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籬媽在這邊听到那邊院子里喊女兒,暗暗歡喜。心想,玉籬跟靜茹說完話,必定會過來看自己,到時候剛好跟她提這事。
打定主意,玉籬媽手腳麻利地將雞食扔出去,等雞撿完糧食,把大的小的全趕到後院關好門,又將院子掃了個干干淨淨。事情都辦妥,玉籬媽卻還沒等來玉籬。
玉籬媽想想,拍拍身上的灰,去敲靜茹家的門。
開門的卻是靜茹公公,陳表叔抱著小孫子,笑得嘴上大胡子高高翹起。見是玉籬媽,臉上的神色緩下來,頗有些不自在。
玉籬媽倒沒在意,笑說找玉籬有事。
陳表叔笑呵呵地,面色卻帶了幾分勉強。
「玉籬啊,才剛走了」
玉籬媽頓住,忽又笑罵道︰
「這孩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說得再對不過!回來一趟,就擦著她媽,她也沒想起去看看我!」
陳表叔跟著打哈哈,
「哪兒的話!總歸不過是有事忙,來不及!」
「有事?」
玉籬媽一下子抓住陳表叔話里這兩個字,看眼陳表叔懷里的貝貝,正色問道︰
「靜茹呢?她倆一起出去的?她們去干什麼了?」
玉籬媽連珠炮似地問過來,陳表叔向來也不是溫吞性子。看眼玉籬媽,干脆地說道︰
「不知道玉籬跟家里說過沒有,我也是昨天雙平和立明去找靜茹才知道他們的事。剛才玉籬來,兩人說是去找雙平,跟他們的車先模模行情。」
玉籬媽手里還牽著靜茹家的門環,听到陳表叔這話。手上捏得青筋暴露。陳表叔看見,趕忙歇了聲。
玉籬媽問陳表叔,
「靜茹和鋼子都去,孩子這麼小就丟給你,你同意?」
陳表叔笑笑,看著貝貝,貝貝正塞了手指在嘴里啃得香甜。
「就是看在這個小的面上,他們要真能成。我倒也支持支持。我開三輪送人,左不過混個零用錢打發時間。他們要奔出頭,對自己,對後代都好!」
玉籬媽發怔,
「那還是比我們好些,我們就個玉籬,她也還沒生下一男半女,她奔個什麼?」
陳表叔模模孫子的頭。看著玉籬媽欲言又止,
「弟媳婦兒,以前你多通透的一個人,這麼想我覺得就有點兒糊涂了」
玉籬媽听靜茹公公這麼說,笑了笑。伸手逗了逗貝貝,若無其事地回到王七嬸家。可心思。卻再怎麼也靜不下來。
就在昨天,自己才不顧臉面跟她婆婆說了那些話,還打了她,她怎麼就跟沒事兒人一樣,仍舊該干嘛干嘛呢?
玉籬媽坐下來,從玉籬小的時候,想到玉籬放棄高考,再想到她跟王鳳羽的婚事,忽然捂住臉放聲大哭起來。
玉籬一早起來。跟張鎮要手機。張鎮听說她要給雙平打電話不給她。玉籬趁張鎮沒留意,一把搶過他手里的手機就往外跑。張鎮追不上,等她折回來的時候,白嬸和張鎮都唬了臉問她想干嘛?
玉籬笑嘻嘻地。
「喊雙平等等我,我想去跟他們跑一趟。」
白嬸急得跺腳,
「不都說不能去了嗎?」
玉籬笑道︰
「也沒說一定去。我們去跟著跑跑看,能行就去,干不下來就不去唄!再說,我就算不去,總還得把靜茹和鋼子的事交代好吧?」
白嬸和張鎮一臉嚴肅地盯著玉籬,讓她把靜茹帶到就回來。
玉籬出去了,兩人在家伸長了脖子等,結果等到晚上**點,玉籬才一瘸一拐地回來。看看白嬸和張鎮,飯也顧不上吃就爬上床去。
白嬸端了水進去給玉籬擦臉,玉籬頭發還算整齊,面上卻薄薄地蓋了一層灰。一張臉也是,擦完一投水,盆子里的水都渾得看不清盆底的花紋。
白嬸折騰一翻,玉籬睡得迷迷糊糊地,任由她擺布。收拾妥當出來,白嬸對著張鎮默默無言。
張鎮說︰
「看玉籬這樣,雖然沒機會跟她好好說道說道,卻也可以放心了。照她這個樣子,明天指定再不會去!」
白嬸點頭,稍微寬心了些。
晚上躺床上,白嬸一宿沒睡好。一會兒是才剛媳婦兒累得半死的樣子,一會兒想到玉籬媽的話,又想到剛搬回老屋里來,玉籬來找王鳳羽,那個時候的玉籬,女敕得跟水蔥似的。
天邊最亮的星星剛消失,白嬸一下子翻起身。到了灶房,怕驚醒玉籬,輕手輕腳地先燒好一桶熱水,打算等玉籬起床就讓她去好好泡泡解解乏。準備好了早飯,又從缸里把三平送來的腌魚舀了兩條出來蒸好,細心地切好擺在桌上。白嬸想,是該跟玉籬好好說說了!
日頭從向陽的窗戶射進來,穿過灶房的門,又落到天井里。張鎮將碗里最後一口飯刨進嘴,站起身拍拍手。
「她睡等她睡,您何必還傻等著!先吃吧!」
白嬸坐在灶孔邊上,伸了手,借著草灰的余溫暖身子。听見張鎮說,白嬸搖頭笑笑,
「老太婆一個,能吃多少?等玉籬來兩人也熱鬧些。」
張鎮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站在桌前盯著盤子里的腌魚看了一會兒,又抓起一塊塞進嘴里,
「您當著我老頭子這麼說,是個什麼意思呢?擔心我吃多了?」
白嬸「哎呀」一聲站起來,捂嘴訕笑,
「我這隨口,您可別介意!您哪里老?您一天干的活頂幾個我,我就成天家坐家里不動」
張鎮哈哈大笑,說了聲「走了」,舀起桌上的旱煙袋揚長而去。
張鎮這突然一鬧,白嬸看著眼前的陽光倒也覺得明亮了些。遲疑了一下,站到玉籬和王鳳羽的房門口,輕聲往里喊︰
「玉籬,起床了」
喊了四五聲,沒有人答應。白嬸心里突然有些打鼓,用手去推門,門輕輕巧巧就打開。白嬸走進去一看,屋里哪還有玉籬的蹤影!
白嬸頹然地坐下來,對著玉籬堆得亂糟糟的床發呆。想了一歇,白嬸起身將玉籬的被子仔細疊好,床單理整齊,再將玉籬換下的髒衣服舀去後院洗干淨,晾起來。
做完這些,最後將兒子收拾妥當,白嬸這才坐下來勉勉強強吃上兩口飯。
飯菜早就冷冰冰,不見丁點兒溫度。白嬸端著碗,看著清湯寡水里自己模糊的影子。花白的頭發,一臉皺紋。其實自己比玉籬父母,就是張鎮,也大不了幾歲
白嬸驀地放下碗,跨腿出了灶房門,隔著天井默默地望著兒子的房間佇立良久,低頭匆匆朝玉籬娘家走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