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心驟然色變,整張臉都顯出灰敗之色,動了動嘴唇原想說些什麼,但轉眼看見舒歡面色淡然,不知怎的,心里就覺得平靜下來,往她那邊靠了靠,以期獲得更多的慰藉。
舒悅真是抱著貓捉老鼠的心態來的,總想再逗逗舒歡,最好迫得她痛哭求饒,然後再給她狠狠的一擊,讓她徹底陷入絕望境地,因此走到那鐵制刑具旁,只是用手指把玩纏繞著那繩頭,卻不著急解開。
等得半晌,沒听見舒歡求饒,她才笑吟吟的回望過去,溫言軟語道︰「姐姐,小妹心里真是為難,不知道要不要將這繩索解開,要不,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
她這把戲夠惡毒也夠拙劣,舒歡早看透了她,淡淡道︰「你隨便」
說話的同時,她的左手已悄悄牽住了賞心的手。
賞心心里一暖,但隨即感覺有樣小小圓圓的東西被舒歡塞進了手心里,不禁怔得一怔,低下頭去,緊緊的握手成拳。
舒悅兩次戲耍不成,心里惱恨無比,面上雖然還帶著笑,但背轉過身子,目光里就流露出了惱恨之色。
她真不明白,她這個自小只知逆來順受,不得爹娘寵愛的姐姐究竟有什麼底氣,面對這般威脅還如此淡定說到底,不就是運氣好了些嗎?原是嫁去顧家沖喜,注定要做寡婦的命,沒想倒真將顧家二爺的病給沖得好了,從此後錦衣玉食,呼奴使婢……
怎麼配這個被她打罵過無數次,只知道哭泣賠錯的姐姐怎麼配享受那樣奢靡的生活
想到此處,舒悅的胸口就急促起伏,有點壓不住那深深的妒恨了。
娘去過顧家後,帶回來的那些精致糕點是她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吃過的,可口之極,還有丫鬟上門送了綾羅衣料,手感滑軟得讓她陶醉其間,但這些東西當時給她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深深的恥辱
因為上門送衣料的那位丫鬟,衣著體面,身上竟有金飾,比她出門時穿戴的衣裳首飾還要好上數倍,而且說話也是細聲細氣,溫軟動听,讓她醒悟到自己往日學著娘揚起嗓門罵街的粗鄙,還有那丫鬟的一舉一動一轉身,都說不出的款款生姿,十足的大家風範,令她破天荒頭一回,對比出自卑來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娘成天說她模樣兒長得好,將來定能找個好婆家,但是有了好婆家,卻把舒歡給嫁過去了,鬧得她竟到了連人家丫鬟都比不上的地步,丟臉丟到了姥姥家憑什麼啊,不就是舒歡比她大些,恰好過了及笄之年麼?其實嫁她過去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再過上一年,她也及笄了
最可恨的是舒歡被顧家休了,她慶幸了,歡喜了,覺得從此又能將這位樣樣都不如她的姐姐給踩在腳底板下了,哪想顧家二爺卻對之念念不望,瘋了一樣的找而她呢?在地震時,卻被爹娘給拋棄了,他們只帶著弟弟跑了,原因只不過是弟弟能夠延續舒家的香火,必須活著,而她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
舒悅越想越恨,恨到不能自控
去死去死去死這些人統統都該死
尤其是像舒歡這樣的人,活著就是浪費糧食,活著就是礙她的眼,擋她的路,活該死在地震中,永遠都不要再出現
偏偏老天瞎了聾了蠢了,竟讓她的期盼落空了,讓舒歡出現了……
舒悅手扯著繩頭,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幸好,此刻替老天爺彌補這個錯失還不遲,舒歡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不會出現,最重要的是,沒有人會發現,就連她的姐夫也不會知道
她用勁一扯,將繩結給抽了開來。
囚犯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其間還雜夾著賞心憋不住的驚呼和怒罵——
「你太惡毒了,簡直就不是人」
不是人有什麼關系?能做人上人就可以了
舒悅停得一瞬,轉回身,口齒噙笑的看著那些囚犯們在瘋狂的抽拽繩索,想要月兌縛而出,她偏過頭轉眼再看看舒歡。
昏暗搖曳的燈光底下,舒歡目露驚恐,右手緊緊的捂著嘴,臉色顯得特別的蒼白,白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就像死人一般
應該不是錯覺吧,不論哪個女子,遇到這種事都會驚駭欲死的。
舒悅頓覺身心舒暢,笑容也愈發甜美起來。
她這個姐姐啊,運氣再好又怎樣,嘴再硬又如何,到最後仍然免不了落到這種慘敗的地步可見世人說的沒錯,能笑到最後的才是真正的贏家
眼見那些囚犯們就快掙月兌出來了,舒悅朝著舒歡甜甜一笑︰「小妹這就走了,姐姐可別辜負了妹子替你備的這份大禮,好好的盡情享用吧。」
賞心驚呼︰「卑鄙無恥」
舒悅瞟她一眼,沒搭理,及至快要走出地牢時,忽然想起了什麼,又回頭嫵媚一笑︰「對了,差點忘了告訴姐姐一聲。姐夫那兒,你別操心了,我會替你照顧好他的」
她仰頭肆意大笑起來,踩著輕快的步子,走出了這個骯髒齷齪到令她作嘔的地方,當然,用不了半個時辰,她那個如花似玉的姐姐,也會變得跟這地方一樣的骯髒齷齪,令人作嘔
天公作美,陰了好些日子的天空竟然在此刻放晴,陽光雖然不熾烈,但還是讓剛從地牢里出來的舒悅愜意的微眯起了眼楮。
真好擋在她面前的最大障礙被清除掉了,接下來只要想個法子,將那押舒歡至地牢的衙役除掉就一勞永逸了。
她忍不住要去猜想,顧熙然看見舒歡慘死的模樣時,會露出怎生厭惡的表情,到那時,她只要用悄悄練習了許久的溫柔去撫慰他,必定能讓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答允娶自己過門。還有那富貴顯赫的顧家,她似乎已經跨進去半只腳了呢比起她那蠢笨無知的姐姐來,她一定更討顧家長輩們的歡喜,到時候要什麼有什麼,神仙的日子也沒她過得快活
「姐夫,姐夫——」舒悅簡直如同穿花蝴蝶一般,臉頰上染著興奮的紅暈,直奔顧熙然住的那臨時搭建起來的住處。
可惜才到門口她就被一名冷面的黑衣男子給攔下了︰「二爺不在,舒姑娘請留步。」
「讓開」舒悅一揚下巴︰「我要進的是我姐夫的住處,你一個小小的親隨,有什麼資格來攔我?」
那冷面男子正是杜秋,他壓根就沒將舒悅這種幼稚的驕縱放在眼里,眼都不抬就道︰「二爺吩咐過了,除了你姐姐之外,他的住處,誰都不許進」
「我姐姐……」舒悅差點月兌口說出舒歡的下落,幸好及時反應過來,收住了口。
想到舒歡正在遭受的非人折磨,她面上又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輕哼一聲道︰「我姐姐找不找得回來還另說呢」
杜秋冷道︰「找不回來,舒姑娘你也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