放在床頭的針線簸箕發怔。簇新的鞋幫，鞋底，才被玉籬收拾好捆整齊，正準備重新訂尺寸做起來。本是做給鄧家兩老的新人禮，這會兒，玉籬打算改了尺寸給父母和白嬸一人做兩雙。說起來如今兩家的關系就如這串了鞋幫鞋底的麻線，左擰一股右擰一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擰成一條繩？
玉籬的目光順著細小的麻線穿行，很是有些可惜這麼個賺錢的機會就這樣丟掉。忽然靈光一閃，坐直了身子！
「嚴姐！」(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