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寧從來沒有考過99分，對她而言學習是一種享受。
一轉眼安寧十三歲了，她已經成了大姑娘，顧女乃女乃的身體卻越來越不好，顧家姑姑帶著她去城里檢查身體，當天夜里顧安寧的姑父帶著顧安寧也一同進了城。
天色已經很暗了，到處都是一片黑色，伸手不見五指，也看不見地面只能用鞋底和腳去感覺。
安寧的心里藏了一絲淡淡的不安，感覺好像發生了什麼。
姑父拉著安寧的手，兩個人上了最後的一班火車，沒有買到帶坐的票，姑父就帶著顧安寧坐在過道處的地上，姑父彎在地上給安寧鋪了一張紙︰「坐下吧，還有好久呢……」
顧安寧絞著手，小聲的問著︰「姑父女乃女乃是不是生病了？」
姑父怔了怔，隨即立刻蹙起眉頭，其實他心里挺不待見那個大舅子的，自己的女兒扔在鄉下不管不顧的，他心里也明白顧女乃女乃對于顧安寧來說是多麼的重要，他握著顧安寧的手。
「安寧啊，姑父覺得你是個大人，所以一些話姑父不想瞞你，是人就都有生和死差別只是早一點晚一點，女乃女乃也許先離開了，可是以後我們也會離開的……」
剩下的話他沒有在繼續說下去，因為顧安寧哭了。
他從來都沒有看見過顧安寧哭，哪怕是一個淚瓣，這個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疼，將她拉近懷里，拍拍她的頭。
「不能治嗎？」。她小聲的哭泣著，女乃女乃不喜歡她哭，可是心里好難受，像是憋著一口氣，好疼，心口好澀。
女乃女乃說好要陪自己一輩子的……
安寧就只剩下不停的出氣，因為在哭她告訴自己要隱忍，卻忍不住。
姑父看著她這個樣子，都沒有說，在醫院里顧女乃女乃的三個孩子已經打了起來。
顧女乃女乃一輩子生了三個孩子，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老大是個怕老婆的，老二是顧家姑姑條件不錯，丈夫是教師可是公公婆婆卻是做買賣的，老三嫁的遠，跟家里算是斷絕了關系，十年八年都不回來一次，上次顧家姑姑帶著老太太進城檢查身體，醫院就讓在做一次復查，說是看樣子像是癌。
這次顧家姑姑好不容易將顧女乃女乃騙了出去，再一次做了檢查，已經被確診了。
現在就面臨兩個選擇，既然是癌癥那是治還是不治？
三個孩子聚到一起，老三說了，家里沒錢一毛錢都拿不出來，顧爸爸是想救，可是顧媽媽在旁邊說了，要是救了，得多少錢？不是不救，可是錢都扔里了，人要是還保不住怎麼辦？
顧家姑姑氣的，跟顧媽媽打成了一團。
她主張救，可是丈夫說了，如果只是他們一家出錢，這個錢他沒法出，顧家姑姑是急的一嘴大泡，可是顧媽媽就說手里沒錢，要治療就有錢的掏。
顧女乃女乃看著自己養的孩子，得，她閉上眼楮不願意去看，只說了一句︰「把安寧給我帶過來。」
就算是死，她也得看了孫女最後一眼才能死。
顧媽媽也不是就一個人說了算的，她將顧爸爸扯到外面沒人的地方，此刻的表情很是奧妙，小心的試探︰「要不咱們也出錢……」
做兒女的這個錢是應該出，可是家里確實沒什麼錢，加上癌癥治的話得多錢？那就是個無底的洞，人救活了那這錢算是沒白花，可是人要是沒了，那她不就虧大發了？
顧媽媽見顧爸爸臉上閃過猶豫的表情，做夫妻這麼久怎麼會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好心的提點道︰「我不是怕花錢，可是醫生都說了，媽這病已經惡化了，現在就算是治療了也是白往里搭錢，你妹妹緊張那是在緊張給你看，醫生都說媽的身體有問題，為什麼現在才帶著媽來復查？她難道存的就不是這個心？在說，就算是治，你想沒個幾千幾萬的怎麼救？你有嗎？我有嗎？」。
顧媽媽的話是既現實又無情。
顧爸爸打退堂鼓了，他不是不想救，可是醫生說了……
顧家姑姑揪著顧爸爸的領子︰「里面的那個人是你媽……」
顧爸爸將妹妹的手打掉，因為妹妹尖刻的話語臉色變得青黑︰「你有錢為什麼不給媽治？你只知道張嘴說我，那你呢……」
顧家姑姑氣結，如果不是她傻將私房錢都搭自己的兄妹了，今天會到這地步嗎？拿那麼一大筆錢，她需要經過丈夫公婆，丈夫已經明說了，只有大哥拿錢，他才給拿，大哥拿多少他們家就拿多少。
姑父牽著顧安寧的小手，下了火車，顧安寧的眼楮紅腫不堪，姑父嘆口氣，給她買了兩個茶葉蛋，放到她的手上，拉住顧安寧的手，為她整理著頭發，囑咐著︰「安寧，你听姑父說，你女乃女乃最喜歡你，別讓她看見你哭，堅強點……」
不是他冷血不救，而是他實在看不慣那兩個，憑什麼大家都是子女，出錢的卻是他家？
顧安寧進醫院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是平時病了，可是女乃女乃有都是辦法讓她好起來，醫院的走廊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她想回家，可是她不能，醫院的牆角刷著綠色的油漆，水泥的地面，到處有哭聲。
從小到大最疼安寧的、愛安寧的、懂安寧的、知安寧的都是躺在里面的那個面臨死亡的老太太。
味道真的很刺鼻，明明已經沒了的淚水又再度流了下來。
顧安寧推開門，走進去，屋子里有很多的人，本來就是幾個人一個房間，顧安寧走到病床前，她伸出手去抱住那個瘦瘦小小的躺在床上的老人，努力讓自己笑得不見眼楮。
「女乃女乃我想你了……」
顧女乃女乃也是笑得合不攏嘴，是進到醫院之後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著，拉著顧安寧的手。
明明是很溫馨的場面，可是顧家姑姑卻來了脾氣，如果不是給老大家養孩子，也許她媽就不會有事。
「你們都出去，我要和安寧說說話……」顧女乃女乃揮著手。
就算是能治她也不治，那些錢夠一家子生活好幾年的，她哪里有那麼尊貴的身體，她只是舍不得顧安寧。
老大兩口子都是自私的人，看樣子指望他們對安寧好點這個不現實，這孩子她是真放心不下啊，要怎麼給孫女留一條後路？
顧家姑姑去拉顧安寧的身體，將她拉到一旁指著安寧的臉罵著︰「要不是這個掃把星你今天會有病嗎？都是帶她給累的……」
顧媽媽這話自然就不愛听了，什麼叫給她帶孩子累的？
「你怎麼說話的？」顧媽媽沖上前和顧家姑姑打成了一團。
顧爸爸和姑父上前去拉，兩個女人從病房里打到病房外。
顧媽媽的眼楮被顧家姑姑打了兩拳，不過她也沒佔到便宜，頭發被顧媽媽耗下去一大把，半張臉也是腫的。
顧家姑姑一邊哭著，一邊看著自己的丈夫︰「咱們拿錢給媽治吧……」
姑父身體一僵，他淡淡地朝顧家姑姑看去，顧家姑姑本就在看他，目光交觸的剎那，她心下一抖。
姑父站起身背對著顧家姑姑︰「我爸媽今年賠了多少你也知道，我們家現在的錢都在那里放著呢，我不是不讓你孝順，之前無論你搭你媽或者你哥你妹多錢我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一個不字，可是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點，那是你的媽媽也是你妹妹你哥哥的媽媽，還有我們家現在的狀況……」
說著姑父將帶來的一萬塊錢交給了顧家姑姑。
家里就這些錢，要怎麼做就隨她吧，自己娶她的時候看中的就是她的孝順。
顧家姑姑……猶豫了。
顧女乃女乃拉著顧安寧的手，讓她上床，顧安寧月兌掉鞋子，躺在女乃女乃的一側，顧女乃女乃將顧安寧抱在懷里，親著她的額頭。
「安寧，你听不听女乃女乃的話？」
顧安寧點點頭，眼淚順著眼眶就掉了下去。
「女乃女乃要你發誓，今天我和你所說的每一句話，不許說給第二個人听，不然就讓女乃女乃死不瞑目……」
我的乖孫，這個世界並沒有你想象中的如此干淨單純，女乃女乃能為你做的就是留一條後路給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只要相信自己，女乃女乃不會離開，女乃女乃會一直陪伴在你的左右。
顧安寧渾身僵硬著，瞪著大眼楮不敢置信的看著女乃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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