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听見這麼說,你望我,我望你,都不吭聲。
顧熙然沉吟道︰「怎麼,都不開口,莫非還有隱情?」
「沒有隱情」章含芳矢口否認,只道︰「我的丫鬟們也都睡了,沒留人守夜」
再問她肯定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舒歡放眼往章含芳身後的人里掃了一圈,最後沖著丁媽媽朝朝手道︰「丁媽媽,你知道吧?你來說」
丁媽媽原是跟到別院來伺候顧熙和的,但顧熙和回去的時候並沒帶她,還留著她照舊在馥馥齋里听差,此刻見舒歡喚她,就排眾而出,拿那雙老眼覷了覷章含芳,這才慢吞吞開口道︰「這事可不太好說。」
顧熙然盯著她︰「照實說」
「哎——」丁媽媽一臉無奈道︰「我說了姑娘可別生氣,我原是听說姑娘夜半詩興大發,在窗前吟詩作對,想是寫了兩句想起更好的,就將原詩湊在燭上燒了,但扔出去的時候沒扔巧地方,燃著了簾幔,姑娘出去喊人時,這火就燒起來了,可如今姑娘說她睡了不知,想是傳話的人說錯了,那老婆子我也不知究竟如何了。」
顧熙然沉吟著點了點頭,隨即憤然道︰「那就查這些下人太可惡了,放火的放火,傳謊的傳謊,簡直是想謀害主家性命,敗壞主家名聲這樣的人,絕不能輕易放過,查出來重重發落」
其實丁媽媽沒說錯,章含芳今晚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夜半披衣起身,盯著那兩把油紙傘寫閨怨詩來的,這火也是因她的緣故而起,她雖不承認,但臉還是紅起來,斥了丁媽媽一句︰「混說」
沒人接她的話。
舒歡只問丁媽媽︰「有沒有人傷著?」
「沒有,都及時避出來了。」
舒歡這才微微一笑︰「沒傷到人最好,但總要查查是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縱火,要不然保不準沒有下一回,表妹說是不是?」
章含芳橫她一眼︰「你們想查就查去,問我做什麼?讓路,我要回家」
顧熙然將身一偏,讓出道來︰「丁媽媽,送姑娘出去。」
章含芳一怔,隨即同他擦身而過,她身後那群丫鬟和女乃娘急忙跟上,沒想卻被顧熙然給攔了下來︰「你們暫時不能走,等事情查到水落石出,我再讓人送你們回去。」
「姑娘……」關媽媽有點急了。
章含芳聞言也停下了腳步,惱道︰「顧熙然你什麼意思?」
「表妹沒听懂?」顧熙然負手而立,含笑道︰「馥馥齋雖在別院之內,但那邊使喚的丫鬟都是表妹自個帶來的,要查失火的事,自然從她們身上查起。」
放火燒了親戚家的屋子,這事不能算小,也沒有死攔著不讓查的道理,章含芳心里也有點慌,但越是慌,她就越想著逃避責任,蠻橫道︰「那你也沒資格查我的丫鬟」
舒歡接道︰「那就有勞表妹自個查,這里每個人的稟性,表妹知道的最清楚了。」
章含芳語噎,出了這樣的事,論理是要給個交待的,可是放火的是她自己,她找誰頂罪去?再看看顧熙然和舒歡,一個意態閑適,一個心不在焉的把玩著手里的沉香珠串,都耐心很好的樣子,她則是疲憊困倦,最後只好一咬牙,指著丫鬟群里那身量最小的遲鈍丫鬟道︰「是她」
反正這個傻貨她早就不想要了,扔出去頂罪最好
那小丫鬟一向慢吞吞的心性,被指認了,還傻在那里出了一會神,等她好不容易想起要反駁時,早就有人替她說話了。
丁媽媽呲著那有些漏風的牙道︰「姑娘再查查吧小蘭一向同我們歇在一個房里,起火時還睡得沉呢,老婆子我推了半日,才將她推醒,斷斷不會是她。」
那小丫鬟這才慢吞吞道︰「是啊,姑娘,我可沒膽做這樣的事。」
章含芳哪里知道這小丫鬟和誰睡一房,但恨那丁媽媽多嘴多舌,將往日覺得她好的想法都拋盡了,此刻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賭氣道︰「那你們查吧」
舒歡一笑︰「這會夜深不方便,丁媽媽,找間空屋子,把人都帶進去歇一夜,記得房門上鎖,明早再查。」
顧熙然則側了身道︰「表妹請吧,我讓杜秋帶兩個人,先送你回去。」
章含芳一愣︰「你這會要我回去?」
顧熙然極盡溫柔體貼之能事︰「不是表妹說一刻都不想再待了麼?我怕讓你為難,也就不留了。」
章含芳被堵得無語。
若是前一刻,被這麼逼一逼她為了臉面也就走了,可是此刻丫鬟被扣下了還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連她女乃娘都被扣下了
「姑娘……」關媽媽也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她,因為知道這火是章含芳引起的,絕查不到別人頭上,也不知道她們要被扣在這里多久,說不定審到最後不耐煩,顧熙然還會將她們往官府里送,沒人打點送銀子的話,那挨打受刑就是免不了的。
對這個自小看顧她長大的女乃娘,章含芳心里還是十分依賴的,自然不願丟下她走人,再被她這樣一喚,有些不忍,就軟下了點聲氣道︰「這事我不想追究了,反正人我都帶走了,今後要再有這樣的事,燒的也是我家的屋子,同你們沒有關系。」
舒歡摩挲著手里的沉香珠串道︰「表妹可別為難我們,家里沒分家,別院的產業都算在公帳上,忽然燒了屋子,就算太君不問,家里其他人也要心生不滿,總得將原故查問清楚,才好交待。」
章含芳不屑听她這種俗話︰「不就燒了個馥馥齋,能值多少錢?你們顧家家大業大的,至于露出這種窮酸樣麼?」
這話真是戳得人火起,舒歡原只想查個交待出來,好月兌身事外,這會看章含芳這麼不在乎錢,那就別替她省錢了
她微微笑道︰「那是,我打小就沒見過什麼錢,眼皮子淺,修這馥馥齋的錢,可夠我娘家吃用一輩子了,想想就心疼的慌,生怕太君要我擔這事,叫我賠出來,那我砸鍋賣鐵也賠也不上,如今表妹既然不將這錢放在眼里,那就麻煩你賠了吧,反正燒了馥馥齋的是你們章家的丫鬟,也不算花了冤枉錢。」
章家是有錢,可章含芳是未出閣的姑娘,也就在吃穿住用上講究,手里的閑錢其實不多,也就那麼幾兩月錢,要不然也不至于看上一串沉香珠串,還要回去找她母親要錢買,因此舒歡這話一出,她就徹底傻住了,不知該怎麼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