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的實木衣櫃佔了一面牆,跟玉籬原先的小衣櫃一樣,櫃角鑽了隱隱的荷花紋樣,寓意「和和睦睦」。進門當頭的大床又佔了三分之一的面積。從玉籬家陪嫁來的六床大被子,層層疊疊又遮去大半牆。再加上床頭的梳妝台,桌椅,雖然精心妝點了彩帶囍字,新房熱鬧歸熱鬧,略顯得有些局促。
王鳳羽看向玉籬,玉籬像是渾然不覺,一臉羞澀的笑容,頸項微傾,白白的耳廓上有層淡淡的粉。王鳳羽悄悄伸手,指尖輕劃過玉籬的手背,玉籬詫異地偏頭看過來,剛好與王鳳羽四目相對。目光相觸,兩人又都忽地避開。
身後的人哈哈笑起來。玉籬走到床前,垂首坐在床頭,臉紅得如同房正中燒得旺旺的炭火。
王冬兒媽笑眯眯地走過來,遞給玉籬纏了紅線的燈芯。
「坐吧,坐吧,你今兒就好好地把這床坐踏實了,把‘七星燈’守好!」
玉籬抿嘴看向安在新床床頭木桌上的大斗。大斗裝滿五谷,用紅紙封好,上面點了七星燈,又插上紅紙包好的尺子,秤,剪刀。以示五谷豐登,驅邪避災。再看看新房里寓意日子紅紅火火的大火盆,幾不可聞地輕「嗯」了一聲,從王冬兒媽手里接過燈芯。
乳色輕軟的燈芯捏在手里,玉籬忽然不知所措。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放進去,又在眾人目視下舀出來,抽了一根笨手笨腳地去續。
王冬兒媽哈哈笑起來,
「鳳羽,瞧你媳婦羞得!」
王鳳羽跟著笑,去幫玉籬的忙。王冬兒媽卻將王鳳羽趕開。
「去。去!這是新媳婦的差事。新郎官去外邊待客!媳婦娶進門,待會兒有得你倆親熱的時候!」
新房里又是一陣笑。新婚三日,不分大小。王冬兒媽雖是長輩,按風俗開這樣的玩笑也並不為過。玉籬並不惱,紅了臉,對王鳳羽說︰
「去外邊幫忙吧!」
瞟了眼站在門口的人。新房門口,不止二富三平他們,不知什麼時候。大飛,還有往常跟王鳳羽一伙玩的小子也跟了進來。
王鳳羽一下子醒悟過來,點頭往外走。才走幾步,就被大飛他們堵住,七手八腳將人直接抬了回來,扔在床上。笑著鬧著,要喜糖。
喜糖昨晚在玉家玉籬媽就準備了好些的。玉籬見王鳳羽高高大大一個人,被他們幾個弄得衣服衣服都斜掛著。也知道大家都圖的一樂,趕緊就打開衣櫃,從帶來的箱子里將裝喜糖的包舀出來。不曾想還沒打開,就被大飛一把奪了過去。還沒等玉籬回過神,一瞬就分了個精光。
玉籬呆住。大飛斜眼笑,
「新媳婦舍不得?」
玉籬笑笑。說哪里。說罷,玉籬去拉還趴在床上的王鳳羽,卻被站在床邊的三平輕輕一推,就跌進了王鳳羽懷里。
王鳳羽和玉籬大囧,忙不迭地要掙扎起來。一伙人又上前,將王鳳羽摁在床上。非要玉籬親王鳳羽一口才讓他起來。
滿屋子喧鬧的人,玉籬看看被撲實了在床上動都不能動的王鳳羽,又羞又急。偏偏人人都只樂呵呵地看著,就連來送嫁的雙平都跟著起哄。
鬧洞房玉籬也不是沒見過。可像這樣一進門來就鬧上。玉籬壓根沒想到。玉籬急得眼楮開始泛紅。
這時。嚴姐撥開眾人進門來,笑眯眯地,
「就要開席了,鳳羽去迎迎客人吧!」
听了嚴姐的話。大飛一伙這才罷休。
人都出去坐席,新房里總算靜下來。雙平斜眼看玉籬,
「出息!‘越鬧越發’!不是那人人還懶得這麼著鬧!」
玉籬想想大飛斜眼笑的樣子,不吭聲。自顧理著被弄得一團糟的新被子。
雙平笑道︰
「你也先別著急理,總歸一會兒還得亂!」
雙平話音才落,七八個小孩子鬧嚷嚷地進屋來。一群人異口同聲問新媳婦要喜糖。
喜糖已經被大飛全分完了,哪里還有?听玉籬說沒有,小孩子們也不糾纏,轉而擁到床邊,撕開一床床被子的被角,從里邊掏出糖果來不說,還有大棗和硬幣。扯開一個被角,大大小小的一群孩子驚叫著哄搶一次,嘰嘰喳喳地比剛才更熱鬧。
這也是習俗。新媳婦陪嫁的被子里縫上喜糖等等,迎進新房,夫家的人頭等事就等著得這些喜糖,沾喜氣!
玉籬坐在一旁看著不僅亂,而且露出了內里的被子,倒覺得輕省不少。沖一直笑的雙平說︰
「早知道就讓我媽和干媽別縫那麼密實。」
過了一會兒,小孩子們一哄而散。玉籬給七星燈續了一次燈芯,嚴姐來叫兩人,說給玉籬專門擺了一桌在她那屋。沖玉籬擠眼楮,
「慢慢吃,吃好,歇好。這才是早席呢,到了下午正席,親戚朋友都來齊了,顧不顧得上吃兩口還是個事!」
雙平直點頭,喊了坐好席的靜茹和三平回來看著新房,跟玉籬一起到嚴姐的房里。不大的圓桌上,滿滿當當地擺了十二碗。雙平贊道︰
「我結婚的時候早席也才慣常的碗數。王鳳羽家當真是對你另眼相看!」
用肘子拐了玉籬一下。
玉籬笑著每樣夾了一筷。雙平香香甜甜吃完,讓玉籬多在屋里呆會兒,自個兒回了娘家去看放在王七嬸那里的安安。
屋外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玉籬面帶微笑,眼前一桌子菜卻絲毫感覺不到餓,索性放下筷子端了杯茶發呆。三平和靜茹說,王鳳羽家把酒席都擺到了榕樹下大水井旁,一個村里,差不多姓王的都請到了。
玉籬站起身,透過屋里古樸的木窗打量天井里。寬闊的門廊,青翠的苔蘚。還有石板縫子里開始抽苗的花花草草。不知不覺,笑意蕩漾在玉籬的眼里。
吱呀一聲,門從外打開來。玉籬以為是嚴姐,笑望過去,王鳳羽含笑站在面前。面對著王鳳羽漆黑的眸子,玉籬不自在地坐回位子,
「外邊不是忙嗎?你又過來」
王鳳羽嘴角微揚,
「剛才看你有些生氣。回來看看!」
玉籬臉色微赭,斜眼看王鳳羽,
「誰說生氣了!」
王鳳羽笑著坐到玉籬身旁。一時,兩人都沉默不語。玉籬不自在地擺弄手里的筷子,忽覺耳際輕癢,像是被鬢角的發絲撩了一下。
玉籬拂去,微的手卻落入王鳳羽熱乎乎的掌心里。繼而手背上留下一記滾燙的吻。
玉籬觸電似地縮回手,嗔怒地瞪了王鳳羽。背轉身去,臉上火燒火燎。
王鳳羽緊貼著玉籬坐在一條長凳上。鮮亮耀眼的玫瑰粉衣裙,將身邊人窈窕的身勾勒得動人無比。人家的新娘都帶火紅的玫瑰,偏偏她選了朵潔白無瑕的百合花。幼瓷般的臉蛋被嬌女敕的百合一襯,分不清是花嬌還是人美
王鳳羽微微前傾,斜里是玉籬花瓣似的唇角。
「從昨天到現在。我什麼都吃不下」
王鳳羽的聲音輕柔得跟羽毛似的。玉籬嘴角微抿,避開耳畔炙熱的呼吸,用自己的筷子夾了一筷軟糯的燒白輕輕送進王鳳羽嘴里。
王鳳羽定定地看著玉籬,
「真甜。」
四目相對,玉籬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人,怯怯地濡了濡嘴唇。
王鳳羽聲音低沉,
「玉籬」
這時,「吱呀」一聲,門又被一把從外推開。玉籬驚得一把將王鳳羽推開站起身來。「咚」一聲。王鳳羽帶著凳子坐在地上。
進屋來的嚴姐,先是一愣,繼而「唉喲」一聲,憋不住撫掌笑起來。
玉籬看看王鳳羽。捂住臉直跌腳。羞得不敢抬頭。
嚴姐一笑不打緊,身後又冒出一群半大的小孩子,聞聲跑來要喜糖。一群懵懵懂懂的小子,見王鳳羽這樣,疑惑不已,狐疑地看看玉籬又看看王鳳羽。一個勁兒問王鳳羽怎麼啦。
王鳳羽強自鎮定從地上翻身起來,支支吾吾,一臉尷尬。將包里的喜糖全散出去,又唬臉讓他們不準亂說。
嚴姐瞅著王鳳羽笑得擦眼角。
「得了吧!早客都坐了席,趕正席的親友也陸續到了!新媳婦到新房守著,新郎官引了客人好讓新媳婦認認親!」
玉籬聞言,忙不迭出門往新房去。嚴姐又在後邊打趣王鳳羽︰
「早席一過轉眼就到正席,鬧洞房,喝交杯酒,看你急得!還怕娶回家的媳婦飛了?!」
玉籬一听,腦子里「嗡」地一聲,心撲通撲通跳起來。回到新房,王鳳羽抑或
是王鳳羽的媽領了王家的親戚來認親,都乖乖巧巧地跟著喊人。若是遇到來討喜糖鬧房的,只管笑臉相迎,再往王鳳羽那里推。玉籬喊了人,笑臉迎過,心里卻不留一絲痕跡。心里眼里,全是剛才王鳳羽落在手背上滾燙的吻。
這麼著,迷迷糊糊到了擺正席的時候,玉籬跟在王鳳羽身邊,一桌桌地給來賀喜的親友敬喜酒散喜糖,真如嚴姐所說,忙得顧不上吃飯,也沒心思下咽。
最後一輪客人坐了席,王鳳羽讓玉籬回房休息。玉籬回到新房大大舒口氣,經過一天輪番鬧騰,新房里除了挪不動的家具和高高掛在頂棚上的彩帶,全都已經不在原樣。玉籬坐到暖烘烘的火盆邊,從包里掏出王鳳羽悄悄遞給自己的喜糖,輕輕剝開糖紙,放到嘴里細細品嘗。普普通通的女乃糖,卻覺得比平常吃的味道很是不同。
大火盆里紅彤彤的炭火將玉籬的臉烘得熱乎乎的,很是舒服。玉籬笑著往里又添了幾根炭。放下火鉗,身後好似也跟著 當響了一聲。玉籬疑惑地站起身,往後邊的床上看去。亂糟糟的大床邊,突然多出一只高跟鞋
玉籬慢慢走過去,越近,鼻端縈繞的酒氣越濃。玉籬驚疑地揭開床上重重堆疊的被子枕頭,在最底層,夏彩蓬頭垢面,長手長腳地仰躺在床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