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戌時初,不過以楓山到城中的路程,這個時間趕回來倒是有些緊湊;大太太早已經回了正院,畢竟她需要回去休整一下;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兩位姨娘也一直跟著守在三娘子房里,說什麼要跟她一般等著老太爺(庶錦第四章內容)。
可她哪會讓她們如願?兩人看似一臉無害,可到時候說出什麼話來也未可知;她若是走了,兩位姨娘自然沒法子再呆在那里。
倒是三娘子,後來似乎又睡了過去,超乎尋常的冷靜,讓她心里感覺毛毛的;才八歲的孩子陡然失了記憶,卻是這般沉寂,這是好是壞呢?
老太爺回了江府第一件事便是到三娘子的月下閣,大太太得了下人的稟報匆匆趕來時,老太爺已經在屋子里和三娘子說起話來。
三娘子此刻正坐在圓桌旁,睜著一雙眼楮望著老太爺,大太太進去時有一瞬間都以為三娘子是能看見的,說不得心里都一抽;有這種錯覺實在是因為三娘子的那一雙眼,盡管看不見,卻一直是如寶石般的黑亮。
老太爺預料中的怒色沒有出現,似乎在問三娘子認不認得他;江太太還听到三娘子冷靜的回道︰「我現在看不見,就算看見了可能也記不起來您是誰!對不起!」
這是一種平靜的復述,沒有慌亂沒有逃避,像毫不在乎一般!這種語氣跟三娘子從前是大不相同的。江太太還記得近幾年每每三娘子給她請安時,都是用柔柔的語氣討好似的跟自己說話,她能清楚的听出她語氣里的順從。可失了記憶的三娘子卻是這般的冷靜,透出來絲絲的生硬,還有那句對不起!听起來倒很真誠。
而‘三娘子’梁初初自醒來後第一次發現,眼前雖然是一片黑暗,但是自己的耳朵似乎更加的靈通了,那腳步聲明明應該還在門外,可听在自己的耳朵里卻是十分的響亮(庶錦第四章內容)。看來瞎子一般耳朵靈這句話是真的!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耳聰目明了二十多年,從前是一雙神目,現在怎麼就淪落成了瞎子呢?
眼前的老人似乎特別關心她,听得出來先前腳步聲十分的紛亂,氣息也不大平穩;是這女子的爺爺嗎?雖然只是幾句平常的話,但是她卻能感覺去那話里的關切之意來。原來有人關心的感覺是這樣子的,暖暖的,跟之前是來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樣!
可是如果他知道此時他的孫女身體里的靈魂已經換了一個人,他還會這樣關心嗎?梁初初不敢再想自己這個問題,借尸還魂已是涉及鬼神方面了,她沒有把握。還記得前世的她只是眼楮的顏色有些不同而已,她的父母卻毫不猶豫的放棄了她!那在這個自己還完全不清楚的異世,她更加沒有資本來驗證了。
三小姐、大太太、二姨娘、四姨娘,還有這位祖父,突如其來的一群陌生的親人,或許她該好好利用一下這受傷的事情,讓自己得到更多關于‘她’的情報。
大太太那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父親,您回來了!」
初初將頭微微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懂,她該如何稱呼呢?‘她’從前又是如何稱呼的?
「鐘氏,你該早些將小三的事派人通知于我!」祖父的聲音有些不悅,而且還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呆坐的初初也意識到,或許有些情緒,祖父是不會當著小輩的面噴發出來,也算是給這位大太太鐘氏留下主母的面子?
不過她真的好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受的傷,該不會是不小心吧!照說自己也是一個小姐,為什麼會無故受傷?誰又會對她這個瞎子小姐還心存歹心?
大太太似乎早有準備,已經低聲回道︰「都是兒媳的錯,還望父親大人不要過于傷心,免得傷了自己的身子;父親今日一路奔波勞累,身子肯定困頓了,不如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來仔細過問蕙雅的傷勢,好嗎?」
初初看不到大太太和祖父的表情,不過她想,在有丫環或者媽媽的情況下,祖父的表情定然不會太難看(庶錦第四章內容)。也罷,听聲音自己這祖父年歲不輕了,這樣趕回來幾個小時的馬車倒騰,一定是有些疲勞的,回去休息的建議十分中肯。好不容易有個真心疼‘自己’的人,她可不想他出什麼事。
「這位,祖父!您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也不初,反正我的傷大夫也說沒什麼大礙,不急于這一時半會。」話說這剛坐上一會,初初也感覺自己的額頭上有些痛意傳來,想來原身小小年紀受傷,身子骨還是太弱了。
「好孩子,你,你記得我是你祖父嗎?怎麼了,你頭又痛了?」本有些激動的老太爺突然發現蕙雅的頭部晃了晃,小手還忍不住的扶在了桌椅,一下子就想到了她頭痛的問題。
大太太趁機勸道︰「父親,小三受傷流了不少血,又在床上躺了好幾日了,現下正是體弱,不如你今天先回去休息,也讓小三早些躺在床上休息吧!」
「好好好,我馬上就走。鐘氏你別忘了囑咐廚房做些滋補的粥食送來這里,如果藥房還缺什麼就來敬怡居告訴我,我那還是有一些存貨的。」說著,已經起身往外走。
說到粥食初初才覺得自己似乎月復中又有了饑餓感,明明晚膳已經用過一碗粥了,大概是粥食太容易消化了吧!不過這位祖父還是很好的,要走都不忘讓那大太太給自己準備滋補的食物。
待祖父走後,初初便覺得似乎有道目光一直凝在自己身上,她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大太太在注意自己,大概是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吧?
「太太,我覺得有點餓……」不管大太太想要說什麼,初初都覺得自己得先管飽肚子才好,再說她現在可是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她是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