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以後要做什麼嗎?」。安靜的內室里,幸德大師問道。
「啊?」幸德大師的話是什麼意思?
「人的一生,其實就是無數個選擇題。有些兜兜轉轉之後,發現自己回到了原點。有些走過之後,發現自己已經淌出來一條光明大道。不管你以後做什麼,你都曾經選擇了來這里做你的起點。以後的路怎麼走,走哪條路。你想好了嗎?」。
今天的幸德大師很奇怪。他平時從來不會和我說這麼嚴肅的話題的。
「我,我原來只是想來這里學武,學醫。後來慢慢有了興趣,就堅持了下去。以後的路,我還沒有想好。只是覺得,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人,應該會上學,工作,結婚,生子。這樣過一生吧」未來,即使是下一秒鐘也太遙遠。過去,即使幾千年的時間,也只是彈指一揮。
我不喜歡給自己畫好一條道路去走。總覺得,那樣規劃好的人生不夠精彩,不夠瀟灑。只是一步一步的按部就班,完成著教科書一樣的人生。可只能活一次啊一次只有區區幾十年的光陰,若是已經看到了最後,那現在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人生最珍貴的,不是成功,而是彷徨。
「你是這樣想的嗎?」。幸德大師看似疑問,又好像是肯定句。弄的我一頭霧水。大師這是怎麼了?
「想要活的精彩些嗎?
我真的懷疑幸德大師是不是心里專家來的。總是能了解別人的想法。
「師傅您覺得您的人生精彩嗎?」。我當然是想活的精彩了,可怎麼個精彩法,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也許未知就是精彩?
「我這一生,從有記憶起,就是在這千年古剎中,似乎肖瀟年紀的時候,就已經沾染上了這里的氣味和烙印。師傅交給我醫術和武術。學成之後,我興沖沖的下山,以為自己從此就可以懸壺濟世。可當我看到人們因為戰爭,缺衣少糧,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我開始懷疑,醫術有什麼用?武術又有什麼用?是可以填飽肚子?還是可以抵擋風雪。那個時候,我甚至有些後悔。因為醫術只能治病人,卻無法醫政治和人心。我就開始質問自己,為什麼沒有治世之才,可以平戰亂,可以通政令,可以抑奢欲。」
幸德大師睜開眼楮,看著時而皺眉,時而好奇的恆情,繼續說道︰「後來,我就回到了山上。因為我發現,就算給傷病員治好了又怎麼樣?不過是多給他們一次體驗痛苦的機會而已。弱國無外交,而百姓,對于上位者來說,除了能為他所用的人,只不過就是一組數字。從古至今,只听說過八十萬大軍,而組成那八十萬大軍的人呢?」
幸德大師搖搖頭︰「什麼也不是。」
「所以,我就開始鑽研醫道與人心。我很想弄明白,為什麼都是人類,都是一個國家的子民,還要爭這個,搶那個?說起來,其實不過就是因為。動物餓了,會廝殺獵物吃掉。可並沒有法律來判他們罪行,因為那是天性。要不殺死別的獵物,要不自己餓死。只不過,人類的就太多了。而且是永無止境的,有了就想要更多,更好。當了縣長就想當市長就想當主席。做了小兵就想當將軍。因為,人都想活的精彩。所以窮奢極欲的想要抓住自己現有的,再得到更多的。來證明他們活著的意義。所以很多人選擇了寧可絢爛的凋謝,也不要永恆的暗香。」
「等我明白了這個之後,我就不再糾結了。人類的就和動物的食物一樣,都是活著的必需品。如果沒有了,那就是一具具的行尸走獸。只不過,人們是可以選擇自己的的。我,選擇了幫助他人,來讓自己能夠心安理得。這是我的。也許是在這里長大的原因。我更加渴望心靈的寧靜,任意的波瀾不會讓我覺得刺激和精彩,反而會讓我陷入長期的黑暗狀態。直到我能夠調整好自己。」
「可我還是不明白,如果您只是要心安理得的話,不去害人,就不會有任何的自責和虧欠感,怎麼會不心安理得?」
「因為還奢望快樂啊其實,最簡單的快樂就是助人為樂,或者被助人為樂。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你想要坐車,而恰好身上沒有錢。這個時候有人給了你一塊錢。那麼你會快樂的,而因為你的快樂和感謝,把錢給你的人也會快樂。」
「所以,師傅您是把心安理得當做食物,把快樂當成享受。沒有快樂,依然可以安穩的活著。可若是不能心安理得,那麼,,,」
幸德大師點點頭,「要麼,惶惶不可終日。要麼,拋下心靈上的負擔,丟掉底線。徹底陷入黑暗。」
我想,我大概明白幸德大師的意思了。不論做什麼,醫生,老師,律師,主席,還是礦工,清潔工,學生。我們都要找到自己的食物。並且,尋找到屬于自己的快樂。
「要是,你不想一直留在這里的話,現在就可以出師了。」幸德大師突然說道。
「師傅。」我太意外了,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
「該教你的,已經都教完了。剩下的就是看你自己能領悟多少,把所學所看,變成你自己的。進而學以致用。才不算浪費了你這幾年的光陰。」幸德大師嘆了一口氣。多少人學習只是跟風,漫無目的。又有多少人學的東西是以後永遠也用不上的。
「師傅」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之前幸德大師也並沒有透露一點風聲,為什麼今天會突然說我出師了?
「人心,再好的演員也無法掩藏。其實面相,面相。看的就是人心。我看的出來,你的未來不在這里。所以也到了你去直面人生的時候了。」幸德大師又是欣慰,也心酸。他既然選擇了徒弟,自然不會有所保留,結果傾囊相授之後,我卻沒有選擇這條道路。心里的失落是難免的。但他不會看不開的。天命就是人命。這一切都月兌不開人的性格因素。所以才有性格決定命運之說。
「師傅,我知道了。」我夢游似的說道。心里很清楚幸德大師的話非常有道理,再把時間花在這里,就真的是浪費時間了。我也很慶幸自己報考了軍醫大學,這樣就不會浪費自己已經花費在醫術上的時間和經歷。以後,自己應該也會做一個醫生吧
從幸德大師那里出來,我決定讓自己松口氣,上輩子的經歷已經讓我明白,既然做了決定,而且還是個不會危及他人的決定。那就不要再左右搖擺不定。會什麼都做不成的。
回到臥房,恆池她們都不在,應該是去練功了。我肚子坐在炕沿,打開筆記本電腦,這是我曾經給她們寄過來的那一台。恆凌她們都是用這台電腦來獲取更多的知識。只不過,到底也不是系統的進階學習,而且每個人的興趣愛好,天賦才能都不同,也造成了她們嚴重的偏科情況。就比如恆凌吧明明出口成章的,可對數學里的集合就是搞不明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邏輯性強還是差。而恆池呢偏愛歷史,卻對現代科技,流行事物一概沒感覺。當個古人倒是很合適。
也是時候和她們說說我的想法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的了。
晚上吃晚飯之後,大家聚在屋子里聊天,我清了清嗓子,說道︰「大家,我有些話想和你們大家說。」
「恆情,怎麼了?」恆凌關心的問道。
見她們都望向我,我點點頭,說道︰「幸德大師說我已經可以出師了。這也就意味著用不了多久,我,就真的要離開少林寺了。」
「恆情,又要離開了嗎?」。
「恆情,這次要走多久?」
「是啊,不過,怎麼這麼突然。」……
「我以後,不會回來了。」看著她們幾乎瞪圓的眼楮,我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以後,不會在這里繼續修行了。就算回來,也只是作為游人,來看看這個地方,來,看看你們。」
恆凌她們晃神了片刻,這消息來的太突然。耳朵是听到了,可大腦還沒有消化處理掉。
「你就是要和我們說這些?」恆凌恍惚的問道。
「不是。」我搖搖頭。
「恆情姐姐,你是不是要離開我們?」恆池突然問道。我還從來沒見過她那麼專注的看著我,似乎要看到我的心里去。
「我是想說,你們,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沒有回答恆池的問題。因為我怕,怕他們如果不和我一起的話,那恐怕真的就是離開她們了。
「你是說,要我們,也離開少林寺?」大家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置信的問了出來。只有恆池沉默了。
「可是,我們離開了的話,也沒有地方可以去,恆情,我們已經沒有家了。」恆凌沉痛的低聲說道。
是啊,她們都是被拋棄的孩子,是少林寺收留了他們,少林寺就是她們唯一的家,也是唯一的歸宿。如果離開了,是否會從此找不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