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常年彌漫著一種詭異的紅霧,遠遠看去,就像是被一片濃郁的血色所覆蓋,故而被稱之為血陰山。
血陰山周圍的灌木叢以及這片紅霧,是山中毒物的天然屏障,既保護了它們,也同時保護了山下的人類。
自昊天建國以來,血陰山就很少有人踏足,但凡進入的,十之*都化為了白骨,有幸逃出的,有生之年也不敢再踏足半步。軒轅夢剛進入林中,就感覺原本清晰的視線,在紅霧的干擾下,漸漸開始變得模糊起來,這才驚覺,原來這紅霧並非毒氣,而是一種可以擾亂人神智的致幻物。用力眨了眨眼,從頭上拔下束發的金簪,每走幾步,當感覺神智開始迷糊時,就用鋒利的簪尖,狠狠戳刺掌心。
這個方法雖不算最好,卻很有用,起碼支撐著她一直都到了密林深處。
就像祁墨懷所說,這里的道路錯綜復雜,軒轅夢雖然走到了密林深處,回頭一看,卻發現自己已經認不清來時的路,不由得擔心,一會兒逃命時,不辨方向該怎麼辦。
紅霧到了這里,反而變得有些淡了,她不需要再以金簪刺手也可以維持清晰的神智。走了一陣,軒轅夢卻被一片圓潭似的紅湖擋住了前進的道路。
湖水泛著猩紅的色澤,有淡淡的腥臭之氣漫出,隨手撿了顆小石子,扔進湖中,伴隨著「嗤嗤」的聲音,石子下落後,竟大半溶解在湖水中,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軒轅夢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如果人掉下去,怕是會被溶得連骨頭渣渣都不剩。
看了眼湖水周圍,除了幾棵參天大樹外,別無其他。
目測了一下湖水的寬度,如果中間有落腳的地方,自己就可以用輕功飛過去,但湖水面積很廣,她就算輕功蓋世,也沒辦法一口氣從湖的這邊飛到湖的對岸。
望著那幾棵樹,忽然腦中靈光一現,湖面上沒有落腳處,她不會樹上落腳嗎?
只是幾棵古樹長得實在太高,直聳雲霄,她飛渡湖水已經耗費了大部分體力,而且又是懸在半空,沒有支撐點,根本飛不到樹上。
凝神苦思了半晌,突然想起什麼。
血陰山除了有濃濃的紅霧,還有遍布整個山體的藤蔓,軒轅夢將長長的藤蔓砍下,連在一起,制成了一根簡易繩索,繩索的尾端,系著幾個大小不一的藤圈,用以勾住樹枝。
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恐懼,只當眼前的紅色湖水是被化學染劑污染的,她沒必要害怕,她要做的,就是從這個湖水上蕩過去,成功到達對面。
提氣用力,足尖在地面上一點,拔身而起,整個人如一道箭飛快在湖面上飛掠著。
中途氣力不濟時,軒轅夢將纏繞在肩上的繩索投擲而出,繩索穩穩勾住樹枝,她緊抓繩索,來回搖晃,打算借著晃蕩的力量,一鼓作氣沖向對岸。
剛準備松手往前飛掠時,一個龐然大物,突地從湖水中冒出頭來,張開血盆大口,直直朝軒轅夢而來。
一股嘔人的惡心腥臭撲面而來,軒轅夢登時一驚,慌得差點松開緊握繩索的手。
她看不清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只隱約看到,那玩意有著紅紅的身子,碩大的頭顱,堅硬如甲的鱗,以及長長的舌頭,張開的大口中,細密地排布著許多尖利如刃的牙,有惡心的黏液,從最前方的兩顆尖牙內噴射而出,軒轅夢連忙一扭身子,堪堪躲過那墨綠色的惡心液體。
老天,這到底是什麼!腳下的湖水不是可以融化一切生物以及非生物嗎?那,從湖中冒出的這玩意,到底屬于生物,還是非生物?
頭腦一片凌亂,前世加上今生,她從未見過這麼恐怖的生物,如果說一定要對這龐然大物做個比喻,那麼,用前世的一部電影來打比方,是最確切的了。
那個電影,貌似叫《狂蟒之災》吧!
蟒?
一個字眼在她腦海中爆炸開,她抓緊繩索,連忙往上攀去,怪物的血盆大口如影隨形,她往上一些,那東西也跟著竄上一些,軒轅夢根本不敢回頭去看,只一個勁地往上爬,眼看就要爬上樹木頂端,誰料手下一滑,整個人又往下落了幾丈。當她好不容易再次抓緊繩索時,發現自己已經在那怪物的嘴巴里了。
獵物到口,怪物張開的大嘴便要合上,軒轅夢情急之下,抽出背後的長劍,用力朝怪物的喉嚨刺去,一聲怪異刺耳的嘶叫,那怪物開始左右扭動,龐大的身軀拍打在湖面,湖水飛濺,有幾滴落在軒轅夢的手臂上,立刻,一陣鑽心的疼痛襲來,扭頭一看,沾染了湖水的肌膚,竟被灼出幾個血洞,一片模糊,有一處嚴重的,甚至隱約看到了里面的白骨。
嗷嗷嗷嗷!毀容了毀容了!手臂上留下這麼幾個猙獰疤痕,多影響美觀啊!
怪物似乎被激怒了,扭動了幾軀後,驀然從湖水中沖出,血紅血紅的身子,全部暴露在空氣中,軒轅夢終于徹底看清這怪物的真面目!
沒錯,是蟒蛇,一條龐大的,怪異的,凶猛的,可怕的巨蟒!
蟒蛇的身子是紅色的,上面覆有堅硬如鐵的鱗片,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幽綠的陰冷色澤。蟒蛇的頭很大,與普通的蛇類相比,根本不成比例,如果頭顱上的嘴張到最大,沒準連大象都能整頭吞進去。
蟒蛇從水中游出,盤上湖邊的大樹,巨大的身體,行動起來卻靈活至極,軒轅夢驚愕地看著它朝自己接近,月復部下的幾只爪子讓她驚得連思維似乎都在剎那間停滯了。
這東西究竟是蛇?還是蜥蜴?看著明明是蛇,可月復部竟然長有爪子,軒轅夢從沒見過這麼古怪的東西,說它基因變異吧,那也變得太駭人了。
忽然想起張世禮給自己看過的一張血蟒圖,當時她見圖中蟒蛇的月復部下,有一些細小彎曲的不明物,她還以為是小蛇,沒有多想,現在才明白,那不是小蛇,而是血蟒的爪子!
看來,這古怪的變異蟒蛇就是自己要找的鯛鱗血蟒!可這東西太強悍了,不說體積是自己的幾十倍,就是這戰場也是利敵人不利己,這血蟒有堪比鋼鐵的鱗片,自己可沒有,萬一掉下去,連尸骨都得被一同化掉,更別說殺蟒取膽了。
心中突生退縮之意,想起自己先前打得包票,她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為什麼沒人告訴她,這鯛鱗血蟒根本就不是一般的蟒蛇,而是蟒蛇的變種!月復下生足,末端長尾,這東西不該叫鯛鱗血蟒,該叫四不像才對!
是戰,還是逃?
軒轅夢腦中一片混亂,眼看血蟒已經攀到了與自己平齊的位置,巨大的嘴巴張開,朝自己噴出腥臭的氣味,軒轅夢當下不再考慮,立刻選擇逃跑。
發動全身的力量,軒轅夢飛快往上攀爬,爬到頂端,抓住樹枝翻身而上,跳上茂密的樹叢,在古樹的頂端疾步飛馳。
原以為那蟒蛇定追不上自己,誰料那怪物在樹與樹之間攀爬,竟比猴子還靈活,竟牢牢跟在她身後,步步緊逼,絲毫不見落後。
軒轅夢欲哭無淚,自己信誓旦旦保證一定成功取回蛇膽,可現在呢?不但取不了膽,連命都快保不住,想想真是可笑。
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連她自己都沒料到,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認為她必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取回蛇膽,就是剛才,她也是抱著這種想法的,甚至有那麼一剎那,她打算豁出命去跟血蟒拼了。
可現在,她卻只想盡快逃出這個詭異的林子,什麼血膽,去他娘的!再珍貴的東西,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白蘇渴望光明,但憑什麼要她拿命來換他的光明?
說她自私無恥也好,說她貪生怕死也好,她都不會拿寶貴的生命去開玩笑。
一路飛奔,軒轅夢見縫插針,有路就走,管他是朝哪去的。
一人一蛇,就這樣在密林中你追我趕,最終,兩者的較量,以軒轅夢月兌力而告終。
癱倒在地上,軒轅夢無力地望著悠哉悠哉朝自己爬來的血蟒,累得連苦笑都擠不出來︰「好好好,算你贏了,老娘我跑不動了。」干脆攤開四肢,一副我為魚肉你為刀俎的模樣。
蟒蛇嘶叫一聲,燈泡似的眼中迸出興奮的光澤,似乎在為自己的勝利而歡欣雀躍。
軒轅夢在蟒蛇張開血口,企圖將自己吞下前,猛地拔出身後長劍!
娘的!老娘就算死,也要讓你一同陪葬!
正打算與血蟒來個功歸于盡,身後忽地傳來一陣沙沙聲,憑直覺,她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朝自己接近。
還沒弄清朝自己接近的是什麼,就听一聲駭人的嘶吼,淒厲高亢,跟無數嬰兒同時啼哭一般,慎得慌。
她緩緩扭頭,眼楮登時崩大!
不知該如何形容她看到的東西,一坨肉……還是一坨屎?總之,像一只放大版的毛毛蟲,身上有無數只手,嘴巴張得不比血蟒小。
完了完了,前有狼後有虎,自己今兒是注定要交代在這了。
好你個賊老天,就算要讓她死,也給她安排一個好點的死法吧,被這麼兩個大怪物撕扯入月復,連個全尸都留不下,是不是太淒慘了些!
剛想吟兩首淒涼的古詩,作為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的臨別之言,卻見兩個龐然大物互相扭打在一起,誰也不肯讓誰,激烈的廝打啃咬對方,似乎早已把她這個塞牙縫都不夠的獵物忘到了腦後勺。
軒轅夢大驚之後,便是一陣狂喜。
哇哈哈哈,天無絕人之路啊,她軒轅夢注定命不該絕,老天還是站在她這邊的!
不敢再多做停留,這兩個怪物不論誰輸誰贏,她都不會是其對手,趕緊跑路要緊,下回多帶些人手再進來,人多力量大,她還是不要逞英雄了。
可雖然遠離了那兩個怪物,軒轅夢卻被濃濃的紅霧以及混亂的道路困在了林中。
血陰山的路,就跟那迷宮一樣,來來回回,總是在原地打轉。
生怕再次遇到不明生物,軒轅夢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正在焦慮無措時,手腕驀地被人拉住,「跟我走!」
對于此刻的軒轅夢來說,不管拉住自己的是壞人還是好人,總之不是不明生物就行。
跟著那人七拐八轉,終于看到了來時的入口,心中大喜過往,正想對那人說句謝謝,對方卻松開她的手,快步消失在了濃郁的霧色中。
軒轅夢拔腿便追,可剛追了兩步,就又退了回來。
算了,既然那人不想讓她認出,她也不強求,九死一生,她才不會傻得再去送死。
走到入口處,見祁墨懷焦急地在原地徘徊,手中還捏著他以前出家時常戴的楠木佛珠。
求佛?求佛有屁用!求佛不如求己,佛祖要是真能普度眾生,那人世就不是人世了,而是天堂。
「喂,不是都還俗了,這佛珠怎麼還留著?」走過去,一把奪過他手里的佛珠,藏在手心。
佛珠驟然被人搶走,祁墨懷先是一愣,隨後眼中便爆出狂烈的喜色,只片刻,又恢復寧靜︰「只求一個心安罷了,與其說信佛,不如說是信自己。」他信她,一定可以平安歸來。
軒轅夢愣了愣,輕然一笑,將佛珠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祁墨懷,你根本不像是一個信佛的人,不如把這佛珠送給我吧?」
「你也有不心安的時候?」
「人人都會有彷徨無助的時候,我又不是神,你把我想得太無所不能了。」就比如剛才,被困密林中時,她多麼希望有人能陪著她,給她安慰,給她勇氣。
他從來沒見過她這樣無力的眼神,以往的她,都是看輕天下,傲慢輕狂的,甚至在她進入密林前,那般的瀟灑恣意,讓他羨慕之余,也微感嫉妒。她說她不是神,可他,早已把她當成了神,一個桀驁不馴,傲視群雄,無愛無恨,自由灑月兌的神!
「軒轅夢,留下來吧。」突然之間,就說出了這句以為永遠不會說出口的話。
她驚愕,抬頭看著他,似乎在無聲詢問,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你……你這樣的女子,就像一朵聖潔的蓮,不該沾染紅塵俗世,玷污了高貴。」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鄭重,可听在軒轅夢耳中,卻無端覺得嘈雜,覺得可笑︰「祁墨懷,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把我比作蓮花的人。」她像是到了什麼,突然笑出聲來,「你知道罌粟嗎?」
不知她問自己這句話的意義,但祁墨懷還是老實搖頭︰「不知。」
軒轅夢眯著眼,有絲絲冷光從她眼中流出,她看著他淡淡道︰「罌粟,是一種很美麗的花,當一整片罌粟花開時,美得就像仙境一樣。可就是這樣美麗的花朵,卻帶著致命毒素,讓人欲罷不能,沉淪迷醉,最終,只能死在絕望的沼澤里。你記住,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是可怕,罌粟是罪惡之源,雖然它表面上看去,美麗妖嬈,聖潔月兌俗。」
此時的軒轅夢,因為之前在血蟒的追逐下連番逃命,發髻散開,臉上也沾染了泥土,手臂上更是血跡斑斑,所以看上去十分狼狽。但她眼里的光,卻比天上的明月還要亮堂,幾乎照進他的心里。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他還是听出來了,她口中的罌粟,就是她自己。
她有多無情,有多殘忍,他並非沒有見識過,曾經的怨恨在與她的朝夕相處中逐漸變淡,他也漸漸了解到她不為人知的一面,大多時候,愛恨情仇都半點不由自己——比如當初,他明知她幫自己奪位,只是私心使然,他卻依然應允了她。
人們常說,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如果從未愛過,又怎會有那樣強烈的恨意呢?
比如蕭倚樓,不如白蘇,比如……
目光忽而轉向她手臂上的傷,祁墨懷眸色一跳︰「你的手……」
軒轅夢撫著手上的傷口,疼痛中還夾雜著微微的酥癢︰「我失信了,沒有把血膽帶出來。」
「沒有就沒有吧。」淡淡的一句,就將她的窘迫和狼狽一掃而過,他拉過她,卷起她的袖口,當看到手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時,英挺的眉,狠狠擰在了一起︰「這麼深的傷口,怕是會留疤吧。」
听他帶著惋惜和心疼的口吻,軒轅夢淺淺一笑︰「人人都說我長得太漂亮,沒有女人味,手上多幾道疤,不是更能烘托出女人該有的氣魄嗎?」
「什麼女人的氣魄!」他忽而轉怒,「不做太女,做個平平凡凡的女人,難道不好嗎?」
不明白他為何發怒,更不明白他為什麼反復提及自己太女的身份,軒轅夢抽出手,語調轉冷︰「我生來就是太女,是龍華未來的主人,你祁墨懷胸懷丘壑,我軒轅夢就該在家帶孩子相夫教子嗎?」
一句話,讓祁墨懷再也無話可說。
意識到自己過于情緒激動了,軒轅夢忙拍拍臉頰,努力扯開一抹溫和的笑意︰「好啦好啦,這種事情爭來爭去實在沒意思,趕緊回去吧,這次沒拿到血膽真是掃興,待我想個萬無一失好辦法再殺回來,時間很緊,別再磨蹭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很安靜,軒轅夢是因為疲憊,祁墨懷卻不知因為什麼。
他復雜的目光,一直落在閉目小憩的軒轅夢身上,看來看去,褪去了凌厲和狂傲的她,始終都是個脆弱無助的小女子。
當然,這是他的錯覺,一旦她睜開雙目,眸中耀目的神采,便是天上的明日都無法企及。
馬車行到小院前,軒轅夢連道別的話也沒說,直接起身就要下車。
「等等。」祁墨懷先她一步下了車,抬手伸向她。
軒轅夢不明所以,祁墨懷卻保持伸手的姿勢,也不解釋。
兩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都倔強地維持著自己的固執,等待對方先做出反應。
終究,還是軒轅夢妥協了,她握住他的手,由她穩穩攙扶著自己,從馬車上步下。
這種感覺挺搞笑的,她又不是那種足不出戶的嬌小姐,連下個馬車也需要下人服侍,可祁墨懷表情認真嚴肅,卻給她一種她就是嬌小姐的感覺,下了車,他卻不松手,看似文弱的一個人,竟有那麼大力氣,她怎麼抽手都無濟于事。
其實她若真想抽手,只要微一用力,他就會被她的真氣震開,沒有用強的原因,是她非常好奇。
好奇祁墨懷接下來會做什麼,會說什麼,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卻保持著同樣的動作,沉默不語。冷風席卷上兩人的身體,他柔軟的短發在風中一根根舒展開,柔亮的色澤,讓她忍不住伸手,五指插入他的發根,輕輕撫弄。
氣氛忽然間變得有些曖昧,微寒的冷風,也帶上了燥熱的溫度,他驀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至身前,近距離的凝望,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他微微垂頭,似乎想要親吻她,卻在雙唇即將緊貼之前,倏然離開。
他懊惱的別開眼,卻又很快地轉回,盯住她光彩流轉的眸︰「若哪天你這太女當膩了,你來找我,我娶你。」
說完,松開軒轅夢的手,頭也不回地登上馬車,絕塵而去。
……
你來找我,我娶你!
我娶你!
娶你娶你娶你……
一個晚上,同樣的話,在她的腦海中響了不下幾千遍。
她不是言情小說里的小白女主,在听到這樣的後,傻兮兮地問︰「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為什麼呢?」
前世,她雖沒有結婚生子,但戀愛總談過啊,再說了,自己兩世為人,祁墨懷話里的意思,她豈能不懂?
可問題是,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呃……好吧,她是言情小說中的小白女主。
其實吧,她想不明白的,並非這句話中的意思,而是他說這句話的動機。
想來想去,無非就只有幾點可能。一、他愛上自己了。二、他與自己惺惺相惜,想讓自己名正言順地留在他身邊,做他的女諸葛。三、他看上自己的美貌了。四、他色心大發,想騙自己和他嘿咻。五、想把她賣給太子做人情,一旦奪位失敗,太子沒準會給他留條活路。
連續幾個晚上,全在考慮這事了,結果夜夜無眠,每天頂著個黑眼圈,簡直可媲美國寶大熊貓了。
這日,軒轅夢坐在院子里,一邊無精打采地嗑瓜子,一邊向身旁的女子詢問︰「最近宮里可有什麼異常動向?」
女子道︰「除了大皇子回宮引起了些軒然大波外,一切還算平靜。」
軒轅夢放下手里的瓜子,一臉凝重︰「這就奇怪了,文太師吃了這麼大的癟,一點也不生氣,不想法設法對付祁墨懷?對付皇後?」
女子搖頭︰「文太師心里自然是有氣的,可他現在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還有其他皇子對皇位虎視眈眈,他現在也算是四面楚歌呢。」
說的也是,這下有那老狐狸煩的。
喝了口茶,軒轅夢又問︰「那太子呢?也很安靜嗎?」自己打了他,他難道真的不生氣?
「說起太子,他最近幾天倒真的有些反常。」
軒轅夢不禁挑眉︰「哦?有何反常?」
「他這幾日,一直在廣招能人異士,且酬金不菲,不知想要做什麼。」
軒轅夢哼了一聲,翻了翻眼楮。
廣招能人異士?是為了報復自己,還是為了暗殺誰?
糟糕!她得去提醒祁墨懷,讓他小心太子,那種人渣,什麼陰損的招都能想得出來,祁墨懷雖然身邊有侍衛保護,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謹慎些為好。
想到便做,軒轅夢連忙換了身衣服,趕去宮里求見。
因皇帝賞給祁墨懷的王府還未修建好,所以只能暫住皇宮,想到太子也住在宮里,軒轅夢心里更是一陣擔憂。可皇宮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不管軒轅夢怎麼討好怎麼賄賂,守門的侍衛就是不給放行。
眼看天都黑了,已到皇宮下鑰的時間,軒轅夢只好頂著一腦門的氣回住處。
好嘛,權利大了,地位高了,見一面都這麼困難,想當初,還不是她府里的一個窮酸和尚,被自己捏的死死的。也不想想,沒有她,何來今日的他?
好吧好吧,她承認,自己傲嬌了。
但這樣被人拒之門外,那顆已經習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這讓她心里一陣不爽。
看到前面有個小酒館,軒轅夢決定去酒館里坐一坐,要一壺酒,再要一大桌菜,做個用美食來慰藉心靈的超級吃貨。
酒館里人不算多,但她一走進酒館,所有人的視線全部「刷」的一下,齊齊轉向了她。
在昊天,進酒館喝酒的女子少之又少,獨自一人來酒館喝酒的那就更是鳳毛麟角了,不但獨自一人來酒館喝酒且貌美俊俏的,更是難得一見。
所以,她再次被圍觀了。
軒轅夢被那些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怵,想起上次在酒館中被調戲一事,她不由得心生厭惡。
若再有調戲自己的流氓,是打,還是等英雄救美?
嗯,這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不過,今天的主角顯然不是她,美食剛被端上桌,筷子還沒動,就听 啷一聲,一個人影從天而降,砸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疼啊,真疼啊,疼死了!
軒轅夢捂著心口,頓時有種心尖尖被人拿刀給戳了一下的感覺。
肉痛!
這麼一桌好菜,她還一口沒動,就這麼給糟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軒轅夢氣憤至極,一聲怒吼,將掉在自己桌上的人拎起來,狠狠丟向一旁的柱子。
男人一口血吐出,暈了過去,軒轅夢卻不解氣,抄起地上被砸扁的香酥童子雞,一股腦全部塞進男人的嘴巴︰「浪費糧食是可恥的,你個混賬王八蛋,老娘噎死你!」
周圍一片乒乒乓乓的聲音,刀光劍影,暗器橫飛,不知哪里來的一幫人,將整個酒館佔據,當成他們拼殺的舞台。
一時間,酒館中除了軒轅夢以外,連老板都火燒的逃命去了,之前還熱熱鬧鬧的小酒館,此刻,竟變成了血腥的修羅場。
一名紫衣人周旋在眾多黑衣人中,顯然已經受了重傷,體力不支,面對無數黑衣人瘋狂的進攻,再也無力抵擋,半邊紫色的衣衫被染成猩紅的顏色,腳步踉蹌,發髻也松散開,整個人看上去既狼狽且落魄,唯有那雙明亮的鳳眸,永遠噙著固執不屈的雪光,令人震撼。
軒轅夢的嘴巴張成個O字型,眼楮也瞠得滾圓。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還是破鏡重圓,久別重逢?
管他是什麼,她現在心里除了怒火就是怒火!
媽的,這幫龜孫子,不但砸了她的一桌好菜,還敢合起伙來欺負她的人!
一聲悶哼,紫衣男子再難支撐重傷之軀,被一名黑衣人砍傷了後背,鮮血迸濺而出,孱弱的身體整個向後倒去,紫色的瞳眸中,寫滿了絕望的不甘。
沒有如預料中狠狠栽倒于地,而是跌進了一個溫軟有力的懷抱,同時耳邊接連響起淒厲的慘叫,無數只手臂飛起,在眼前交錯而過,淡淡的花草香彌漫在鼻端,洗去了鮮血的味道。熟悉的香氣,令他一陣戰栗,紫眸中,竟有熱淚盈出。
長發飛舞,女子像從地獄而來的修羅,所過之處,慘叫不斷,鮮血如紅雨,紛揚灑落,不但不覺得暴力殘忍,反而帶著一種奇異的美感。
終于停下,她將他緊緊攬在懷里,溫柔的手指,輕輕抹去他臉上的鮮血,望向他時,嗜血的眸中,竟藏有絲絲柔情,像一張巨網,將他網在其中。
「蕭倚樓,沒有我的命令,你這輩子都別想死!」發覺他想開口說話,她伸出一指,堵在他的唇上︰「不管這些人是誰,他們敢傷你,我就一個不留!」
「留」字一落,周遭又響起幾聲慘叫。
蕭倚樓閉上眼,干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看。
他憎恨她的殘忍,卻又依賴她的強勢。三個月零八天,于他而言,像是一生那麼長。再次相見,有些東西,似乎已經不是那麼重要,而真正重要的,一直都在身邊。