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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軒把懷里睡得不省人事的丫頭輕輕放在柔軟的床褥上,笨手笨腳地替她月兌去大衣和鞋子,再輕輕塞進被窩里,蓋上厚實的棉被.
昏黃的燈光下,花朵朵那巴掌大的小臉上仍清晰可見斑駁的淚痕,映襯在蒼白虛弱的面容上,看上去竟是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楚凌軒只覺心頭痙攣般緊縮了一下,他眸光疼惜地鎖住那雙緊閉眼眸下烏黑的青黛,不由自主地低頭憐惜地親了親她光潔的額頭.
隨後起身往盥洗間的溫泉池里打了一盤熱水,拿布巾沾濕了輕輕拭去她臉上干涸的淚痕.
楚凌軒自打娘胎起身邊便婢僕成群,即便是在軍營里亦有小兵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從未做過這些伺候人的活.如今頭一回拾起布巾替人擦臉,他的手指竟緊張得沒來由的一陣僵硬.
楚凌軒深吸了已一口氣,緩慢地動了動僵硬的手,繼而又神色認真地往花朵朵柔女敕的臉頰上拭去,一下一下,笨拙而又輕柔,動作小心翼翼得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良久,在楚凌軒的不懈努力下,花朵朵花貓般的小臉蛋終于恢復了白玉般的無暇.
興許是受了無聲的鼓勵,楚凌軒好像忽然間熱愛上了這項技術活,復而又執起她冰涼的小手,把那雙柔若無骨的玉手也上上下下地擦拭了一遍.
做完這些後他終于放下布巾,靜靜地凝望著那張熟睡中不帶絲毫防備的小臉,神情幽深而眷戀.
許久,他終于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柔地撫向那白玉般的面容,拿指月復摩挲著她眼窩下烏黑的青黛.
這丫頭一定受了好多苦吧!瞧這眼袋黑的,她究竟是有多久沒好好睡覺了呢?好像每次見面不是傷著這里就是磕著那里,沒有一次不是慘兮兮的,她到底是有多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啊?
楚凌軒懲罰般掐了掐她的臉頰.唉.連小包子臉也變瘦了,這回要養多久才能養的回來啊?想罷仿佛想要印證般,又小心翼翼地掐了掐,嗯嗯,的確是瘦了啊!以前的手感可不是這般的.
他憐惜地撫向那連睡夢中也不忘蹙起的眉頭,忍不住想,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她一個人面對那些突然入侵的蒙古兵.想必一定很驚慌吧!
他的丫頭雖然聰穎機靈,但更加膽小怕死,在那段兵荒馬亂的日子里,她不但要克服自己的膽怯.還要想方設法保存那一大家子人,那該是怎樣的孤獨和無助啊!
而自己彼時卻遠在天邊,非但沒能幫她分擔一些,還加重了她的負擔,她听到自己不測的消息時,一定十分難過吧?她要是像方才那般難過了,誰來安慰她呢?
他的丫頭總是那般倔強,總是故作堅強撐起所有的擔子,實則她骨子里比誰都脆弱.她是最沒有安全感的吧,所以才會拿重重的殼把自己埋起來,任誰也看不出她的軟弱.
她遭遇蒙古人襲擊時遲遲等不到自己來,一定是絕望了吧,所以才會義無反顧地隨蒙古人離去.她即便選擇自己一個人踏上沒有明天的征途,也不願意讓她看重的家人受哪怕一丁點的傷,這樣不愛惜自己的她讓他氣惱.卻更讓他心疼.
他該拿她怎麼辦呢?這可憐的小東西總是讓他心疼,讓他難受自責並且感到深深的歉疚.
他惱恨自己為什麼不早來一步,他為什麼要去參加那勞什子的慶功宴呢,他應該一拿下大戰就快馬加鞭趕來見她的,如此她受的苦便會少上一些了.
不,更早一點,他應該更早一些的時候就該拒絕出征去邊關,這樣她就不會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而寢食難安了.
說到底.自己還是把仇恨看得太重了啊!以至于在復仇的征途中忽略了這個丫頭,這個他人生中唯一的變數.
他還是讓她難過了吧,所以方才才會哭的那般可憐.對不起啊丫頭,以後不會了!楚凌軒執起她的手,在白女敕的手背上致歉般吻了吻,然後眷戀地輕輕貼在自己臉上.感受著那柔若無骨的觸感.
良久,方不舍地放下,輕輕地放入被窩里.
如水般的漫漫長夜,他就這樣如神僧入定般,久久地坐在床沿,一直凝望著她,仿佛天長地久永遠也看不厭.
而他的手,由始至終一直緊握著她的.
時間如流水般慢慢淌了過去,天漸漸亮了起來.
床上的人兒終于從酣睡中醒轉了過來,她睜開迷蒙的眼楮,茫然地看著帳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忽然她像想起什麼般猛然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驚慌地看著眼前陌生的帳幔和陌生的被褥,我該不會到了蒙古吧!這個念頭讓她嚇得小臉都煞白了.
她正想爬下床去看個究竟,忽然發覺她的左手被另一只手緊緊握著,相握的肌膚熱得她的手一陣發燙.
花朵朵驚慌之下連忙轉頭,忽然對上一雙漆黑幽深的眼眸,眸中帶著熟悉的笑意.
"醒了嗎?"楚凌軒聲音略帶沙啞,說不出的好听.
是他!花朵朵長舒了口氣,緊繃的心弦頓時放松了下來.原來只是錯覺啊,幸好幸好!她萬幸地拍了拍胸口.
"這.,!是哪兒啊?"花朵朵一陣納悶.她記得昨晚兩人是坐著馬兒往西邊的方向奔去,後來跑去了哪兒她竟是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
"不記得了嗎?你還在這兒住過一段時日呢!"楚凌軒笑道,"這里是我在京郊的別院."
"咦!是我以前住過的別院嗎?"花朵朵好奇地放眼打量過去.
只見屋里的擺設還是她熟悉的樣子,一床一榻一桌一椅都擺放在原來的位置上未曾變動絲毫,連她那閑來無事做著玩的抱枕都還擱在她常坐的美人榻上.
還真是那個別院啊!花朵朵一陣激動,她有三年多沒來過這里了吧,沒想到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看來這里除了自己外並沒其他人來過啊!
這個認知讓花朵朵心情無端地璀璨起來,只覺得這個早晨怎麼看怎麼美麗.
"想起來了嗎?"楚凌軒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亂的發絲,姿態親昵而從容.
"嗯."花朵朵低低地應了一聲,為他這忽然的靠近而臉色一紅,不自在地縮了縮手,"你怎麼沒去歇著啊?"
他就這樣坐在這里陪了自己一晚上嗎?花朵朵心里難掩訝異.
"我不困."楚凌軒看著她忽然變得緋紅的臉蛋,心情莫名地舒暢起來.
這樣一個晚上不睡算不得什麼,他在邊關的時候,有時戰情緊急起來,幾天幾夜不睡也是常有的事.
楚凌軒刮了刮她的鼻子,"餓了麼?起來吃早飯吧!洗簌用品都在以前常放的地方,你拾掇完就出來吧,我在外面等你."
說罷終于放開那雙始終相握的手,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體貼地將空間留給花朵朵.
花朵朵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不由握了握指尖,那里仿佛還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花朵朵嘴角不自覺地飛揚了起來.
她咬咬牙離開溫暖的被窩,冷風一下子灌了進來,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花朵朵跺了跺腳,披上架子上已不知何時曛暖的外衣,縮頭縮腦地踱去盥洗室,匆匆洗漱了一番後才腳步輕快地走出里屋.
這時外間的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早飯.聞到那香噴噴的味道花朵朵才發覺饑腸轆轆,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她到底是有多久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啊!前些天不管吃什麼美味的食物她都感覺味同嚼蠟.天知道這對于一個吃貨來說是多大的折磨啊!
此刻她終于感覺味覺嗅覺統統都滿血復活了,所有的胃腸都歡快地蠕動了起來,一時間食指大動.于是這下也顧不上矜持了,連忙坐下來大快朵頤.
"慢點吃!"楚凌軒無奈地拿帕子擦了擦她滿嘴的醬汁,"你到底是被餓了多久啊?"
"不久!"花朵朵埋頭苦干,頭也不抬地伸出一根手指,"只是一個世紀而已."
"一個世紀?那是什麼計時方法?"楚凌軒一陣愕然.
"呃……"花朵朵頓時嗆了嗆,要命地咳嗽了起來.
楚凌軒連忙挪過去幫她順氣,無奈地說道:"你還是好好吃飯吧,別說話了."
你早該別說話啊大哥!花朵朵咳得肺都跑出來了,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一臉的欲哭無淚.
于是,這個話題便在花朵朵以慘痛的咳嗽為代價下被揭了過去.
吃罷早飯,楚凌軒替花朵朵擦去臉上沾著的飯粒,拉著她坐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很自覺地把美人榻上的抱枕拿起塞進花朵朵懷里.
"朵兒,我有些事要跟你說."楚凌軒定定地看著花朵朵,眼楮炯炯有神.
"喔!"花朵朵模著圓滾滾的肚子,毫無形象地癱軟在美人榻上,摟著抱枕懶洋洋地就著火爐烤手.
她見旁邊人遲遲不見說話,不由轉頭不解地瞥了他一眼,繼而又漫不經心地回過頭,軟綿綿地打了個哈欠,"有話你就說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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