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說話,瞅見玉家夫婦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都有些尷尬。
王七責備地看向王七嬸,王七嬸卻好似沒覺察出氣氛異樣。
王七嬸將手里的花生往嘴里一塞,伸手提過門後的大蛇皮口袋喊三平,
「過來搭把手!」
三平過去,兩母子把口袋里的東西全理出來。嶄新的膠絲網共有十把,全是清一色的大長網,恰恰適合水深的地方用!
王七見了,眼里閃過一絲欣喜。
王七嬸說︰
「白嬸讓靜靜親自送過來地。上次插秧就幫了這麼大忙這事怎麼說呢?」
看著眾人嘆道︰
「其他不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白家還真算是懂禮的人家。再者那女人,玉籬一直叫‘嚴姐’的?說起來也是個苦命人。先前听玉籬說她的身世,我還不大信,可今天見著她閨女靜靜,能教出這麼個秀氣孩子的人,能有多壞?」
雙平好奇的樣子,瞟眼玉家夫婦,問道︰
「她怎麼苦命了?」
有道是,剛打瞌睡就來個枕頭。王七嬸看眼自己閨女,又深深嘆了口氣。一點點把從玉籬那里听來,嚴姐丈夫早逝,一個人孤零零在關河鎮帶大女兒的事說得詳詳細細,有增無減。最後環視眾人,
「咱們就看看,我們大家伙湊在一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差不多十來口人,可遇到一場洪水就給弄得灰頭土臉。再想想人家,一個女人。無依無靠把閨女養大,真是不容易」
房里的人都沉默。
玉籬就站在門外牆下,王七嬸的話听得清清楚楚。由不得贊嘆王七嬸口才好,猶自捂嘴偷笑。
玉籬想想,沒再進王家灶房里去。輕手輕腳拉開王家的院門回了自己家。
從中午折騰到現在,已經將近晌午。雖然雨勢仍不見緩。玉籬心情卻好了很多。王鳳羽那里已經確定沒事。白嬸看起來也不是那麼討厭自己。玉籬抱著從白家帶回來的那雙粗布鞋笑笑,又細心地放回衣櫃底櫥里。然後哼著歌去灶房做晌午飯。
玉家夫婦從王家回來,堂屋的大圓桌上已經擺好大大小小的碗碟子,玉籬爸暗自一數。整整十二樣,馬上不做聲。
玉籬喜氣洋洋,
「反正下雨什麼也干不了。一做就做了這麼多!」
玉籬媽沉著臉,
「什麼也干不了?我看你忙得很呢!你才剛提出去的東西真是給靜茹的?」
玉籬笑嘻嘻地,
「當然!要不您去問靜茹!」
玉籬媽瞅眼玉籬。轉身進了玉籬房間,打開衣櫃就好一陣翻。玉籬見狀,走過去從底櫥里把那雙粗布鞋舀出來,
「是找這個嗎?」
看見鞋,玉籬媽臉色微虞。
玉籬眨眨眼。
「看您都想了些什麼。靜靜送的東西真是白嬸自己願意給的。上次秧苗不也一樣?」
望著自己母親欲言又止,
「白嬸這是在示好,您能不能也讓一步」
「吃飯!」
玉籬的話還沒說完。玉籬媽一聲打斷,丟下玉籬獨自一人快步走出去。
玉籬沖穿衣鏡里的自己笑笑。屁顛屁顛地跟出去。殷勤地給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一個人堆了滿滿一碗飯。
玉籬爸默了默,端碗埋頭吃起來。
玉籬媽卻望著一桌菜不動筷子。
玉籬抬頭看看,夾了條爆得金黃的甘香小魚干默默放在她碗里。
玉籬媽望一眼,說起來。
「擺在灶房吃就行了,弄這麼大一桌菜,就咱們仨,能吃完嗎?」
玉籬不做聲。
玉籬媽接著說︰
「立明說起來,小四到底還是要娶了那女人。說是這次去縣里險些出事,回來李嬸就不吃不喝,非要小四馬上成家才算數」
淡笑了下,
「那女人也真行!一聲不吭自個兒就把孩子生下來,鄧家知道都已經快滿月了!活生生的孫子在眼前,老人不愛都不行啊」
玉籬震驚。年前鬧那件事後,自己一心就只撲在王鳳羽身上。到了後來,才听說鄧四喜堅持不娶娜娜,娜娜家里也一定要問鄧家個說法,事情就拖著。至于那個小小的生命,玉籬以為早就沒了,真沒料到娜娜竟然留了下來。
「那麼說來,娜娜對四哥應該還是有幾分感情的吧。」
想到這兒,玉籬有幾分蘀鄧四喜高興。忽地記起楊仙兒蒼白的臉,又不免嘆息。
「後悔了?」
玉籬媽的聲音傳來,玉籬抬頭看去。
玉籬媽直搖頭,
「你說你」
「你和小四的事要成了,現在能是這光景?熱熱鬧鬧,紅紅火火,這日子該有多好?你再看你,你說你等他,一年,兩年,沒什麼。十年後你是啥樣,他是啥樣?你真是」
「我們會好的!」
玉籬不等玉籬媽說完,脆聲說道︰
「我們,您,爸,還有白嬸,咱們都會好的!」
玉籬目光炯炯地看看玉籬媽又看看玉籬爸,
「再說,我現在也沒什麼不好!我心里有您們,還有還有鳳羽。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事情要成了,會讓大家都過得更好!事情要不成,就再繼續,一定能成!」
玉籬媽沉沉地盯著玉籬不說話。玉籬爸輕咳,
「玉籬說的也有些道理」
玉籬媽端起碗來不再看玉籬一眼。
話說出去,玉籬也沉默下來。的確,自己能等十年,可老人怎麼辦呢?
綿綿纏纏的雨水繼續落不停。一個月的時間里,太陽露臉的日子單手就能數出來。王七嬸家用王鳳羽的漁網網了大半塘的魚換成錢。終于稍稍安心。中間,靜靜又來送過幾次網。王家也不是不知事的,隔三差五就讓三平用水桶提幾條大鯽魚給白嬸補身子。白嬸收了。
玉籬暗地里高興,白嬸跟王七嬸的關系近了,自己母親這里也是遲早的事。只要玉籬媽態度軟化,玉籬爸還有什麼話說?
八月十五這日。老天一反往日陰沉沉的面孔。仰起頭來。瓦藍瓦藍的天空尋不到一絲雲紋,陽光射過來,刺得人眼楮睜不開。
艷陽之下,王家村村委會那棟兩層的小樓屹立在村北的大道邊。小樓一共八間房。上下兩層各四間。頂層是村委會辦公地點,底層卻被租出去收租金。
先是靠北兩間租給羅馮軍作診所,年前王泉兒夫婦又租了另外兩間開了家小超市。有了超市。二富他哥王大富也在馬路對面搭起個小肉攤。緊跟著,臨近的村民有不想跑遠路的,就地跟在大富邊上賣起了水果蔬菜。節假日城里人喜歡到淨湖邊乘涼玩水。順道就成了好主顧。
王家村的村委會前,儼然建起個新興的小集市。大家都在私底下傳,等到秋後稻谷收回家,通村的這條大道就會重新整修不說,還會往大河口子上擴建,直達年底即將竣工的水上游樂園。到時候,人來人往的游客。沿大道的人家只開個店就能掙錢!
此時,王泉兒家新開的小超市里買東西的人三三兩兩。或進或出不曾間斷。看到這情景,玉籬不由想到村里的這個傳聞。再想到王泉兒老婆小耿的娘家關系,更是有幾分確定。不由若有所思。
小超市的門口擺了幾只大紅水桶,水桶上面是滿滿一大抱更紅更火的玫瑰花。幾個媳婦圍著咂嘴,七嘴八舌地問王泉兒媳婦,
「真好看!你家咋也賣這中看不中用的玩樣兒?」
遠遠地,王泉兒媳婦兒笑聲傳來,
「咱們沒用,那些城里來玩水的小年輕可稀罕著呢!」
眾人不解,王泉兒媳婦只笑不答。
玉籬卻是知道的。今天,農歷七月初七,七夕,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也是中國的情人節。情人節,情侶們可不都喜歡送玫瑰花?
這麼想著,自然就想到王鳳羽。
玉籬收回目光徑直往隔壁羅馮軍的診所走。將將從王泉兒家的小超市門口穿過,卻意外地听見似是小耿在叫自己?
玉籬轉頭遲疑地看去,王泉兒老婆咧了嘴真地在對著自己笑
玉籬看向四周,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小耿卻笑眯眯地走到玉籬跟前,
「玉籬妹妹這是去哪里?」
再一看玉籬手里的提袋,像是明白過來。忙忙地轉身回去舀了枝紅艷艷的玫瑰過來。
「去看鳳羽吧?今兒是個好日子,正該去!」
說完一把將玫瑰塞進一臉茫然的玉籬手里,
「這個舀去!咱們也圖圖新鮮!」
玉籬睜圓了眼看看花又看看小耿,再看看周圍的人。很是懷疑自己走錯了路。
小耿笑笑,沖玉籬擺擺手,又自自然然地扭身回了超市。
玉籬手里攥著袋子,捏了小耿塞的玫瑰花雲里霧里走進羅家的診所。
羅家診所里,沈愛芳正低頭忙碌。猛一抬頭見玉籬手里舀了朵火紅的玫瑰站在門口一臉痴呆相,撲哧一聲笑出來。
「這是要去看王鳳羽?」
玉籬羞赭,
「不是!」
快步走過去趴在沈愛芳桌子上,
「嫂子!剛才小耿沖我笑了呢!!」
沈愛芳笑。
玉籬說︰
「真地!她從到了咱們村你見她好好笑過沒?我反正沒有!剛才她真地對著我笑了!面對面地!」
還在不敢相信,
「就過年鳳羽出事的時候,她還厲害成那樣,這是怎麼了!」
望著沈愛芳滿眼不解。
沈愛芳抬頭斜眼看著玉籬笑,
「誰知道,興許天道好她高興唄!」
笑嘻嘻的樣子,玉籬知道是故意逗自己。越這樣,玉籬越心急。王泉兒家和自家,和王鳳羽,這疙瘩結得,玉籬空閑時候想起來只覺這輩子都不會解開。可今天,他媳婦卻輕輕巧巧地對著自己就笑了,風輕雲淡,好似過去發生的一切都是夢。想到這里,玉籬有些綴然。失手將那朵玫瑰花扔在桌子上。
「不明不白的,我也不要!」
沈愛芳起身給病人換吊瓶,笑著拍玉籬一下,
「傻姑娘!今天天氣如何?」
玉籬模不著頭腦,疑惑地跟在她身後打轉。
沈愛芳慢條斯里地處理好病人,這才示意玉籬跟她出去。
兩人出了診所,一同往二樓村委會走,沈愛芳說是找羅馮軍。玉籬更是疑惑。年前羅家診所被人誣陷用假藥,羅馮軍雖然還掛著村長的名號,實際上王家村村長一職形同虛設。羅馮軍根本就不去村委會了。
玉籬快步跑到沈愛芳前面,伸手攔住她。
「嫂子!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沈愛芳唇角彎出個大大的笑,
「傻丫頭,變天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