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見李荇轉過話題了,輕輕松了一口氣,道︰「我在黃渠邊上買了個莊子和一百多畝地,打算建個園子,將來種牡丹——就像曹家那樣的。母親打听到福緣師父是個治園的高手,特意領我來向他求教,想請他幫忙設計一下園子。」
李荇見她說起這件事來,一掃剛才的謹慎小心,眼楮發亮,神采飛揚,分明是非常感興趣,便微笑道︰「那麼,請動了麼?」
牡丹笑道︰「福緣師父很平易近人,看了我畫的草圖,半點嘲笑的意思都沒有。明天他會去看過實地,然後再做圖。等到我那里弄好以後,我再請你們一起去玩。」
李荇意味深長地道︰「我等著。」又問牡丹取個什麼名字。
牡丹不好意思告訴他就叫牡丹園,改口道︰「叫芳園。」
李荇笑道︰「眾芳惟牡丹,那倒也貼切。」
牡丹有些赧然,眨了眨眼︰「剛才大和尚和我說這里的牡丹長得不錯,我得看看。」說完彎腰去看那幾株牡丹花,看到根部有大量的萌蘗枝後,便決定無論如何要買幾枝萌蘗枝今秋嫁接。
李荇在一旁看她觀察牡丹花,突然道︰「你知道麼?清華郡主醒了,前天,賜婚的旨意正式下了。」
牡丹皺眉道︰「她的傷處無礙麼?」總不成成了癱子,皇家還要硬把人塞給劉暢吧?若真是那樣,劉承彩這個尚書就當得太沒面子了,唯一的子嗣竟然被這樣不當作數的塞了個不成樣的兒媳。就算是天潢貴冑,也離譜了點。
李荇笑道︰「听說是沒什麼大礙,最多,最多就是走路有點長短罷了。」
牡丹很不厚道的笑了︰「什麼叫走路有點長短……」
忽听雨荷輕聲道︰「夫人。」二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去,只見岑夫人表情不怎麼好看地帶著封大娘走了過來。
李荇反應還快,立刻走過去朝岑夫人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禮︰「姑母安康。小佷適才隨同寧王殿下來養病坊施舍做功德,听說這里有華亭鶴,特意過來瞧瞧,不防正好遇上表妹。本要過去同姑母請安,但听說姑母正在與慧生師父商討正事,便想著稍後再去也一樣。」
岑夫人掃了李荇和牡丹一眼,但見分明就是一對璧人,只可惜……雖然李荇說的這個話她並不是完全相信,但她也不是那莫名遷怒的人,暗自嘆了口氣後,便和顏悅色地道︰「在說什麼呢?」
牡丹見她收了眉間的不悅之色,松了口氣,笑道︰「正在說清華郡主終于如願以償要嫁入劉家了。」
岑夫人見牡丹談笑自若,知她是真的不把往事放在心上了,便笑道︰「也說來我听听。」
李荇應了一聲「是」,便詳詳細細地說起事情經過來。
話說清華郡主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哭,也不是鬧,而是在知道她醒了後去探病的諸人面前將劉暢喚去,然後叫劉暢靠近,接著一把揪著劉暢的衣領,當著魏王府諸人和宮中去探病的人逼問他,如果她癱了,他會不會嫌棄她,不要她,悔婚。
雖說二人之間的婚約並未確定,根本說不上什麼「悔婚」,但劉暢還是面無表情地當眾回答了一句「不會。」于是,大家都滿足了;于是,劉暢這兩日也紅火起來了,搖身一變成了重情重義的好漢子;于是,賜婚的旨意下達之前,劉暢先就順利得到了個從六品上階的司農寺丞的職位。當然,也有不和諧的聲音傳出,說劉承彩父子為了攀龍附鳳,簡直是什麼都不顧了。
岑夫人冷笑了一聲︰「這可真是皆大歡喜了。但願他家從此過上想過的好日子。」
牡丹只是笑,挽了她的胳膊往外走︰「嫂嫂們還等著呢。我也想打听一下,這寺里這些牡丹花是誰管的,想事先和他們定下這些萌蘗枝,秋天的時候好取了去嫁接。」
岑夫人還未開口,李荇已經道︰「這有何難?和慧生師父說過就行了。」邊說邊同岑夫人、牡丹告辭︰「我還有事在身,不能陪姑母說話了。待我這里去同慧生師父說一聲,便要走了,就不去前面和嫂嫂們見禮了。」
岑夫人心想人多嘴雜,李荇與牡丹一道去了前面,幾個兒媳見了說不定又會說些什麼不知輕重的話來,倒還尷尬,遂道︰「行之你自去忙,不用管我們,慧生師父那里我們自會去尋。有空去家里玩,你姑父、表哥他們都記掛著你的。」
李荇微微一笑,也不堅持非要替牡丹去尋慧生和尚,拱拱手徑自去了。
岑夫人又叫小沙彌去尋了慧生和尚,把牡丹的請求一說,那胖和尚不當回事地應了︰「這有何難?只不過敝寺的牡丹向來有名,盯著的人多,只怕不能多給,最多不過三四枝罷了。還望女檀越見諒。」
並沒有說要錢。牡丹雖然猜著何家給的香火錢向來不少,約莫不會拒絕,但想著大概也只是一兩枝,听他一口氣許了三四枝條,已是喜出望外,哪里還會挑剔嫌少?當下高高興興地謝了,自去與薛氏等人匯合不提。
因見天色還早,她並不急著回家,拉了岑夫人撒嬌︰「我還想去其他寺院道觀看看,若是有這樣的牡丹芍藥,便和他們事先定下接頭,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買不著。」
岑夫人到底上了年紀,出門這半日已是有些累了,她粗略一算,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寺院就有一百多所,道觀幾十座,牡丹要是一一尋訪過去,那得花多少時候?當下便道︰「我是沒這個精神陪你的,你看看你哪位嫂嫂有空,請她們陪你,再多帶上幾個人也就是了。」
牡丹還未開口,六郎媳婦孫氏已經笑道︰「我在家里是最閑的,丹娘若是不嫌我聒噪,便由我來陪著吧。」
孫氏無兒無女,又是年紀最小的,在家里也沒什麼事要她管,果然最適合。因此岑夫人只是略略一沉吟,便留了封大娘和幾個粗壯的家丁給她們,再三囑咐二人要小心謹慎,下面的人要仔細伺候,然後就由著姑嫂二人自去探訪不提。
且不說牡丹到處尋訪牡丹芍藥名種,李荇急匆匆別了牡丹等人,在外面隱蔽處找到了候著的螺山和蒼山兩個小廝,主僕一道出了法壽寺,往自家鋪子而去。才剛在鋪子里坐下沒多久,就有人急匆匆地奔來報信,說是寧王妃發動了。
李荇緊張地一下站了起來。若是從前,他必然不會擔心,生產就生產,最多排人回家去提前知會一聲,讓崔夫人準備一下賀禮就是了。而此刻,因為心里牽掛著那個人,牽掛著那件事,他無比期望寧王妃能平安順利的生產,最好是順利產下嫡長子,寧王心中一高興,他再趁機獻上那幾件功勞,效果將是平常的兩倍。
天色將晚,散市的鉦已然響了,寧王府里仍然沒有傳來消息,李荇焦躁不安地命人收拾好鋪子里的一應事務,上馬回了家。
崔夫人已然听說了寧王妃發動的事,正與李滿娘一道檢視準備送去恭賀的一應物品,又議論起那位寧王妃秦氏來︰「阿姐我以前和您說過這位秦妃沒有?那真真是神仙一樣的妙人兒,又生得貌美端莊,又善良大度,和藹可親,根本沒有五姓女的倨傲之氣。最難得是畫得一手好畫,彈得一手好琵琶,才情是一流的。不單寧王殿下敬愛她,就算是宮中的皇後娘娘也是多有體恤。要說這人的福氣真的不是亂生的,生來就是太原秦氏的嫡女,又做了王妃,大婚不過半年,就有了身孕,若是這一胎是兒子,以後只怕是愈發風光了。」
李滿娘微笑著听弟媳說完,隨手拿起一件崔夫人精心制作的小被子,道︰「你這東西做得雖然精致,但只怕王府里根本不會用。依我說,你不如就送幾件彩頭好的小玩意兒罷了。他們父子都給寧王府當差,平時做的事情都在人家眼里呢,用不著你這樣費心費勁。」費心費勁都是小事,拿去人家根本不會領情。似這些小衣服,小被子,皆有定制,從來都有專門的宮人去制,哪里用得著?只這些話她是不好說給崔夫人听。
崔夫人卻不是個笨的,一听就明白李滿娘是什麼意思,不以為然地抿抿嘴,驕傲地笑道︰「阿姐你是不知道,所以我才說王妃平易近人,這個可是她自己和我要的。之前,王妃的生辰,我們一道去恭賀,她偶然瞧著了我給鄧司馬家的小女兒做的披風,很是喜歡,特意讓我做的。這不過是我的一片心意罷了,她用與不用,又是旁的話。」
李滿娘知道自己這個弟媳最驕傲的就是這手繡工,既然寧王妃有意籠絡這些王府官,她也就不用再多管這事。因見崔夫人心情好,轉而便提起另外一件事來︰「今日我去竇夫人家中,你猜我遇著了誰?諫議大夫戚長林的夫人和女兒。」
崔夫人皺了皺眉,過了片刻才想起戚玉珠此人來,不以為然一笑︰「怎麼樣?與她家那惡毒姑母的性子可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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